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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渔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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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你来了,也许她此生都不能再离开深崖谷底,但是于她而言却能避过一劫。
或许正因为她不该在此渡过余生,上天才让我掉进这里来。
呵,她乃当世难遇的玄阴之体,若有一天你与她分道扬镳,便将浮春冰交予她;浮春冰最妙的不是削铁如泥,而是斩绝邪花。
前辈……何谓玄阴之体?
若有机缘,你总会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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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胜群再次清醒过来时,她与草履君正并排地躺在一丛草堆上,门口处有阳光投进来、那名少女逆光而立,看不清五官容色,只能见着她身/下那道被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
草履君比她先反应过来:“多谢恩人救命……”
那少女闻言,心情瞬时大好,手捧着托盘,将盘子上两个崩了角的药碗端到她俩面前——距离不仅能模糊人的审美,也能收缩人的身高。刚才远远的看过去,倒没觉察出什么,现在那女孩儿走出光影,君胜群才猛地发现眼前的人儿顶多只及自己胸口,女孩儿一身碎花粗布衣裙,寻常村女打扮,然而其五官堪称精致,眉眼之间有一股脱不去的稚气,跟她的身高与容色搭配在一起倒显得十分的讨喜可爱。
君胜群不禁暗忖,这女孩儿约莫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据女孩儿所说,她俩是被打渔的渔民所打捞上岸的,这救人一命本是淳朴天性使然,但是她俩手上的金镣铐可就引起渔民不少的骚动,大家并非抢着分红,而是鼓足劲儿地将人往外推。最后还是这家女孩儿家人收留了她们,由于两人金铐相连的状态比较尴尬,因此只能将她们丢在空间稍大一些的茅草房。
“……你们俩都昏迷两天了,快快喝药吧,养好了身子就赶紧离开,别给我们惹出麻烦来。”
女孩儿的声音又甜又软,明明是佯装恼怒的声音,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像是撒娇一般,光听这声音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估计也发作不出来。
草履君见她性格开朗和善,便说道:
“小妹妹……”
后面的尾音还没说尽,那女孩儿便如同猫儿炸起毛来,倏地从两人面前站起身来,一脚过来扫翻了草履君身旁的药碗:
“你说谁小妹妹,再敢对我无礼,当心我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女孩子憋了好久才终于憋出了一声像模像样的怒哼,最后扬长而去。
待在茅草房里的二人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唯一肯定的就是草履君用词不当,然而即使是君胜群这样的才德品学也不觉得刚刚的称呼有何不妥。
君胜群勉强地撑起身子,吃力地向前弯腰,捧起地上的药碗:
“现在只剩得一碗药了,我给你分一半吧。”
“……莫非是我待在谷底十年,彻底忘了刚怎么与人交流?”
“那我是什么……”
草履君接过对方递来药碗,浅呷一口:
“这不是树皮山草药,这是深海金翅羹……”
君胜群但觉腹中饥饿难忍,忍不住啐道:
“这就是树皮山草药,我们快快养好伤势,赶紧离开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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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在山崖谷底时,曾想着有朝一日若能出去必定要先完成自己心里最迫切的心愿。然而眼下她们除了栓住彼此、窝囊地蜷缩在草堆上养伤之外,能干的事情也实在不多。
将养了几日,第一回送药的女孩儿却是再也没出现,送药的活儿倒是让俩青年男子轮流过来。那两位一个自称焦卒,一个自称简兵,话虽不多、然而行止间自有有一股江湖草莽的侠义之气,饶是草履君十年长居深谷,也知道这几位并非寻常渔民。
何况依君胜群看来,这两男一女手脚虽有粗茧,然而渔民常年泡在江河海域,手足必会有发白发涨之状——那三位身手矫健,估计跟捕鱼撒网也没太大的缘分。
这一日五人同桌吃饭,焦卒与简兵捧了饭碗就开始拼命扒饭,那小女孩倒是不急,操着那软腻腻地嗓音问道:
“……你们都给山上送信了吗,木鱼怎么还不过来找我。”
焦简二人对视一眼,这话头还来不及说个半句,只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嚷声。女孩儿向两个青年使了个眼色,焦卒率先冲向屋外,简兵则是取来三人惯使的钢刀、就连君胜群身上的浮春冰此时也被交还到她手上。
女孩儿小手翻覆,钢刀随即滑进掌心——钢刀刃口轻薄白亮晃眼、材质上乘自是不在话下,然而奇就奇在这女孩儿手持钢刀竟毫不吃力,这钢刀刀长几乎赶得上她半个个头了。
屋外面有人吆喝道:“咱远道而来,少寨主避而不见、不给咱们薄面就算了。但咱们马帮的大姐今日就在这儿,你总得出来磕个头行了礼!”
女孩儿一口唾沫呸在地上:“我磕她奶奶的!”
她转而看向简兵,沉声说道:“让阿卒回来吃饭,外面那些疯狗吠得累,自然就各处散了。”
这简兵还没跨出门外,屋外便传来一阵少女柔媚的笑声:
“……啥么少寨主呢,净说痴话。我可没见过哪个当山贼地巴巴地想着下山入海,做啥么劳什子的渔民。”
屋外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偏生那笑声还格外的浑厚洪亮,屋内的人就连那笑得岔气的声响也能听到一清二楚。屋外的人笑了一阵,那少女又道:
“……高大兰,你还真以为我没法子整你了,你不疼惜这手下小弟的性命也没关系,我慢慢地割完了他,再找其他渔民出气,让你在这儿彻底地待不下去。”
坐在屋内手捧饭碗的草履君嘴角有点抽搐,她看着那女孩儿的个头,思及她的全名,想笑出来却又没那个胆量,只能拼命憋气。
君胜群手持浮春冰,向女孩儿抱拳揖礼:
“姑娘,我与草履虽是江湖小辈,若你信得过我们,刀山火海我们也愿意为你去闯。”
女孩儿颔首,算是首肯这戴着金镣铐的二人与自己扎堆同行。她抄起钢刀,大步跨出屋门——举手投足之间草莽豪气毕露,但因其人矮手短、容颜稚气,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下来亦油然而生出一种别样的喜感。
屋外早已聚集了数十名劲装骑手,与一般强盗土匪流氓马贼不同的是、这些人循规列阵,眼前数十名骑手以五人为纵列,十人为横列,站成了规规矩矩的方阵。就连每人□□的烈马也温驯异常,即便是喷个气拉个粑也格外谨慎。
马贼群里以有一骑枣红马飒然当先,红马之上的少女一身惹眼的红衣红裙,就连马鞭缰绳也被缠上了红丝绦——在一群乌漆抹黑的马贼之中,这真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知道的这就是个性张狂的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马贼窝里着了火。
此时,马贼窝里的那团火正高傲地昂起头去,让地上那矮个儿的女孩瞻仰自己的鼻孔。
女孩儿似是看腻了对方的架势,将手上的刀随意地往地上一扎,高声斥道:
“你快快下马,我们痛快地干一场,干完了你就赶紧回你的马贼窝去,别再碍我的眼。”
闻言,红衣少女反倒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你家老子要我来逮你上山,若是你执迷不悟,要没出息捞一辈子的鱼,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红衣少女纤手倏扬,往地下掷去一物;女孩儿眼疾手快,那物件还没下地,她弯身出去,双手一捞、已然将那件物事兜在怀里。
君胜群与她挨得近,只见女孩儿手中乃是一木刻的手环,环身以银丝缠缀,也无甚花纹,只是一件寻常的玩意罢了。
女孩儿却凝神注视着手环,喃喃自语:
“……她不是说这镯子难看吗,怎么、怎么在这儿……”
红衣少女嗤笑说道:“可不是吗,这玩意儿真丑。你家木鱼竟然还红绳连了起来,挂在胸口前,也不怕脏了我的眼。”
女孩儿猛地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木鱼呢,她在哪里!”
“你乖乖地跟我回去,她不就平安无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