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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复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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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潇一毕业,凭借着法考证书和双重专业背景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业内比较出名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实习的地点在新城CBD区,离这儿住的地方需要两个多小时的通勤。于是他也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
干嘛不在那附近租房,每天这么远的跑不累吗?我问他。
还好。杨潇说。
我笑了,懒懒地倚在冰箱门边看着他说,明明有房价不贵的民房,却偏偏还和我挤在这老破小的廉价地下室。杨潇,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杨潇朝我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我的心却因为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莫名跳得很快,快到我都觉得有些不正常甚至呼吸不畅。
我瞎说的,你肯定是舍不得钱。
我又笑着打了个哈哈,试图把刚刚没脑子的话盖过去。
你是这么认为的?杨潇突然问。
嗯?我一时间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说是就是吧。杨潇又说。
这回我是彻底迷糊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杨潇说完转身进了卫生间,又拎着两件刚洗完的衣服从里面出来,利索地拎着衣领口子在空中抖了抖,然后从容地挂上衣架。
我盯着他的手一时发呆,直到他突然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刚回过神来就听见他说他要去睡了。
我猛然反应过来说,我衣服还没洗!
杨潇眼神都没给我一个,从我旁边过去时淡淡开口,吵我就揍你。
你大爷的!我破口大骂。
最后还是选择手洗手拧后挂在卫生间了。
日子照常过,我是在中元节那天收到了有关我爸的消息。
信息还是用的那个我根本打不通的号码发的,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
——爸没事,你安心。
看到这条信息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急切想验证事实的心情了。
之前说他生死不明我一直想验证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现在他真活着我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爸是不是已经死了。
毕竟死人才会在中元节回来,我怀疑这是他还魂的手法。
手里死死地握紧手机,我在那条短信下面编辑新信息,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明知道就算发过去也不一定会有人回复,但是如果不真的看见面孔或者听见声音确认的话我又会不信。
不信就要验证,频繁验证的话……这怎么看都好像是我盼不得他好,巴不得他死了一样。
我捏着手机,一时心里很慌乱。
最后纠结再三,我还是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过去。
他会给我主动发消息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我想我应该保持着平常心,没死就好,我妈在下面好歹还能清净几年。
后面几天我一直不让自己过多关注那条信息,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两周后,那个号码终于拨过来一个电话。
我在响铃的第一秒就已经接通,立马喊了一句:“爸!”
对方叽里呱啦地讲了几句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那不是我爸的声音。
拿下手机重新看了眼那串号码,没有错。
我再次放到耳边,平缓了一下呼吸说:“喂。”
一阵莫名的杂音过后,对方的听筒终于清晰起来。
“是叶凌吧?”
听见我爸沙哑浑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的那一刻我是真他妈想哭来着。
“嗯。”我感觉鼻子突然一阵酸爽,憋了一下哭腔回复道:“是我。”
“你和你弟还好吗?”我爸问。
“嗯,还好。”我说。
“那就好。”我爸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催促他干什么一样。
“爸。”我有些着急地叫他。
“诶,爸在。”我爸的声音立马变近。
“您还好吗?”我问:“有人给我发了消息,说您……”
“爸没事,小伤,你不用太担心。而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我爸干咳了几声后又笑了笑。
一时间突然沉默下来,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您……”
“我……”
沉默过后,我和我爸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您说吧。”
“我到时候换了新手机会联系你的,你不用太担心,爸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只是挣钱嘛,难免得搏一搏。”
我眨了眨眼,感觉眼里一片温热。
“那您至少告诉我现在在哪吧?”
我爸似乎是很犹豫,直到电话那头有人又再催,他才含糊不清地地说了三个字。
“防城港。”
如果我没听错,那就一定是听对。
我对这片区不了解,但略有耳闻。
有一句豪言曾这样描述。
辉煌不上北上广,落难必闯防城港。
如果是真的,我只怕我爸这回真是有去无回。
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那里吧。
我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力地垂下头,脑子里一时很乱很乱。
一边是有点高兴我爸还活着的事实,一边又非常担心,不知道他究竟做的是哪门子的买卖?坏了道上的规矩那道上还能不能活,下了道上又还是不是合格的守法公民?
“又在悄摸滴猫尿呢?”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干净悦耳的声音,伴随着一只手突然横伸过来摸了摸我的眼睛。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竟然哭了。
杨潇用微凉的手抬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和我对视,然后曲起食指轻轻地在我眼角一抹。
不等我因为突如其来的脸红耳热打开他的手,他就已经从我脸上挪开。
左手随意地压了压我头顶蓬松的头发,右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用不知道哪来的专属幼儿园的小红花贴纸连同糖一起轻轻贴到了我的眼皮上。
“好孩子,不哭了奖励你一颗糖。”杨潇的声音清透,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把眼睛上的东西拿下,我看清小红花上印着的“好孩子”三个字,骂了一句:“杨潇,你真是有病。”
杨潇转身拎着包回房,声音从后方传来:“叶凌,我突然发觉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
“……。”
“能不能去死?”我揉了揉脸,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表情。
“真死了你又不乐意。”杨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我站起身走过去,在他房门口停下。
看见他从床下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一时准备和他斗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转换成一句疑问:“你要搬出去了?”
杨潇叠了几件衣服,抬眼看我:“搬出去了你也不乐意吗?”
“……。”
我他妈的!
“乐意啊!我乐意死了!我有什么不乐意的?”我轻笑一声。
杨潇又不说话了,自顾自地收拾。
他不说话倒是让我憋不住了,关键他还没给个实话:“到底是不是搬出去啊?”
杨潇轻飘飘地抬眼看过来:“你猜啊。”
“我猜个屁!”我说。
“你真不文明。”杨潇又说。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说。
“也是。”杨潇故作思考后地点了点头。
这人真烦。
没劲。
转身打算走的时候他又突然叫住我,问:“你刚刚在哭什么呢?”
听到这话后我顿时感觉有些面红耳赤,尤其是想到他还替我抹眼泪,一阵臊得慌后就立马变成了恼羞成怒,转身说:“我没哭!”
“好,你没哭。”杨潇说,视线还是盯着我的眼睛。
犹豫了一下,我才说:“我爸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杨潇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挺奇怪的,明明我一直恨他恨得要死,现在却能因为他还活着流了两滴泪。”
杨潇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叶凌,其实你比你以为的要心软。”
“是吗?”我笑了笑。
“一直都是。”杨潇说:“你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你又知道了?”我切了一声,因为这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听得实在是让我觉得浑身别扭。
“你不是一直都可怜我?”杨潇问:“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我那是嘲讽!”我说。
杨潇没理我的反驳,视线如有实质地扫过来让我下意识想躲。
过了会儿,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很内疚吧?因为我高考发挥失常只勉强上了一个末本。”
我看着他一时愣了愣。
“但我真没怪过你。”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脱口而出,说完又立马闭上嘴。
杨潇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像也不在意,重复我的话道:“嗯,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气氛莫名沉闷下来,我突然回想起杨潇与我合租的目的,于是问了好久都没再互相提起过的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复我?”
杨潇不回答。
“再不报复就没机会了。”见他一直在收拾行李,我又说。
杨潇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然后抬起视线反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爱上我?”
扑通扑通扑通!!!
我被他这句话猛然吓了个半死,心跳在刹那间地停顿后迅速乱了节奏,脑子也在瞬间空白了一大片。
“你不爱我的话我没办法报复你。”
还好他紧跟着的一句话让我心里的雷又安静地埋了下去。
虽然没想明白,爱上他和报复我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但是我的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波动了一下。
我感觉嗓子眼一时有点发紧,视线对视上时让我又是紧张局促又是心跳加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安静得能听见机械表秒针走动的声音。
啧。
这不是我能把控的场景。
待心跳恢复正常节拍,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算是完了,我没爱过人。”
“喜欢也没有过吗?”杨潇问。
喜欢啊?
我只知道我讨厌吃什么,讨厌什么人,讨厌什么事,但喜欢好像真的也没有。
我摇了摇头,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继续问:“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喜欢是同乐,爱是独痛。”杨潇的目光仍旧是直直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问。
“乐他所乐,痛它所痛。”杨潇说:“所以,爱一个人自己是有感觉的。”
“那是什么感觉?”
“痛觉。”杨潇看着我。
我抓了抓头发,想了想说:“太高深了,我听不懂。”
爱都要有痛觉的话我都不知道世间所追求的爱与幸福到底是什么了。
杨潇没有搬出去,他说收拾行李只是跟着领导临时去出差几天。
我夸他说真了不起,一般人不都只能坐办公室处理文书吗,这才两个多月你竟然已经能跟着领导参与案件会面当事人了?厉害厉害!
杨潇的眼神看起来应该是觉得我又在讽刺他,但是他也没和我吵起来。
他出差一周,别说,合租的地下室突然少个人住还是怪有点不适应的。
虽然每天也就早上出门和晚上回来的时候能互相碰上,但有人说说话斗斗嘴和一个人哑巴住的感觉还是大有不同。
啧,啧,啧。
我对我生理的不适应感到有些烦躁。
总不能说是寂寞了吧?
寂寞这词用在我身上未免也太恶心了点。
我现在应该好好享受独居的生活,而不是跟有病一样想什么寂寞不寂寞的,我要是真寂寞了还不如去医院给我弟陪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