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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梦中的吻 ...

  •   初三最后一次班主任会,空气像杯兑了冰的温水,面上还有点暖,底下已经凉透了。
      林晚舟班的成绩单发下来,像块石头扔进看似平静的湖里,荡开的波纹有点复杂。各科平均分、优秀率、高分人数,甚至体育满分率,样样都漂亮,挑不出毛病。方帆站在投影幕布旁边,拿着刚出炉的数据报表,脸上挂着标准得挑不出错的笑,字正腔圆地肯定“林晚舟老师和初三(7)班全体老师的辛勤付出与卓有成效的成果”。
      可话音刚落地,她语调里的那点暖意就退了潮,换上公事公办的凉:
      “当然,我们在看成绩的同时,也要清醒认识到,教育教学是系统工程,评价得看多个维度。尤其是在引导学生做好初高中衔接、维护学校优质生源稳定、提升学生对母校的认同感归属感方面,有些班级——或者说有些班主任的工作思路和策略,可能还有提升空间。”

      她顿了顿,报表翻到最后一页——各班的报考本校高中比率。林晚舟班那个百分比,在一片高数字里,显得特别扎眼。

      “报考率,特别是报考本校的比率,”方帆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清清楚回荡,每个字都像打磨过的冰珠子,“不光是学生个人选择的事,更是衡量班主任家校沟通能力、思想引导艺术,能不能把学生个性发展和学校整体战略结合好的重要指标。这一点,希望各位同仁今后工作中多重视,更好地平衡‘个性关怀’和‘集体大局’,为学校可持续发展多出力。”

      这话明褒暗贬,绵里藏针,指向明白得几乎不掩饰。会议室里一片微妙的静,不少老师的目光带着好奇、同情或事不关己的打量,若有若无地瞟向坐在后排、背脊挺直的林晚舟。

      要是几个月前,甚至更早,听到这种夹枪带棒、等于公开批评的“总结”,林晚舟肯定如坐针毡,脸发烫,心里被自我怀疑、惶恐和被当众否定的羞耻感塞满,恨不得立刻消失。

      但现在,她只是端端正正坐着,目光平静地落在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指尖稳稳握着那支用了多年的黑水笔。方帆嘴里那个“有提升空间”、“没平衡好大局”的班主任,好像跟她隔了很远,再也搅不乱她的心。

      她早穿过了那片需要靠外界——哪怕扭曲的——指标来确认自己价值、获取安全感的迷雾。她尊重了每个孩子在人生关口的自主选择,守住了他们或许稚嫩但真实的声音,践行了她理解的教育者的良知和底线。

      这份从心底长出来的笃定和安宁,是宋归路用理解和尊重为她点的灯,更是她自己在这一路颠簸破碎、痛苦重组里,亲手一锤一凿锻出来的精神铠甲。外头的褒贬,再也轻易定义不了她。

      散会后,老师的低语和投来的复杂目光,她只当耳边风。真正让她心头松了点气的,是手机邮箱刚弹出来的一封新邮件。

      她和宋归路一起报的课题——《“破茧”:基于创伤后成长理论的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与生命教育融合模式探究》,经过几轮评审,拿了今年海市中学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
      这个奖,分量不轻。不光是专业上的认可,更像一剂强心针,在她刚经历方帆不点名批评的微妙时刻,带来了另一个维度的肯定。
      加上班级无可指摘的硬核中考成绩,新学期开始后,市级教学能手的评定和年度考核优秀,几乎板上钉钉,只等流程走完。事业上曾笼着的阴霾好像正被大风吹散,前路第一次显出这么清晰又鼓舞人的光。
      楚月抱着一叠资料从她身边过,脚步顿了顿,脸上还是那种无可挑剔的、平静标准的笑,目光落在林晚舟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屏幕上。

      “恭喜呀,晚舟。”楚月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又是成绩第一,又是课题获奖,双喜临门。真是……实至名归。”

      她说恭喜的话,笑却没到眼底,那眼神深处,总有丝林晚舟读不透的、隐晦不明的东西,像平静湖面下悄悄游的暗影,让人莫名不安。

      林晚舟收起手机,回了个同样平静的笑:“谢谢楚老师。运气好。”她不想多纠缠,礼貌点点头,转身走了。楚月的目光在她背后停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抱着资料离开。

      回办公室处理完期末扫尾工作,林晚舟才有空点开微信。置顶对话框里,宋归路的头像安安静静。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三天前,宋归路发来的蓉城雨夜新月照片,和那句让她心颤又心痛、至今不知道该怎么回的:「晚舟,我想你了。」
      之后,就是沉默。
      三天了,宋归路没再来任何信息。没有新月亮,没有讲座分享,没有只言片语。
      起初林晚舟还能用“她太忙了”说服自己。但时间越拖,一种隐隐的不安开始在心里滋生蔓延,和那晚看到楚月发来的照片后留下的刺痛绞在一起,织成张细密的、让人坐立难安的网。

      她试过发问候。

      「蓉城那边还顺吗?天热,注意防暑。」——石沉大海。

      「看到我们课题获奖公示了,谢谢你。」——依旧没回音。

      这太不正常了。宋归路就算再忙,也从没这么长时间“失联”过。那股被她强行压下去的、关于照片的猜测和恐慌,又不受控制地翻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凶。是病了?出事了?还是……真像她最怕的那样,在经历了她的退缩冷淡后,选了放弃,并且已经有了新的、更轻松的陪伴?

      坐立难安。心像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烤,焦灼却没处发泄。她又点开那个叫“追月亮的溪亭主”的小红书账号,指尖悬在发布键上,却一个字写不出来。

      所有诗句,所有隐喻,这一刻都苍白无力。她要的是确认,是那个人平安,是她真实的声音。

      终于,担忧和思念彻底压倒了矜持、恐惧和那点可笑的自尊。她几乎是抖着手,联系了马晓晓。电话接通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晓晓,是我,林晚舟。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我想问一下,你们宋老师……她最近好吗?我……联系不上她。”声音干涩,带着掩饰不住的急。

      电话那头的马晓晓愣了一下,随即声音也染上担忧:“林老师?啊,宋老师她……她重感冒,发高烧,昏昏沉沉好几天了!一直在酒店房间休息,手机可能都没怎么看……她不让我们说,怕影响大家工作,也怕人担心……”

      高烧!昏睡!好几天!

      马晓晓后面还说了什么,林晚舟已经听不进去了。这几个词像重锤砸在她心上,瞬间击碎了她所有关于“放弃”、“新欢”的胡乱猜疑,换成排山倒海的、几乎让她窒息的心疼和恐慌。

      那个总是冷静强大、好像无所不能的宋归路,原来也会病倒,也会这么脆弱,独自在陌生城市挨着病痛,而她竟然还在那里胡思乱想,怀疑她!

      没半点犹豫。没考虑请假方不方便,没考虑去了该怎么面对,甚至没考虑她们之间还没解开的隔阂心结。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无比清楚的念头:她必须去她身边。立刻,马上。

      她用最快速度请好假,买了最近一班飞蓉城的机票。行李简单得可怜,就几件换洗衣服和随身用品。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里,她望着窗外迅速变小的城市轮廓,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像要挣脱胸腔。她不知道等的是什么,不知道宋归路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她只知道,不能让她一个人。

      到蓉城,已是深夜。按马晓晓给的地址,她找到宋归路住的酒店式公寓。马晓晓已经在楼下大厅等着,看到她风尘仆仆、脸色苍白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感动。

      “宋老师刚吃了退烧药,又睡了,温度好像下来一点,但还是没力气。”马晓晓低声说,把张备用房卡塞林晚舟手里,“林老师,您上去吧。我……就不打扰了。宋老师醒来要是问,我就说不知道。”

      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

      林晚舟握着那张冰凉的门卡,指尖微微抖。她对马晓晓感激地点点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轻轻刷开门。房间只开了盏昏暗床头灯,空气里漫着淡淡药味和病人特有的气息。

      宋归路侧卧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脸颊因为高烧退了些显出不正常的潮红,平时一丝不苟的长发散乱铺在枕上,眉头即使在睡梦里也不安地微蹙。她看起来那么单薄,那么脆弱,毫无防备,和讲台上挥洒自如、咨询室里沉静睿智的宋教授判若两人。

      林晚舟的心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弯下腰。她轻轻放下行李,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蹲下身,贪婪又心疼地凝视这张让她日夜思念、又让她痛苦挣扎的脸。

      她想伸手去碰她滚烫的额头,想抚平她紧蹙的眉,却怕惊扰她睡眠,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极轻极轻地,用指尖碰了碰她露在被子外、同样泛着不正常热意的手背。

      或许这细微触碰,或许是潜意识里感觉到了熟悉气息靠近,昏睡中的宋归路忽然不安地动了下,眼皮颤了颤,却没睁开。她含糊地、带着浓重鼻音呢喃了一句:“晚舟……”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像道惊雷,直劈进林晚舟心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无声滑落。

      宋归路似乎仍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高烧和药让意识模糊不清。她好像感觉到床边有人,感觉到那熟悉到让她心安的气息。在梦境现实交织的边缘,长久压抑的思念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堤坝。

      她忽然伸出手,带着病人不该有、却又异常执拗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林晚舟刚缩回的手腕。然后,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惊愕里,她用力一拉——

      林晚舟猝不及防,低呼一声,被她拉得失了平衡,半扑倒在床上,正好压在她身上。

      滚烫体温透过薄薄睡衣布料传来,混着宋归路身上特有的、此刻被药味盖了些的冷冽清香。两人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宋归路终于艰难地睁了眼,但眼神迷离涣散,焦点不稳,显然没真正清醒。她只凭着本能和梦里渴望,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晚舟的脸,像在确认这是不是又一个太真实的梦。

      “晚舟……是你吗?”声音沙哑得厉害,气息灼热地喷在林晚舟脸上,“我又梦见你了……真好……”

      说着,她抬起另一只滚烫的手,轻轻抚上林晚舟脸颊,指尖带着眷恋的抖。然后,在后者完全僵住、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宋归路微微抬起头,滚烫干裂的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又无比脆弱的渴望,印上了林晚舟因惊讶微微张开的唇。

      这是个混着病中灼热、药带来的虚幻感、和深沉到近乎绝望的思念的吻。它不激烈,甚至有点笨拙无力,却像最强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晚舟所有防线、所有顾虑、所有怯懦挣扎。

      她浑身僵硬,血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流。宋归路唇上的高温烫得她心尖疼,那熟悉的、让她魂牵梦萦的气息混着药味,强势侵占她感官。理智告诉她,宋归路现在神志不清,这只是病中幻觉依赖。但情感上,这个吻,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最深处那扇紧闭的、渴望爱与被爱的门。

      她没有抗拒。

      甚至在最初的僵硬之后,她闭上了眼,睫毛颤抖着,一颗滚烫泪珠滑落,没入两人紧贴的唇间,咸涩真实。她生涩地、带着无尽怜惜回应,微微开启唇瓣,承受着,也小心翼翼地回应这个滚烫脆弱的吻。好像这一刻,所有误解、恐惧、现实阻碍都暂时退去,只剩两个在黑暗里相互寻找、彼此渴望的灵魂,终于触到了彼此最真实、最不设防的温度。

      这个吻持续不久。宋归路体力似乎耗尽,她缓缓松开唇,手臂也无力滑落,眼再次闭上,呼吸变得稍平稳些,像确认了“梦”的真实,终于能安心沉睡。

      林晚舟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她身边,脸颊紧贴她依旧滚烫的颈窝,泪水无声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头和宋归路的睡衣。她就这么静静躺了很久,听着耳边不均匀却真实的呼吸声,感受着身下这具脆弱躯体的温热,心里充满巨大到近乎疼痛的幸福,和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伤。

      她知道,天亮了,梦就会醒。宋归路会恢复清醒,她们之间横着的现实问题,不会因为这一个病中吻而消失。

      后半夜,宋归路体温又反复了一次。林晚舟强打精神,用酒店提供的冰袋和温水,一遍遍为她物理降温,擦额头脖颈。直到天光微熹,宋归路体温终于稳定下来,陷进了相对安稳的沉睡。

      林晚舟坐在床边,看着晨光一点点透过窗帘缝,照亮宋归路沉睡中依然疲惫却安宁的侧脸。她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在她依旧有些干涸的唇上,印下个告别般的、清凉的吻。

      然后,她站起身,收拾好自己带来的简单行李,把房间恢复成原样,仿佛从没人来过。

      只在床头柜上,留下一保温壶她借用酒店厨房熬好的、清淡温热的蔬菜粥。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转身,轻轻地、决绝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她像个完成使命后悄然退场的影子,在宋归路清醒前,离开了蓉城,飞回了海市。把那一夜的病弱、那个滚烫的吻、和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温柔心碎,全封存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

      回海市,生活好像按了重启键。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处理开学各项事务,准备教学能手材料。但心里那片被宋归路再次点燃又迅速冰封的荒原,再也无法平静。那个吻的触感,像烙印刻在她唇上,时时刻刻提醒她那份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爱。

      几天后,宋归路结束蓉城会议,身体基本康复。她没在蓉城多留,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回海市。飞机一落地,她甚至没先回自己公寓,而是直接让出租车开往林晚舟的教师宿舍。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说谢谢她那锅不知道哪变出来、却暖了她身心的粥;想解释自己为什么失联;更想,借着病中那个模糊却无比真实的“梦”带来的勇气,彻底地、坦诚地和她谈谈,谈她们的未来,谈那些横在她们之间的恐惧障碍。

      车在宿舍楼下停稳。宋归路付了钱,刚推开车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压抑着却清晰可闻的争执声。

      单元门口,林晚舟被一对中年男女围着。男人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里充满失望和怒其不争;女人满脸泪痕,声音带着哭腔和尖利。

      “晚舟!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个李哲不是东西,离了就离了,妈不怪你!可你也不能就这么自暴自弃啊!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你还想怎样?你还年轻,难道真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你让爸妈的脸往哪儿搁?!”林母声音绝望控诉。

      林父也沉声开口,语气沉重:“晚舟,我们知道你心里苦,有委屈。可生活总要继续。你周阿姨介绍的那个张科长,条件真不错,年纪相当,工作稳定,人也老实。你就不能去见见?给我们,也给你自己个机会?”

      林晚舟被夹在父母中间,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却倔强地挺直背脊。她试图解释,声音虚弱无力:“爸,妈,我的事我自己有打算。我现在真不想考虑这些……”

      “不考虑?那你想考虑什么?!”林母情绪更激动,“女人,终究还是要有个实实在在的家,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

      林晚舟脸色瞬间惨白,眼底掠过巨大恐慌和难堪。

      宋归路心猛地一沉。她立刻明白眼前情境,也听懂了林母话里的暗示压力。看着林晚舟那孤立无援、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样子,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想为她承担一切的冲动涌上来。她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

      “叔叔,阿姨,你们好。”宋归路的声音响起,平静有礼,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争执中的三人同时转过头。

      林晚舟浑身一僵,而林家父母赶紧拉着宋归路:“宋教授,你来了正好,劝劝晚舟。”林晚舟眼中充满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惊恐,她几乎是下意识想挡在宋归路面前,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

      宋归路走到林晚舟身边,微微侧身,以守护的姿态面对林父林母,目光坦然清澈:“伯父伯母,其实我和晚舟是……”
      “朋友!”林晚舟几乎是尖叫着打断宋归路的话,声音尖锐刺耳,她猛地抓住宋归路手臂,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眼里充满哀求、恐慌,还有一丝宋归路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抗拒。
      宋归路被她激烈反应和那个刻意划清界限的“朋友”刺痛了。她看着林晚舟眼中赤裸裸的恐惧和想把她推开的急切,心里那因为蓉城一吻而升起的希望温柔,瞬间冻成冰。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甚至在病中那样亲密之后,她还是这么害怕向至亲承认她的存在?难道在她心里,她们的关系,真这么不堪,这么见不得光?
      林父林母狐疑地看着她们之间诡异的气氛。
      宋归路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苦涩怒意,她不想让林晚舟为难,但更不想让这份感情永远躲在阴影里。她试着用更缓和、但依然坚定的语气开口:“叔叔阿姨,晚舟她……”
      “宋归路!”林晚舟再次打断她,这次声音带着哭腔和崩溃边缘的尖锐,“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你走啊!”
      最后那句“你走”,像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宋归路心脏。她所有勇气、所有期待、所有想为她抗争的念头,在这一刻,被林晚舟眼中毫不掩饰的排斥恐惧,击得粉碎。
      巨大的失望、不被理解的愤怒、和被最爱之人亲手推开的冰冷刺痛,绞在一起,瞬间淹没了她。连日来的病弱、奔波、思念煎熬,也在此刻到了顶点。
      她看着林晚舟,眼神从最初的温柔坚定,迅速变得冰冷、疏离,甚至带上丝嘲讽。她缓缓地、一点点地,抽回了自己被林晚舟紧紧抓住的手臂,动作慢得像电影镜头。
      然后,她扯出个极其勉强、却冰冷至极的笑,对着林父林母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语气客气得像对陌生人。
      说完,她不再看林晚舟一眼,决绝地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浓重的、被彻底击垮的疲惫孤绝。
      “归路!”林晚舟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声音破碎。
      宋归路脚步未停,甚至没回头。
      看着那个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林晚舟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不住。父母的追问责备,周围邻居可能投来的目光,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好像,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束光,亲手推开了,推到了再也触不到的黑暗里。
      她匆匆追上去,在林家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拉住了宋归路。
      “是!我是没用!我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但是你呢,你就可以在蓉城和别的男人喝酒谈心,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我算什么?!”说完这些,林晚舟就后悔了。她明明心里不是想说这些,明明只是想告诉她,她的爸妈很难缠,她不想给归路带去麻烦。明明想说的是,归路,我真的很想你。
      宋归路却脚步猛地一顿,背影瞬间僵硬。

      蓉城?和别的男人喝酒谈心?
      欧阳述?!
      电光火石之间,宋归路想起了那个郁闷的夜晚,……一个可怕的、冰冷的猜测迅速在她脑海里成形。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林晚舟,眼神里不再是失望愤怒,而是混着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尖锐寒意。声音很轻,却像冰凌一样,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空气里:
      “林晚舟,你查我。你不相信我。”
      呵呵,用对李哲那一套对她吗?觉得她是和李哲一样的男人吗?宋归路心下冷若寒霜。
      林晚舟被她眼中那种彻底陌生的、冰冷的眼神冻住了,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什么。她想解释,想说不是监视,是楚月发的照片……可是,在宋归路那样仿佛看透一切、充满不信任鄙夷的目光下,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种拙劣的狡辩。
      两人隔着短短距离,目光交汇,却仿佛隔着道深不见底、已经冰封的鸿沟。
      一个满心是伤,口不择言。一个身心俱疲,误会更深。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再也无法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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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故事纯属虚构,人物、情节、机构等均为艺术创作,与现实任何人、任何机构、任何学校、任何事件均无关联,请勿对号入座。文章仅为虚构,里面人物的观点不代表本人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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