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斩月》谢谢人生

12、锋芒毕露

　　敞轩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惊鸿和那幅屏风上。那个悄然浮现的“鸿”字印记，如同无声的惊雷，炸得周富贵魂飞魄散，也震得满堂宾客哑口无言。
　　赵老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经营偌大家业，最恨的便是欺瞒与不诚信。他冷冷地扫了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的周富贵一眼，目光中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周富贵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事实胜于雄辩，那独一无二的隐光绣印记，彻底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好！好一个‘隐光绣’！好一个绣娘阿鸿！” 赵老夫人却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赞赏，“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巧思妙技，更难得的是这份不慕虚荣、坚守本心的气节！老身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巧手绣娘不少，但如姑娘这般技艺与心性俱佳的，实属凤毛麟角。”
　　老夫人这番话，等于直接为沈惊鸿正名，并且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宾客们闻言，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沈惊鸿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好奇，甚至还有几分讨好。能得赵老夫人如此赞誉，这绣娘的前途不可限量！
　　“娘说的是。”赵老爷见母亲开口，神色也缓和了些，他看向沈惊鸿，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阿鸿姑娘，方才失礼了。却不知姑娘除了这隐光绣，可还有其他绝技？老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沈惊鸿心知，这是进一步展示实力、彻底奠定名声的绝佳机会。她微微躬身，从容答道：“回赵老爷，民女自幼习绣，于双面绣一道略有心得。方才所现，不过是取巧之技。若老爷与诸位贵人不弃，民女愿献丑，展示这屏风另一玄妙之处。”
　　“哦？还有玄妙？”赵老爷和众宾客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沈惊鸿不再多言，走到屏风侧面。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屏风两侧的紫檀木边框，看似随意地一旋一扣——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那原本固定为一体的巨大绣屏，竟从中轴线缓缓分开，变成了两面独立的绣屏！
　　更令人震惊的是，分开后的两面绣屏，其上所绣图案竟截然不同！
　　正面依旧是那幅华美恢弘的《百鸟朝凤》，而反面展现的，却是一幅意境悠远的《松鹤延年图》！苍劲的古松，翩然的仙鹤，祥云缭绕，溪水潺潺，构图清雅，针法细腻，与正面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同样精妙绝伦！
　　“双面异色异景！” 席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这竟是失传已久的‘双面三异绣’（注：即双面异色、异样、异针法）之雏形！老夫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得见！”
　　这一下，引起的轰动比刚才更甚！双面绣已属难得，双面异色异景更是传说中的技艺！这已不仅仅是技巧的堆砌，更是艺术造诣和超凡想象的体现！
　　沈惊鸿立于屏风之侧，素衣墨发，神情平静。阳光透过窗棂，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此刻，再无人觉得她身份低微，那周身散发出的沉静与自信，仿佛她才是这厅堂中最耀眼的存在。
　　“百鸟朝凤，是为贺老夫人寿辰之喜；松鹤延年，是民女祝愿老夫人福寿绵长之诚心。”沈惊鸿声音清越，向赵老夫人再次行礼。
　　赵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连声道：“好！好！好孩子！这份寿礼，是老身今年收到的最合心意、最见巧思的！当赏！重重有赏！” 她当即吩咐身边嬷嬷，“去，取我的紫檀木匣来，将那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并二百两银票，赏给阿鸿姑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赵老夫人亲自厚赏，这意义非同一般！这不仅是金钱的奖励，更是一种身份的认可和背书！
　　周富贵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和赏赐，全都落到了沈惊鸿头上，气得眼前发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死死咬着牙，心中将沈惊鸿恨到了极致。
　　而沈惊鸿，坦然接受了赏赐，谢过赵老夫人和赵老爷，并未多看周富贵一眼。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绣娘阿鸿”这个名字，将不再局限于玲珑阁那个小小的角落。她凭借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在这临安城的权贵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锋芒已露，势不可挡。
　　一直在宾客中静观其变的谢珩之，此刻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遥遥望着那个宠辱不惊、光芒初绽的女子，眼中欣赏之色愈浓。果然是她……这般心性，这般技艺，绝非常人。云锦阁的冤案，或许，真的有了沉冤得雪的希望。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心中已有了新的计较。这场寿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而那条潜藏在江南水乡的蛟龙，终于要开始搅动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