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孜柒》未见冷雨

5、深夜的哨声

　　回到宿舍，楠序立刻被几道含义不明的目光包围了。

　　张耀第一个凑上来，那双小胖手搭在他肩膀上，挤眉弄眼：“行啊序哥，英雄救美，上演食堂经典桥段！两百个蛙跳，腿没废吧？”

　　“什么英雄救美？”楠序把迷彩服外套脱下来，里面的短袖早已被汗水浸透，“就是……同学之间的互助而已。”

　　“互助？你骗鬼吧！”对床的李杰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加入话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和那个叫林孜柒的女生绝对有猫腻！而且那个女生一天到晚都盯着你看，应该是喜欢你。”

　　闻言宿舍里响起几声压低的笑。上铺的赵磊探出头，黝黑的脸上满是好奇：“楠序，老实交代，是不是对那个林孜柒有意思？我瞅着她吃饭时就坐你对面。”

　　楠序正在用湿毛巾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没有的事，”他的声音隔着毛巾有些闷：“别瞎猜。”

　　“脸都红了，还嘴硬！”张耀不依不饶，笑嘻嘻地戳穿：“不过说真的，那姑娘长得是挺水灵，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

　　“张耀。”楠序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把毛巾扔进盆里的声音稍微重了点，他也不知道他为啥会这样。

　　张耀立刻捂住了嘴巴，但眼里的调侃却没褪去。其他几人交换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也没再继续深究，只是话题总忍不住往晚上食堂的事上飘。

　　“说真的，两百个蛙跳，你明天还能走路吗？”赵磊问得实在。

　　楠序试着活动了一下小腿，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酸胀疼痛从肌肉深处传来。“悬。这才刚刚肌肉拉伤，明天估计才是最痛的时候。”他老实回答。

　　深夜，尖锐的紧急集合哨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宁静。宿舍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的骂娘和摸索声。

　　“我靠！又来？”

　　“裤子！我裤子呢？！”

　　“别踩我鞋！”

　　楠序咬着牙想从床上坐起来，但白天过度透支的双腿此刻沉重如山，腿稍微一弯用力疼痛就往神经里钻。他嘘了一声，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操，真废了啊？”已经利索穿好衣服的张耀见状，立刻折返，一把架起他一边胳膊，“李杰！搭把手！”

　　李杰二话不说，从另一边撑起楠序。三人几乎是以半拖半架的方式，艰难地挪下楼梯。

　　楠序每动一下，脸上血色就褪去一分，主要不弯膝盖还好，不是那么不可忍受，可走路哪能不弯膝盖，没办法的楠序只能由两人架着一跳一跳的向楼下而去。

　　宿舍楼下，其他班级的队伍已经基本集合完毕，只剩下零星几人狂奔入列。

　　教官脸色铁青地站在队伍前，看着空地上的缺口——那是楠序他们班的位置。

　　女生队伍里，林孜柒紧紧攥着迷彩服的衣角，目光焦急地在男生宿舍门口和教官阴沉的脸上来回扫视。

　　她旁边，晚上扔过馒头的短发女生——陈玲见到楠序还没到都快急哭了，压低声音问孜柒：“怎么办……楠序他们还没下来？教官会不会罚得更重？”

　　“都怪我们……”另一个女生声音带着懊恼。

　　“别说了。”林孜柒轻声制止，声音却也有些不自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终于，在教官耐心告罄的前一秒，三个歪歪扭扭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的光晕里。

　　张耀和李杰几乎是拖着楠序，以最快的速度“挪”到了队伍前。

　　“报告！高一八班张耀，楠序，李杰报道！”三人一到队伍前面立马大声打报告。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喘着粗气、几乎站不稳的楠序，以及满脸是汗、撑着他的张耀和李杰身上，心思各异。

　　教官踱步到三人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楠序明显无法自如用力的双腿，沉默了几秒。这沉默让空气几乎凝固。

　　林孜柒等一众女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教官并没有如众人预想的那样对着迟到的三人发火。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子般刮向已经列队站好的、楠序宿舍的其他九个人。

　　“你们三人入列，你们九个，出列！”

　　被点名的那九个室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走了出来。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出来吗？”教官的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人同时摇头。

　　“因为你们是一个宿舍的！是一个团队！”

　　教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你们明知道室友腿脚不便，行动困难！紧急集合哨响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只顾着自己冲下来？把他丢给两个室友？团队精神在哪里？战友情谊在哪里？

　　知道军训的意义吗？军训就是在这七天你们就是兵，你们就是军队中的一员，你们的情谊就是战友情谊。”

　　一连串的咆哮声砸得那九人抬不起头。

　　“一个团队，就是要不抛弃，不放弃！哪怕拖，也要把所有人一起拖到集合点！你们倒好，跑得比谁都快！”教官指着汗流浃背，却依旧死死架着楠序的张耀和李杰：“看看他们两个！这才叫团队！”

　　“你们九人，因为抛弃队友，罚一百个下蹲！现在开始！”

　　被点名的九人闻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焉了下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懊恼，有不服，但在教官的怒视下，只能咬着牙开始受罚。

　　顿时宿舍楼下一时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起伏的声音。

　　教官这才看向楠序三人，语气依然严厉，但内容已截然不同：“下次若再有身体不适，提前打报告，不要硬撑！但今晚，你们两个......”他看向张耀和李杰：“还不错。”

　　张耀和李杰如释重负，摸头憨憨一笑。

　　而入队后的楠序突感一道格外专注的目光。

　　他微微偏头，对上林孜柒的眼睛。她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没事就好”。

　　楠序见状微微一笑便收回视线，在室友的帮助下站定。

　　腿上依旧疼得钻心，但心里某个地方，却因为刚才那场意料之外的“维护”和此刻身旁坚实的支撑，而泛起一丝陌生的暖意。

　　夜风吹过，受罚的九人还在艰难地下蹲。有人小声抱怨，但更多的人，包括楠序自己，以及那些默默注视着的同学，似乎都在这个严厉的夜晚，对“集体”这个词，有了一点更沉重、也更真实的体会。

　　而站在队伍中的林孜柒，看着楠序虽然疲惫却挺直的背影，眼底深处那抹始终挥之不去的悲伤里，尽悄然掺入了一点细微的亮光。

　　这一次，他身边开始有了同伴，不再是前世的孤身一人：“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