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归落》冷杉雾

11、归

　　最近两头都很安宁。
　　孙羽最近很忙，不知在搞什么，消息压的紧，对外一星半点都不曾透露。
　　就连孙劲青也得不到情报。
　　如此一来，也倒好。他没再召孙劲青“归巢”，警方那头最近也没什么特别行动，诡蝎帮一如既往的安分，不需要她管什么。
　　孙劲青闲下来，享受这少有的宁静。
　　不过在家神了几天，盯电脑的眼睛都要花了，看柜子上那盆绿萝都出现了重影，她才准备出门。
　　她总觉得这安宁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躁动，但她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所幸也懒得跑腿去打听，收拾了一通，胡乱塞了几本书，背着书包，穿着自己那身标志牛仔衣裤去了一中。
　　结果这么潮酷的穿搭，还没来得及亮瞎同学的眼，就被校门口的安保大爷拦住了。
　　“哪来的社会人？这咋是个学校哇，不能进！不能进！”
　　大爷一口本地方言，留着两撮灰白八字胡，展开双臂做老母鸡护崽状。
　　“我是这的学生。”
　　不是什么社会人……
　　孙劲青好脾气的解释。
　　“快表撇啦！我看这么多年门了没见过个你？赶紧起开，人捏一阵上课呀！”大爷一顿长难句，把个大门拦的死死的。
　　老头还真是敬业。
　　原本不想搭理他，侧身打算挤过去。
　　结果孙劲青往左，他也往左，孙劲青往右，他也往右。
　　孙劲青被惹烦了，又不能对个老头动手，突然想到好像有学生证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于是她叹了口气，把书包搁在地上仔细翻找起来。
　　她蹲在地上，书包放在脚边，没扎起的头发大半散落在脸侧。
　　出门前她随便扔了几本书，还有几只笔，记得好像自己把学生证也扔了进去，找了半天却死活找不到。
　　她甚至找出两个打火机，那薄薄的卡片就是不见踪影。
　　翻找了很久，她烦躁的额头都开始出汗了，余光里突然出现一双白鞋。
　　她听见那双白鞋的主人说：“怎么在这？”
　　有些讶异的语气。
　　能在学校遇见孙劲青，叶情显得很意外。
　　孙劲青抬头看了他一样，最后终于在某本书的纸页里找到那张薄卡片，如负释重的伸出手，像持着警员工作证似的，板着脸给安保看。
　　安保尴尬的挠挠头：“还真是……”
　　不过因为她迟到加不穿校服，安保还是打了电话给老宋，折腾了好一通才放人。
　　孙劲青从安保室出来，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叶情一直在后面一声不吭跟着，像个摆件。
　　她突然想到那些路上看到的在书包上挂摆件的女孩子，一走路书包上那些装饰就一晃一晃的，和她们走路的步伐一致。
　　现在她就是那个挂摆件的女孩，而叶情是她的摆件。
　　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下。
　　她走，他也走。
　　这样的情形有些眼熟，刚才她和安保拉扯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孙劲青回过头，故意问他：“你是缀在我身后的摆件？”
　　“你见过什么摆件我这么大？”叶情说。
　　孙劲青意外的挑挑眉。
　　一是觉得叶情居然会怼她，以前她损人的时候基本没人敢理直气壮的怼她。
　　二是从来没人这么跟自己说话，坦荡的有些过分，孙羽都没这么足的底气，而他却有无限的用不完的自信。
　　她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把你惯的都开始学会顶嘴了！
　　叶情冷静的阐述：“最近我们没见过。”
　　“……”
　　孙劲青咬了下牙，点点头。
　　“行。”她背起一边肩带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又跟上来，她边走边说：“回去正该让陈渺教教你什么叫黑/帮礼仪。”
　　叶情听闻此言，深感正确的点点头，自动忽略“黑/帮”两个字，然后装傻回答她：“你是说礼、乐、射、御、书、数？”
　　“目前除了射御，我都会。”
　　“……你是猪吗？”
　　虽然孙劲青平常不怎么来学校，但此刻也听得出他说的是古代男子六艺。
　　她扶了下额，无奈的叹口气：“我说的是礼仪。”
　　“叶情，”她盯着他的侧脸：“你在跟我装傻？”
　　明明是反问句，从她口中讲出来，却像陈述句。
　　叶情又不说话了。
　　孙劲青心想。
　　这家伙真是像猪八戒一样烦人啊。
　　小时候看《西游记》，唐僧一遇到危险猪八戒就嚷嚷着要分家。
　　现在的叶情虽然没嚷嚷，但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她觉得烦人。
　　所以，让她觉得烦人的叶情等于当年的猪八戒。
　　此时大概是课间活动课，全校跳完“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解散，洋溢着活跃的气息。
　　叶情不知道出来干什么，但最终没有干。
　　是因为遇上自己了吗？
　　他们俩人并肩一路往高一（3）班走，吸引了不少视线。
　　孙劲青在一中也算深居简出，但架不住传说太猛，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凡是知道她的名字，每回她一出现，都惊的这群人议论纷纷。
　　没人没听过她的传闻。
　　八岁丧父丧母，天生命煞，九岁跟着黑·帮老大做事，一直到老大死了上位，心狠手辣，麻木不仁。
　　而叶情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乐于助人，五好少年，年级第一，长得帅，优点数都数不完。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孙劲青把那些注视归结于“叶情的属性”。
　　一直进了教室，那些目光才骤然减少。
　　正在后排补口红的陈渺从小镜子里看到后门回来的人，上一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下一秒立马蹦起来。
　　“劲姐？”接着她看见身后的叶情，脸上惊喜的神色立马散了大半：“你怎么在这？”
　　叶情退出门槛，陈渺以为他终于开窍有了羞愧之心，结果那人只是往前门望了眼，佯装检查班牌，转回头顶着自己那张冷脸煞有介事地耸耸肩：“这好像是高一（3）班？”
　　我怎么不能来？
　　“……”
　　陈渺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哼”了声不再跟他说话。
　　平时跟着孙劲青那伙人也看到她回来，很快全部围了上来，他们在后排的空地围成一个圈，把孙劲青和叶情困在里面。
　　要过道的同学被挤得没发动弹，不满的瞪着他们换到前门走。
　　这群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影响到了别人，七嘴八舌的瞎打听：“劲姐你去哪了？”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劲姐你怎么带着书包？你要回来上学吗？”
　　“劲姐你看起来比我们上次见到时还要瘦了。”
　　“是吗？是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吧。”虽然孙劲青平常在人们口中冷漠无情，但她也没有到阴晴不定的程度。
　　听完这些话，她自然无比的简短回答：“我回来上学。”
　　这时候有人好奇凑过来：“不对啊劲姐，我们来上学都是被家里逼得，你……”
　　后半段没说出口，咬着一个“你”字拉长尾音。
　　虽然不点明，但众人也明白他的意思，纷纷转过头等着孙劲青的回答。
　　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没有人会获得自由仍然回到牢笼。
　　她的位置与陈渺隔了条过道，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点事，孙劲青将背上的书包摘下来，穿出包围坐在凳子上，边收拾东西边说：“闲着没事儿。”
　　“来考个大学。”
　　“……”
　　众人沉默两秒，呆滞到最后像是爆炸了。
　　毕竟最没有可能好好学习、整天逃课、睡觉的老大突然立志。
　　任谁都会受点冲击。
　　但他们也没当回事，觉得孙劲青只是在开玩笑。
　　于是这个消息像小时候打水漂，猛的扔了一颗石子出去，惊起一片片荡漾，最后没了力气，扑通一声沉入水底。
　　有人调笑：“听到没？劲姐要考大学！”
　　“听到了听到了！说明什么？以后劲姐就在学校了，这还不是想怎么玩怎么玩？”
　　“喂，傻子，考大学啊，来学校是学习的，不是跟你来混日子的。”
　　“学习总得劳逸结合吧？”
　　刚猛的下了一计惊雷的孙劲青还没消停，看他们东长西短的开玩笑，收拾好桌面，两肘撑着桌沿，转过来，把桌洞当靠背，“喂”了一声。
　　她长腿交叠，以仰视的姿态挑眉看向叶情。
　　她狭长的眼里似有戏谑，藏了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坏点子。
　　叶情一直没吭声，站在人堆里安安静静。
　　众人见她有事要说，停下起哄，做屏息凝神状。
　　孙劲青动了动眉尾，眼睛依然盯着他。
　　叶情也不甘退让的回视，眼中跳动着不具名的光。
　　这光似火，变得滚烫，像要将眼球蒸出水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针锋相对。
　　众人都不敢说话。
　　孙劲青想到今天早上的叶情，和那几番连番装傻的对话，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时候喜欢看《西游记》。
　　喜欢顶嘴的猪八戒，装疯卖傻的叶情。
　　此刻在她心里默默画上了等号。
　　“你们以后，”她望着叶情，浑身上下裹着某种慵懒的风流气质，随意瞟着旁人，慢悠悠的接上后半句：“就叫他二师兄。”
　　“八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