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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轻策庄阅兵 ...

  •   轻策血日

      轻策庄的秋天从来不曾这样金黄过。

      不是稻穗成熟的那种温暖的金黄,而是旌旗、甲胄与刀剑在秋日下反射出的冷硬金光。这个曾经宁静的璃月山村,如今被改造成了庞大的阅兵场。梯田被铲平作为步兵方阵的操演地,竹林被砍伐腾出骑兵驰骋的空间,连村口那棵千年古树也被挂上了三面大旗——织田木瓜纹、武田武田菱、丰臣五七桐。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三路大军已在庄外集结完毕。

      织田军的阵势最为严整,三千铁炮队分列三排,黑色阵羽织在风中如同一片移动的暗影。他们身后是织田家引以为傲的长枪足轻,枪尖如林,在晨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武田军的赤备骑兵则占据东侧高地,三百骑兵人与马皆披赤甲,远远望去如一片燃烧的山火。即便静立不动,也能感受到那股蓄势待发的冲击力。步兵方阵以风林火山四色旗帜区分,纪律森严。

      丰臣军阵容最为庞大混杂,既有穿戴整齐的直属部队,也有归附大名的杂色军团,但所有旗帜上都统一绣有金色葫芦标志——那是秀吉的象征。军阵中甚至可见几门新式的葡萄牙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天空。

      辰时正,号角齐鸣。

      三位大名并骑出现在高台之上。

      织田信长今日身着黑漆南蛮胴具足,外罩绣有金色木瓜纹的阵羽织,头盔上的金色前立如弯月指天。他的坐骑是一匹纯黑色的安达卢西亚马,这是葡萄牙使者赠予的礼物。

      左侧的武田信玄则保持一贯的赤甲风格,不过今日的甲胄装饰更加华丽,头盔上的诹访法性之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骑着一匹同样披甲的红色战马,马面帘上绘有狰狞的鬼面。

      右侧的丰臣秀吉的装束最为夺目——金箔贴饰的当世具足,外罩明黄色阵羽织,头盔上巨大的金色马兰后立随着马步摇曳生姿。他的笑容如同秋日阳光般灿烂,不时向列队的士兵挥手致意。

      “开始吧。”信长简短下令。

      传令兵挥动旗帜,阅兵正式开始。

      ---

      最先通过观礼台的是织田铁炮队。他们以五十人为一列,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到达指定位置后,第一排跪姿,第二排蹲姿,第三排立姿,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放!”

      指挥武士一声令下,三排铁炮同时开火。白烟如云升起,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飞鸟无数。尽管是空包弹,但那声势已足够震慑人心。

      欧洲观察团中响起低声议论。葡萄牙军官佩德罗对同伴低语:“他们的装填速度比上次见时又快了两秒。”

      接着是武田赤备骑兵的冲锋演示。三百骑兵如一股红色洪流从高坡冲下,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他们在即将撞上预设草人阵时突然分为三股,左右包抄,中路突破,配合默契无比。

      “风林火山!”骑兵们齐声高呼,声浪如雷。

      信玄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丰臣军的展示则更注重视觉效果。秀吉别出心裁地安排了“百艺演武”,不仅有常规的枪术、剑术表演,还有忍者攀爬、火炮齐射、甚至驯兽表演。当十门葡萄牙火炮同时开火,将远处山坡上的巨石靶标轰得粉碎时,观礼台上爆发出热烈掌声。

      秀吉得意地向各方代表拱手致意,仿佛这些技艺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阅兵持续了一个时辰,各军种轮番展示。时近午时,秋日高悬,三位大名决定稍作休息。

      “在此设茶席,”信长对侧近命令道,“让欧洲友人也体验一下我国的茶道。”

      ---

      观礼台侧很快搭起了简易茶席。茶具是从京都带来的珍品——信长的志野茶碗、信玄的濑户天目、秀吉的黄金茶器。三位茶人各为其主服务,动作优雅如舞蹈。

      欧洲代表们对这种仪式感到新奇又困惑。英国使者威廉·亚当斯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碗,不知该一饮而尽还是小口品尝。

      “这是一种...修炼。”信长难得地解释道,尽管通过译官传达后原意已损失大半,“茶道即兵道,静中藏动,简中寓繁。”

      信玄默默品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校场上的军队。秀吉则忙着向葡萄牙使者介绍茶器的价值,暗示可以作为贸易商品。

      就在这时,一队侍从端着茶点入场。其中一人低头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放着几只看似普通的陶土茶壶。侍从们穿梭于宾客之间,为那些不习惯抹茶的欧洲人提供煎茶。

      一名年轻侍从缓缓走向三位大名的主桌。他身形瘦削,低着头,步伐有些僵硬。

      “利家,你去接一下。”信长随口对身旁的前田利家说。

      利家点头上前。作为信长最信任的武将之一,他负责今日所有的近卫安排。他身着全套甲胄,即使在茶席上也未卸下。

      年轻侍从将托盘递上时,手微微颤抖。

      利家皱眉。他注意到这侍从的指甲缝中有泥土——不是农人的那种泥土,而是...火药残留的黑色粉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利家的眼睛突然瞪大。他看见那只陶土茶壶的壶嘴被蜡封死,壶身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接缝,壶底似乎比正常茶壶厚得多...

      “趴下!”利家暴喝,同时右手已抓住托盘边缘猛地向上掀翻!

      年轻侍从——伊吉艳——知道自己暴露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左手扯开衣襟,露出绑在胸前的一根引线,右手则死死抓住那只茶壶,向三位大名所在的方向扑去!

      “为了璃月!”

      利家没有拔刀,因为没有时间。他左腿如鞭抽出,精准地踢在茶壶侧面。这一脚凝聚了他毕生武艺的精华,茶壶如被投石机抛出,划过一道弧线飞向校场空旷处。

      这一切发生在三秒之内。

      信长刚刚握住刀柄,信玄已半站起身,秀吉还愣在座位上。

      然后——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十几米外,一股黑烟混着泥土冲天而起。破碎的陶片如雨四射,最近的几名侍卫被划伤,惨叫声响起。

      “有刺客!”

      “保护主公!”

      场面瞬间大乱。武士们拔刀出鞘,将三位大名团团围住。欧洲代表们惊慌失措,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寻找掩体。

      伊吉艳已被扑倒在地,四五把刀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怒火。

      “暴君!侵略者!璃月永不屈服!”

      信长推开护在身前的武士,走到刺客面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名字。”声音冷如寒冰。

      “伊吉艳!璃月轻策庄人!”年轻人昂首回答,“今日杀不了你们,明日自有后来人!璃月的土地,永远不属于你们这些倭寇!”

      “伊吉艳...”秀吉此时已恢复镇定,走过来上下打量刺客,“年纪轻轻,何必求死?若愿归顺,我可保你...”

      “呸!”伊吉艳一口唾沫吐向秀吉,被侧近挡下,“丰臣秀吉,你比他们更虚伪!用笑容掩盖野心,用许诺粉饰掠夺!我璃月儿女,宁死不降!”

      信玄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突然开口:“你不是一个人。同伙在哪?”

      伊吉艳大笑:“到处都是!每一个璃月人都是我的同伙!你们能杀我一人,能杀尽璃月千万人吗?”

      信长的刀在瞬间出鞘。

      刀光如秋水一泓。

      伊吉艳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线,随后鲜血喷涌。但他直到倒下,眼睛仍死死盯着信长,嘴唇微动,似乎在说:

      “等...着...”

      信长甩去刀上血珠,收刀入鞘。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不是斩杀一人,只是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挂起来。”信长平静地说,“挂在轻策庄最高处,让所有人都看到。”

      他转向惊魂未定的欧洲代表们,脸上竟露出一丝微笑:“一点小插曲,让诸位受惊了。看来我们对新领地的治理还不够完善。”

      佩德罗使者脸色苍白地看着侍卫拖走尸体,勉强回应:“这...这种暴行必须严惩...”

      “当然。”信长点头,“我们会找出所有同党。利家。”

      “在!”前田利家单膝跪地。

      “你救了我们三人一命。要何赏赐?”

      利家低头:“此乃臣子本分,不敢求赏。但请主公允许我彻查此事,刺客能混入侍从队伍,必有内应。”

      “准。”信长目光扫过全场,“今日阅兵提前结束。各军回营,加强警戒。欧洲朋友们,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不愉快的一幕,今晚的宴会照常,我们会加强安保。”

      命令一道道下达,军队开始有序撤离。但气氛已截然不同。刚才的荣耀与炫耀,此刻被血腥与猜忌取代。

      ---

      伊吉艳的尸体被挂在轻策庄那棵千年古树的最高枝头。绳子勒进他年轻的脖颈,鲜血沿着身体滴落,在树下泥土中积聚成暗红色的污渍。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依然望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秋风吹过,尸体轻轻摇晃,像一只破碎的玩偶。

      庄民被强制聚集到树下观看。人群中传出压抑的抽泣声,但更多的是死一般的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恐惧、愤怒,或麻木。

      三位大名并骑立于人群前。

      “这就是反抗的下场。”信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归顺者生,反抗者死。今日此人自称‘义士’,实则将你们所有人置于险境。若再有一例,整个轻策庄将为他陪葬。”

      秀吉试图缓和气氛:“当然,若安分守己,朝廷自会善待。减赋税、开商路、建学堂...日子会比以前更好。”

      信玄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扫视人群,仿佛在评估每个人的忠诚度。

      人群中,一个老妇人昏倒在地。一个孩子开始大哭,被母亲死死捂住嘴。

      三位大名调转马头,在亲卫队的簇拥下离开。马蹄踏过秋日落叶,发出碎裂的声响。

      他们走后很久,庄民仍不敢散去。直到夜幕降临,士兵驱赶,人们才低头匆匆回家,不敢多看树上的尸体一眼。

      但有些东西,一旦看见,就再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

      ---

      当晚,轻策庄举行了规模缩小的庆功宴。欧洲代表们明显心有余悸,早早退席。三位大名在主帐中对饮,气氛凝重。

      “搜查结果如何?”信长问前田利家。

      “刺客本名钟离彦,轻策庄本地人,家族在庄内颇有声望。父母早亡,由叔父抚养长大。一个月前叔父因抗拒征粮被处决。”利家汇报,“他混入侍从队伍是通过收买一名低级官员,该官员已自尽。目前未发现其他同党,但...无法确定。”

      秀吉摇头:“要我说,处决方式过于激烈了。恐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不,”信玄放下酒杯,“必须如此。我们要统治的是异国土地,异族子民。仁慈会被视为软弱。今日之事若轻轻放过,明日就会有十个、百个刺客出现。”

      信长点头同意信玄的观点:“但秀吉说得也有道理。光靠恐惧无法长久统治。利家,明日开始,从轻策庄挑选五十名少年,送入军中培养。告诉他们,只要忠诚,就有前途。”

      “同时,”信玄补充,“加大搜查力度。任何可疑集会,立即镇压。”

      “至于欧洲人那边...”信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今天的事让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弱点。必须展示更强的力量。通知舰队,三日后举行海上阅兵,邀请所有欧洲代表登舰观看。”

      命令一一颁布。帐外,秋夜渐深,寒意逼人。

      树上,伊吉艳的尸体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反射着冰冷的光,仿佛仍在凝视着这片被占领的土地。

      更远处,轻策庄的民居窗户后,无数双眼睛也在黑暗中注视那具尸体。恐惧在蔓延,但仇恨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在沉默中生根发芽。

      阅兵日的荣耀已成过去,取而代之的是铁与血的统治。三位大名在帐中继续商议着征服大计,浑然不觉这具高悬的尸体,将成为璃月抵抗运动的第一面旗帜——无声,却充满力量。

      夜深了,轻策庄陷入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如泣如诉,穿过山谷,掠过树梢,拂过那个年轻义士冰冷的面颊,将他的故事带向远方。

      而东方天际,第一缕曙光尚未出现。漫漫长夜,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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