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幽潭（阿月&TM）》人生何处无前路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

　　或许……可以试着，去索求更多。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再也按捺不住。她慢慢地、借着水波的浮动，向童墨身边靠近。温热的池水将男人身上惯有的冰雪低温也暖化了几分，肌肤相贴时，不再只有刺骨的凉意，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被中和后的温润。

　　她纤细的手臂，轻轻碰到了他坚实的手臂肌肉。

　　“童墨大人……”她仰起脸，声音被水汽蒸得有些绵软，眼神里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您……也能带我去东京看看吗？”

　　东京。这个对她而言既陌生又似乎带着某种模糊吸引力的名字，从小夜的描述和偶尔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繁华而遥远的都城。

　　男人闻言，微微一挑眉。七彩的眼眸在氤氲的水汽中流转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暗光。带她离开这座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这个念头本能地让他不喜。他的“玩具”，自然应该留在他的“巢穴”里，供他随时赏玩。

　　但……如果是“跟着他”的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似乎在认真考虑。随即，他展颜一笑，那笑容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惑人：

　　“唔……当然可以。”他答应得爽快，但紧接着，语气里便掺入了一丝轻柔却不容错辨的警告，“不过，阿月要答应我，不能逃走哦。”他的目光锁住她，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阿月非但没有被这警告吓到，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眼睛更亮了。她甚至大胆地伸出手，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将半边身体更紧地贴向他。温热的泉水，柔软的肌肤触感，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瞬间将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

　　“我才不会逃走呢，”她狡黠地笑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笃定，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般的任性，“除非……童墨大人您让我离开。”

　　这样的阿月，鲜活，生动，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和依赖，像一株终于对他彻底舒展枝叶的植物。手臂上传来的细腻触感和温度，是如此真实，如此……“人类”。

　　男人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七彩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阿月。她的双眼依旧如初遇时那般干净澄澈，但里面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茫然，而是一种渐渐滋生的坚定，一丝属于“阿月”这个身份的自信，还有……一些他难以名状、却奇异般并不讨厌的、温暖而柔软的情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她明亮的眼睛，滑落到她因为温泉热气而格外红润的脸颊，最后，定格在她微微开合、泛着水嫩光泽的嘴唇上。

　　那唇色鲜艳，像沾着晨露的樱桃，在氤氲的水汽中诱人地翕动着。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本能的冲动，不是吞噬的食欲，而是另一种更陌生、更微妙、却又同样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渴望。

　　像是被那抹水色蛊惑，他缓缓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她靠近。

　　两人的呼吸在湿热的水汽中交织，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颤动的睫毛。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那片温软的前一刹那——

　　阿月的脸色骤然一变！

　　刚才还带着红晕和笑意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眉心痛苦地拧紧。她猛地弯下腰，额头无力地抵在了童墨的下巴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捂住小腹，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痛哼。

　　童墨的动作戛然而止，七彩眼眸中的迷蒙瞬间被疑惑取代。怎么了？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一股浓郁到几乎令他战栗的、无比熟悉的甜腥气味，如同爆发的山洪，猛地冲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太近了！太汹涌了！与他平日里嗅到的、来自其他“供养品”的恐惧与绝望所催发的血腥味截然不同。它更原始，更纯粹，更……富有生命的气息，带着一种属于阿月自身的、温暖的、诱惑力极强的香甜！

　　“呃——！”

　　男人喉间发出一声极其低哑的、近乎兽类的闷哼。英俊的脸庞上，额角、颈侧、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和筋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暴凸起来！七彩的眼眸深处，冰冷的食欲如同被点燃的野火，轰然炸开，疯狂地冲击着他仅存的理智！

　　吃！

　　吃掉她！

　　现在！立刻！将这甜美滚烫的血液和痛苦的灵魂一起吞下去！

　　这个念头尖锐得几乎要刺穿他的颅骨！

　　然而，就在那失控的边缘，他的视线猛地触及阿月苍白痛苦的脸，和她身下温泉水里，正迅速晕染开来的、刺目而新鲜的……鲜艳红色。

　　那红色在水中氤氲扩散，像一朵诡异而妖艳的花。

　　不是伤口？那这是……？

　　巨大的食欲与突如其来的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名为“慌乱”的情绪，激烈地冲撞在一起。他强大的自制力勉占据了上风。

　　不能吃！至少现在不能！

　　他几乎是咬着牙，强压下喉间翻涌的嗜血冲动，手臂猛地发力，一把将蜷缩痛苦的阿月从水中打横抱起！

　　温泉水哗啦一声被带起。阿月湿透的身体冰冷而颤抖，血水顺着她的腿侧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断续的痕迹。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冲出浴池，甚至来不及擦拭，径直冲向最近的、他自己的寝殿。

　　“伊月！！叫医生！立刻！！”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平稳，带着一种罕见的、冰冷的急迫，在整个寂静的后殿区域轰然回荡。

　　***

　　当那位被匆忙抓来的老医生连滚爬进寝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华丽得过分的房间里，那位平日里高高在上、悲悯温柔的教主大人，正面色铁青地站在床边，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戾气。床榻上，阿月小姐，整个教中谁不知道这位被特殊对待的乐师，面色惨白，昏迷不醒，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染红了一小片。伊月大人垂手立在稍远处，神色看似平静，镜片后的目光却异常凝重。小夜则跪在床边，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老医生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阿月受了什么致命重伤，连滚爬过去诊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男人的目光死死锁在阿月脸上，体内的暴动并未平息，那甜美的血腥气依旧在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当场将眼前所有活物，尤其是床上那个撕碎的欲望。

　　终于，老医生战战兢兢地收回手，伏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教、教主大人……阿月小姐她……她并无大碍，只是……只是女子天葵初至……”

　　他尽可能用文雅而准确的词语解释着，因为一直以来的身体虚弱和之后的寒邪，这次月事来得格外凶猛，导致剧痛和昏迷，需要好生调养，并无性命之忧。

　　“月事？”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紧锁。他七彩的眼眸里，疯狂的食欲缓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茫然、烦躁和……依旧未曾完全消散的、对那血腥气的本能渴望的复杂情绪。

　　不是受伤。只是……女子的正常生理？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但体内那股被勾起的、滔天的饥饿感，却如同烈火燎原，丝毫未减。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多待一秒，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

　　“照顾好她。”他丢下这句冰冷的命令，甚至没有再看床上的阿月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那背影，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逃离意味。

　　他现在……非常饿。

　　但他不想吃阿月。至少现在，这个念头被某种更顽固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压制着。

　　他只能离她远远的。

　　伊月紧随其后跟了出来。在空旷的回廊里，男人停下脚步，背对着伊月，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却透着一种冰冷的空洞：

　　“信徒……还有吗？”

　　伊月立刻躬身：“是，教主大人。备选的‘供养’已在偏殿等候，属下这就去安排，请您移步前厅。”

　　“快一点。”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吩咐。

　　“是。”伊月应下，脚步匆匆离去。他一边疾走，心中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总是预留一些不那么“优质”、但足够“应急”的信徒。这次果然派上了用场。

　　同时，一个荒谬的念头刚才一直盘旋在他脑海，此刻才渐渐消散：他刚才第一眼看到那片血迹和教主难看的脸色时，竟然荒谬地以为……是阿月与教主房事过激所致。这个误解让他不由自主地、失礼地打量了教主的腰腹位置，好教主当时心绪不宁未曾察觉。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又危险。
　　他摇了摇头，将这不敬的杂念甩开，加快脚步去安排“供养”。

　　前厅很快传来短暂的呜咽、又被某种力量强行遏止，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男人坐在华美的座椅上，指尖残留着未干的、不属于他的血迹，七彩眼眸中的狂暴渐渐平息，重新恢复了那种悲悯的空洞。

　　但口腔里，那属于其他灵魂的冰冷味道，却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方才那瞬间嗅到的、来自阿月的、滚烫而甜美的血腥气息。

　　那味道，像一个烙印，留在了他非人的感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