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牙疼

10、鹤双飞

　　莲足踏在落叶之上，她听到了叶脉断裂的声音；那种任人宰割的无奈，恰如自己此刻狼狈败走之心境。
　　君胜群轻轻放下云从仙的尸身，仿佛那人只是睡着了一般，不愿让她从梦中惊醒；她暗自提起调息，胸腔之内却像被某物给堵住，气息凝滞；苦炼十年的内功，此刻如林鸟四散，怎么样也无法汇集在一处。
　　“二位既然没想过要放过我，何不出来一见？”
　　掌灯二婢人影没到，笑语先至：二人分左右、分别自两侧的树影下缓步而来。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然而那步调、那速度，却似是早已约定好，一左一右地出现，同时出现，同时前行，同时到达，这二人除了长得不像之处，无一处不同步，无一处不协调，就连君胜群眼前的山景，也似乎因为这二人而显得格外对称。
　　二婢一名月铃儿，一名花信儿，月玲儿在右侧而掌灯偏右，花信儿在左侧而掌灯偏左，只听见月玲儿说道：
　　“我听说了天音门美人不少，若不是要来追踪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调/教美人了。”
　　花信儿接着道：“我倒觉得这君姑娘身后的那位，才是少见的绝色。”
　　“那我们来的正好，可以趁着尸身还暖和，试探她那下面还有无活水。”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就连笑声的颤动、腹部的起伏亦是如此同步。
　　君胜群一眼便知，这掌灯二婢岂是常人，能够将运气调息都训练得如此二位一体，除了多年来习惯彼此的行止，剩下的可能就是天生的默契。然而这两人并非姐妹，能练就今日这般的契合度，其中之艰难可以想见。
　　君胜群无意掩饰自己的疲惫，她弯下身去，自云从仙腰间解下软剑；她斜出长剑，往前一递，动作虚软无力。
　　“……二位若想冒犯我师辈的遗体，就先从我尸身跨过去吧。”

　　月铃花信也不跟她多作废话，手提宫灯分左右朝着君胜群直扑上去。
　　二婢身姿若灵蛇款摆，似海鳗游弋，细碎莲步而来，翻掌倾覆云雨，左右齐出以夺敌人眼前之光，身法迅疾将猎物罩在掌指之间；君胜群目之所及皆是二人形影，只觉得避无可避，难以脱逃。若非君胜群长在天音门，勤习舞乐，不然此刻也必然被这两人给转晕。
　　君胜群斜放右肩，剑尖紧顺她下倾之势平递而出，眼看着就要削中月铃的下盘；花信反应极快，二指一夹宫灯挑杆，宫灯坠子乘势急旋，只朝着君胜群面门击打过去——另一侧的月铃见此并没有收却下盘去/势，反倒是紧跟着花信的动作，手执挑杆，以坠子去反击君胜群。
　　暂不提此二人自身武学修为如何，能将迎敌的反应修炼得如此契合，将二人迎敌彷如一体，偏偏这一体之力又等于敌方两倍的威能，直将敌人逼到死角，穷追猛打。
　　两道宫灯坠子兜头而来，若以软剑去格挡，她手中最后的兵刃恐怕就这样被二人卷走；若后退闪避，她已近崖边，即便此时能险险避过又能躲过几时？
　　君胜群把心一横，手中十成劲力尽数运在软剑之上，她以长剑作暗器、将手中长剑直朝花信胸口投掷过去——宫灯二婢本欲继续变招，然而君胜群空出来的右手猛地攫住月铃的宫灯灯坠！
　　花信心中暗叫不好，她被那半空投掷出来的长剑逼得倒退三步，她再也无法配合月铃的动作了，只能高声呼喊道：
　　“月铃，放手！”
　　花信这一声的确是迟了：月铃心知君胜群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她徒手来抓自己的宫灯的灯坠，不过以为她是稍作垂死挣扎，岂料那人身子骤然向后倾落，竟是往崖边直坠而下。
　　两人各抓住灯杆与灯坠，劲力相互施加——待月铃看清楚了君胜群的去向时，她再松手已经迟了一步，对方半个身子已经朝断崖坠去了。
　　花信抬足踢飞那柄去势已缓的软剑，她奋力扑上断崖、亟欲扯住下坠的月铃——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只是她的同门，她的姐妹，她与月铃苦练十数年的默契与武艺，二人既出、所向披靡；若是一人落单，便如飞鸟折翼，寸步难行。
　　“月铃——”
　　花信大喊一声，断崖边上徒留回声激荡，久久难平。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她忽然意识到月铃早已融入了她的生命里，自己真正的失去了月铃，她便如枯萎了一半，亦离死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