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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傅景深挂断电话。

      偌大的露台,一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安静。风声,车流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叶安然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泪眼模糊的看着他,身体因为刚才的哭泣还在微微发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反复回响着他最后那几句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话。

      “一个小时后,你母亲会明白,谁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手段,狠绝,迅速,不留任何余地。

      叶安然看着他,这个刚刚和她领了结婚证的男人。他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却强大到让她感到窒息。商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傅景深,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傅景深迎着她震惊又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他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弹指间,决定了一个公司的生死。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她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他不是在解释,只是在陈述一个结果。

      叶安然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该说什么?谢谢他吗?谢谢他用如此强硬的方式,替她斩断了那份让她备受折磨的亲情?

      可这种感觉,并不痛快,反而像被人强行按在手术台上,看着他用锋利的手术刀,精准的切除了她身上一块已经腐烂的血肉。过程血腥,结果有效。

      他注意到她握着水杯的手还在抖,杯里的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傅景深没有点破,只是将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语气平淡的安排着后续:“你的行李下午会送过来。秦姨会帮你整理。在这里,有任何不习惯的,或者需要添置什么,直接告诉她。”

      他的口吻,就像在交代一项商务流程,清晰,高效,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叶安然低低的“嗯”了一声,像个失去自主意识的木偶。

      傅景深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必须回去。晚上我回来吃饭。”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高大的身影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思雅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的声音比刚才似乎低了一些,“我会处理。”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气息。

      露台上只剩下叶安然一个人。

      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雪松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他独有的体温,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着。

      这个怀抱,坚硬,冰冷,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保护意味。

      她缓缓走到露台边缘,扶着冰凉的栏杆,俯瞰着楼下那个修剪完美的巨大花园。泳池里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美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

      这里,是傅景深的世界。

      而她,从今天起,好像被硬生生的嵌了进来。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时间在空旷的别墅里流逝得异常缓慢。

      叶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露台回到客厅的,她像个幽魂,坐在巨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下午三点,搬家公司的人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人,在秦姨的指挥下,将她的几个行李箱和一些打包好的纸箱,悄无声息的搬上二楼。

      她那些带着生活气息的个人物品,就这样被搬进了这个冷清得像样板间的房子里。

      秦姨走过来,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太太,午餐您没怎么用,我让厨房给您炖了点燕窝粥,现在喝一点垫垫肚子吧?”

      “谢谢你,秦姨,我没什么胃口。”叶安然轻声拒绝。

      “先生交代过,要照顾好您的身体。”秦姨的语气很坚持,但并不让人反感,“您多少用一些,不然先生晚上回来,我不好交代。”

      又是“先生交代”。

      叶安然沉默了。在这个房子里,傅景深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掌控者,即使他本人不在,他的意志也通过秦姨这些人,贯彻在每一个细节里。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秦姨很快端来一碗温度刚好的粥。

      叶安然小口小口的喝着,食不知味。

      就在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再次疯狂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母亲”两个字,像一个催命符。

      叶安然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就想挂断。可傅景深那句“接吧”又在耳边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这一次,她没有开免提。

      “喂?”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电话那头,不再是之前的尖叫和辱骂,而是一阵压抑的、带着巨大恐惧的抽气声。

      “安然……是妈妈……”

      苏静姝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颤抖,嘶哑,充满了濒死般的惊惶。

      叶安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安然……”苏静姝似乎是在嚎啕大哭,声音断断续续,“刚才……刚才银行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要立刻抽回明轩集团的所有贷款……还有,还有好几个和我们合作了十几年的供应商,全都打电话来说要终止合作,还要求立刻结清所有款项……”

      “安然……你爸爸他,他刚刚接到电话,当场就晕过去了……现在救护车刚把他拉走……”

      “是不是……是不是傅总他……”

      苏静姝终于问出了那句她最恐惧的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叶安然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想起傅景深平静的脸,想起他说“一个小时”。

      原来,这就是傅景深的手段。

      精准,狠戾,一击致命。

      “安然……安然你说话啊……”电话那头,苏静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和哀求,“是妈妈错了!是妈妈混账!妈妈不是人!妈妈不该逼你,更不该骂你!”

      她开始语无伦次的咒骂自己,每一个字都透着极致的恐慌。

      “你跟傅总说说,你求求他,让他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明轩集团要是倒了,我们这个家……就真的完了!周家也完了!”

      “安然,你现在是傅太太了,对不对?你说话他一定会听的!你帮帮你妈妈,就这一次!妈妈求你了!”

      傅太太……

      这个刚刚还被她用来辱骂叶安然的身份,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何其讽刺。

      叶安然听着电话里母亲颠三倒四的哀求,心里没有愤怒,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被海啸席卷过的荒芜和麻木。

      她缓缓的,一字一句的开口,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

      “你现在,知道错了?”

      “知道了!妈妈真的知道了!”苏静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泣不成声,“安然,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忘了小时候,妈妈最疼你了……”

      “小时候?”叶安然轻轻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弧度,“我被奶奶关在柴房里打骂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高烧到快要死了,一个人去村里的卫生所,你在哪里?我八岁之前,你来看过我几次?”

      一连串的质问,让电话那头的苏静姝瞬间噤声。

      叶安然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不是说,傅太太这个位置,本该是你更疼爱的小女儿周梦瑶的吗?”她轻声问,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现在,你怎么不去求她?”

      “安然,我……”苏静姝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绝望的哽咽。

      叶安然觉得很累。

      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再跟这个所谓的母亲有任何纠缠。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她平静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干脆的挂断了电话,将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她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

      傍晚七点。

      傅景深准时回到了别墅。

      他脱下西装外套,换上了深灰色的羊绒衫和休闲裤,整个人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凌厉和疏离,多了一丝居家的温和感。

      长长的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已经摆好。

      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姨为两人布好碗筷后,便带着所有佣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将巨大的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叶安然低着头,默默的喝着面前的汤,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午休息得怎么样?”

      傅景深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漫不经心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好。”叶安然小声回答。

      “菜合胃口吗?”他又问,“如果不喜欢中餐,可以跟秦姨说,让她换成西餐或者日料。”

      “不用,挺好的。”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语气却更像是在确认一份合约的执行细节是否到位。

      傅景深抬眸看了她一眼,她那副拘谨又疏远的样子,让他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直接切入主题:“苏静姝联系你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叶安然握着汤匙的手紧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她怎么说?”

      “她求我……让你放过他们。”叶安然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你怎么回的?”傅景深继续问,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挂了电话。”

      傅景深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他点了点头,重新拿起刀叉,仿佛这件事已经翻篇。

      叶安然看着他从容的侧脸,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里一下午的问题。

      “为什么?”她抬起头,直视着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你明明可以有更温和的方法。”

      傅景深切牛排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将目光转向她,眼神平静而锐利。

      “温和的方法?”他反问,“比如,给她一笔钱,让她不再找你麻烦?叶安然,你觉得,以她的贪婪,一笔钱能让她安分多久?”

      叶安然被问住了。

      “对付贪婪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你越是退让,她越是得寸进尺。”傅景深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清晰,“只有一次性把她打痛,打怕,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你,是她绝对不能再碰的底线,她才会彻底死心。”

      他顿了顿,黑眸沉沉的看着她,语气加重了几分。

      “第一,我们的婚姻虽然始于一纸协议,但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婚后环境。我不希望我的妻子,三天两头被她娘家的破事骚扰。”

      “第二,”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我需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你过去是谁不重要,但从今天起,你唯一的身份,是傅太太。这个身份的价值,由我来定义,而不是由苏静姝,或者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来定价。”

      他的话,霸道,冷酷,甚至带着几分商人独有的逻辑和羞辱性。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叶安然那颗一直悬着、备受屈辱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

      他像是在宣告一种所有权。

      你是我的人,所以,你的价值,你的尊严,都由我来负责。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需要做什么。”傅景深似乎看穿了她的无措,收回了那份压迫感,语气恢复了平淡,“你只需要尽快适应你的新身份,扮演好你的角色。”

      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

      一句话,又将叶安然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是啊,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维护这份“合约”的稳定。他的保护,他的强势,都只是在维护“傅太太”这个身份的体面,与她叶安然本人,并无关系。

      她自嘲的垂下眼睫,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这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了。

      饭后,两人坐在客厅里。

      傅景深拿着平板在处理公务,叶安然则抱着一个抱枕,假装在看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

      偌大的空间,安静得只剩下他偶尔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

      就在叶安然快要在这份静默中窒息时,傅景深的私人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很自然的叫了一声:“爸。”

      叶安然的后背瞬间僵直。

      傅景深的父母……

      她下意识的将电视音量调小,耳朵却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

      “嗯,今天刚领的证。”

      “……对,叶安然。”

      “您认识?……嗯,是苏家的外孙女。”

      傅景深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平静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偶尔应一声。

      过了片刻,他说:“好,我知道了。这个周六,我会带她回老宅吃饭。”

      挂断电话,客厅再次恢复了寂静。

      傅景深关掉平板,把它随手放在一边。

      他转过头,看向沙发另一端的叶安然。她坐得笔直,双手紧紧的抓着遥控器,紧张得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

      “听到了?”他问。

      叶安然的身体一颤,缓缓点了点头,喉咙发紧。

      傅景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个周六,回傅家老宅吃饭,见我父母。”他陈述着事实,语气不容置喙,“这是你作为傅太太,需要履行的第一个义务。”

      “秦姨会为你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东西,包括合适的衣服和给长辈的礼物。”

      他看着她紧张到发白的脸,停顿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刻意做什么。”

      “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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