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东区建设计划》克喵喵喵

40、申请

　　手机键盘在按下时发出细小的、充满塑料质感的咔嗒声。艾拉用拇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按着，屏幕小小的液晶面板上，光标艰难地向右移动。

　　哥谭第一教堂居然有电子邮件申请系统——大概是某位年轻神父几年前折腾出来的“现代化尝试”，她花了大半个小时在这块不到两英寸见方的屏幕上，填完了那份转职志愿者的电子表格。主要是选择项和简短回答，没要求长篇大论。

　　发送。进度条缓慢地爬行，最后，一个简短的“发送成功”提示跳了出来。

　　艾拉合上手机翻盖，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确实不擅长这个，但她也没有钱换个更好的选择，冰箱还没有着落。申请本该是打印出来，签字，递交给嬷嬷们手写批复、归档的纸质流程。但最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投入时间和精力。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对她这样在教会系统里长大的孩子来说，电子设备会用，但绝不会对它产生任何情感或依赖。好吧，更大程度是因为她有更方便的联络方式，恶魔契约——只是现在这个方式没有联系对象。

　　她收拾好东西，走向汤普金斯诊所。

　　艾拉走进诊所时，莱斯利医生刚给一个发烧的孩子做完检查。看到艾拉，莱斯利医生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缓和。

　　“艾拉，正好。”医生一边洗手，一边用下巴指了指里间，“索菲亚·门德斯那边区域的日常送药和换药，方便吗？名单和药品在桌上。”她的语气很自然，这是一个早已形成的分工——艾拉负责外勤和社区联系，诊所提供药品和专业支持。

　　“方便。”艾拉点头，走过去查看那张手写的名单和分装好的药包，“我下午要去那边做社区探访，顺路。”

　　医生擦干手走过来，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艾拉仔细核对药包上的名字和剂量，声音压低了些：“那个区域……情况比较复杂。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遇到麻烦，”她顿了顿，“别硬来，回来叫我，或者直接联系老疤。”

　　艾拉抬起头，“我知道，莱斯利医生。谢谢。”她的道谢很简短，但足够真诚，为这份不言而喻的关照。

　　“嗯。”医生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去处理下一个病人。但她在转身前，目光在艾拉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为艾拉的坚韧和清醒。

　　艾拉核对完毕，将药包仔细收进帆布包。她转身离开诊所，脚步平稳地走向东区更深处那片灰暗的街区。

　　东区与老工业区交界的那片灰色地带，没有名字，码头那边习惯叫这块地儿“流莺区”。不言而喻。

　　今天有人死了。

　　是一个年纪更大些的女人，倒在背风的巷尾，身体已经冷了。死因不明，或许是过量，或许是疾病，或许只是寒冷的夜晚终于带走了她早已透支的生命。周围有几个同样衣着单薄的女人沉默地站着，或蹲着。

　　艾拉走过去，她们自动让开了一点空间。没人说话。艾拉蹲下身，进行简短的检查，确认死亡。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身，看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女人。

　　“需要我祷告吗？”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巷子里很清晰。

　　那女人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很久没听过这个词。然后她很轻的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这就算同意了。有点亲朋好友、或者至少有几个还算认得脸的“同行”的，通常都会愿意喊个人来。用一场简陋的仪式，给这具即将被世界处理的尸体，盖上一层名为“告别”的薄布。更重要的是，防止尸体被其他更绝望的人拖走，变成可以交换毒品、食物、或任何东西的“货物”。一点最基本的保全，是这片泥沼里最后的体面。

　　“按照惯例，”艾拉语气依然平静，“我会处理后续。她……有比较完整、还能用的衣物或随身物品吗？我可以带走，抵一部分费用。”

　　这是心照不宣的规则。葬礼....不，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火化和一个廉价的骨灰盒都需要成本。艾拉减免了大部分，剩下的部分用逝者已不需要的实物折抵。很公平。女人们再次点头，其中一个默默地从旁边一个脏污的编织袋里拿出几件叠好的旧衣服，递给艾拉。

　　艾拉接过，仔细地放进帆布包，和药包分开放置。然后她开始处理遗体，动作稳定利落，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庄重。这是她能为这个无名逝者做的，最后一件事。

　　完成后，她找了个地方洗净手，开始今天另一项工作——为几位登记的伤员换药。伤口在肮脏环境里愈合得总是很慢，她需要仔细清理、上药、包扎。整个过程里，她的话不多，只是必要的嘱咐。伤员们也沉默，疼痛让他们麻木。

　　索菲亚没在。胡安也不在。艾拉没有刻意寻找，她做完该做的，就找了一个相对干净、不引人注目的墙角，安静地站着，等待。帆布包放在脚边。

　　她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但她的眼睛没有停。

　　她在观察。

　　看那些模糊的身影从哪些巷口晃出来，又在哪些门洞前停下、交谈、消失。看她们招呼路人时细微的手势和姿态的变换。看哪些面孔显得焦虑，哪些麻木，哪些偶尔会警惕地扫视四周。看她们短暂交汇时低声交换的只言片语，尽管听不清内容，但语调的急促或疲惫本身也是信息。看她们最终又朝着哪个方向离去。

　　她在脑海里默默勾勒着一张粗糙的动态地图。人流汇聚的节点，可能就是供给的源头，或者，是压力的末端。

　　过了很久，胡安回来了。他一瘸一拐，脸色比前几天好些了。艾拉走过去，帮他检查腿上的伤口。溃烂没有加剧，但也没有好转。她沉默地换药，又拿出两板维生素片递给他。

　　“告诉索菲亚，也是一天一片，对孩子好。”她声音很轻。

　　她没看胡安，沉默地收拾好东西，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在黄昏降临时才开始热闹的街区。

　　然后她转身离开，脚步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社区探访。

　　但挎包里的旧衣服有了重量，手机里除了那条发送成功的邮件之外别无他物，而她的脑海中，探查计划已经悄然浮现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