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斩月》谢谢人生

11、寿宴献礼

　　赵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临安城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文人雅士，乃至官府胥吏，皆汇聚于此，为赵老夫人贺寿。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丝竹管弦之声，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寿宴设于赵府花园的敞轩之中，轩外曲水流觞，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轩内布置得富丽堂皇。主位之上，身着暗福寿纹锦袍的赵老夫人笑容满面，接受着儿孙辈和宾客们的叩拜与祝福。其子赵半城赵老爷穿梭于宾客之间，满面红光，显然对这场寿宴的排场极为满意。
　　周富贵今日也穿了一身簇新的宝蓝色绸缎长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早早便带着几个伙计，将那用红绸覆盖的《百鸟朝凤》屏风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敞轩一侧的显眼位置。他搓着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赵老爷的千两赏银和无数羡慕的目光。
　　吉时已到，献礼环节开始。各家纷纷呈上寿礼，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珍稀药材，琳琅满目，引得宾客阵阵赞叹。赵老夫人一一颔首致谢，但见多识广的她，眼中并未有太多波澜。
　　轮到玲珑阁献礼时，周富贵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走到厅中，朝着主位深深一揖，声音洪亮：“玲珑阁掌柜周富贵，恭祝赵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特献上双面绣屏风《百鸟朝凤》一幅，聊表敬意！”
　　话音落下，两个伙计应声揭开覆盖在屏风上的红绸。
　　刹那间，整个敞轩静了一瞬。
　　阳光透过轩窗，恰好落在屏风之上。只见那凤凰展翅，流光溢彩，百鸟环绕，栩栩如生。双面绣的技艺使得图案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完美无瑕，细腻的针脚将羽毛的柔软、云霞的飘逸、水波的荡漾表现得淋漓尽致。更难得的是，整幅作品气韵生动，一股祥和喜庆之气扑面而来，与寿宴的主题完美契合。
　　“好！”
　　“妙啊！”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满堂由衷的喝彩与惊叹。宾客们纷纷离席，围拢过来，仔细观赏，啧啧称奇。连见多识广的赵老夫人，也忍不住微微前倾身子，眼中露出了惊艳之色，连连点头：“好！好一幅《百鸟朝凤》！周掌柜有心了，这屏风，老身甚是喜欢！”
　　赵老爷见母亲如此开怀，更是脸上有光，对着周富贵笑道：“周掌柜，玲珑阁果然名不虚传！这屏风绣工精湛，意境深远，这一千两赏银，值！”
　　周富贵听得心花怒放，腰弯得更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赵老爷过奖了！赵老夫人福泽深厚，能为您老寿辰略尽绵力，是小店的荣幸！这屏风乃小店倾力之作，由小人亲自督造，耗时数月方才完成……”
　　他正要将所有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吹嘘一番，忽听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女声自人群外围响起：
　　“周掌柜此言差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雅布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她身姿挺拔，面容清秀，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正是沈惊鸿。
　　周富贵脸色骤变，心中暗叫不好，厉声喝道：“阿鸿！你来做什么？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退下！”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向沈惊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捣乱。
　　沈惊鸿却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屏风前，先向主位上的赵老夫人和赵老爷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面向众人，目光坦然澄澈。
　　“诸位贵人，”沈惊鸿声音平稳，不卑不亢，“这《百鸟朝凤》屏风，确系出自玲珑阁。但并非周掌柜亲自督造，而是民女阿鸿，一针一线，耗时两月有余，独立设计并绣制完成。”
　　“哗——”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宾客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绣娘，竟敢在如此场合，公然反驳自家掌柜？
　　周富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惊鸿骂道：“你……你胡说八道！疯婆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于我！来人，快把这疯婆子给我拖下去！”
　　赵老爷皱了皱眉，抬手制止了欲上前的赵府家丁。他久经商场，眼光毒辣，看出这女子气度不凡，不似信口开河之人，便沉声问道：“这位姑娘，你说这屏风是你所绣，可有证据？”
　　“自然有。”沈惊鸿从容不迫，目光转向那华美绝伦的屏风，“口说无凭，民女愿当场验证。”
　　她走到屏风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右下角那处看似寻常的山石纹理。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调整了一下屏风的角度，让一束特定的光线照射在上面，同时指尖以一种独特的韵律轻轻按压。
　　奇迹发生了！
　　在那山石纹理的阴影处，随着光线的变幻和沈惊鸿指尖的力道，一个细小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鸿”字印记，如同水印般缓缓浮现出来，清晰可见！
　　“此乃民女独有的‘隐光绣’印记，”沈惊鸿朗声道，“民女阿鸿，每完成一件得意之作，便会留下此印记，以证其源。此技法独特，非民女亲自施展，无法显现。”
　　她又指向屏风上几处极其精妙的细节，如凤凰眼中灵动神采的绣法，百鸟羽毛根根分明的处理，以及双面绣毫无瑕疵的背面，娓娓道来其设计思路和所用针法，皆是周富贵这等外行绝不可能知晓的核心技艺。
　　她的解说专业而清晰，听得在场一些懂行的宾客连连点头，看向周富贵的目光已然带上了鄙夷。
　　周富贵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万万没想到，沈惊鸿竟留了如此厉害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