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已老时间仓》棉毛衫

18、 第二章 ● 07

　　周祈言走了，许宁初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这场报复的闹剧怎么收场。

　　大概有那么半分钟吧，她听到一个声音。“怎么，表白被拒了，大妈！”

　　惊悚地回过头，她又看见裴少屿。无数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乱撞。天啊，我刚刚干了什么？表白了？祈言刚刚说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裴少屿怎么会又在这里？我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我刚刚说我不再行骗他也听见了。

　　裴少屿在余睿家里听天书听了一个晚上，踩着自行车回家。他一边咒着街边坏掉的路灯，一边毫不客气地蹬着他的自行车。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让自己在大晚上的骑这么个破玩意儿。裴老爷子，你是我亲爹么！

　　走在路上，听见有人说我喜欢你。那么大声，想不听见都难，就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了海堤边的许宁初。便不由自主停下来。

　　许宁初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裴少屿也只听见那一句她的表白和后面周祁言的拒绝而已。

　　她用手撑着额头，她的心实在是太乱了。偷偷看一眼裴少屿，他单脚撑地，一副意犹未尽幸灾乐祸的看客表情。怎么又遇到他了呢。真是不要活了的节奏。

　　“要你管啊，大叔！”她恶狠狠地回她一句，然后快速跑掉。

　　很快，这条街上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了，骑上车往家赶，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靠，她表白干我什么事？我干嘛停下来？我跟着大妈很熟吗？回家要紧，他复蹬上车，消失在空空长街。

　　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许宁初深深地懊悔着。只要跟祈言和好，就已经够报复万素芳的了。可是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呀！喜欢他是真的。可是不是那一种喜欢啊！他不要想多了，他会想多的吧？他不想多才怪！许宁初啊，许宁初，你也特坏了，蔫儿坏了，简直是。一边跟他说我再也不骗你了，一边为了报复万素芳骗他说“我好喜欢你的”。

　　回到寝室，她满脑子还是只反刍这一句话。“许宁初，你真的无药可救了。”

　　韩晳把开水瓶递到她手上。“喂，又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整天神神秘秘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热水都给你烧好了。”

　　她提着开水瓶进厕所洗漱。头顶上方的玻璃上赫然印着“周祁言”三个字。使用唇彩一类的东西涂上去的。她心神尚未安定，看见这三个字又吓了一跳。刚刚洗澡的是……回来的时候正好韩晳从卫生间走出来，是韩皙！还好她是跟在韩晳后面进卫生间的那个人，要是被吴彩蔚他们发现，又要鸡犬不宁了。赶紧用手掌把那三个字抹去。

　　从厕所出来，把韩皙拉到走廊上。用审问官的口气：“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出来吧。”

　　韩皙有点摸不着头脑。“啊啊？什么啊？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还不知道谁发神经呢？提醒你一下。厕所的玻璃窗上……”

　　“啊——”还没说完，她大叫一声。跑进寝室，又跑出来。

　　韩皙在洗澡的时候，踮着脚用自己的唇膏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写下周祈言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包括这三个字对应的那个人都让她心欢喜。她一边洗澡一边看着那三个字，想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本来记着在洗完澡后要抹去的，可是穿上衣服后却忘了。

　　“我已经给你擦去了。你喜欢周祈言？”

　　很明显，不用她亲口承认，也该看的出来，她喜欢周祈言。

　　不想直接面对，就拐了一个弯。“你跟周祈言闹了什么矛盾，你们两个互相不理睬对方已经很久了。”

　　“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老实说，你对周祈言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呀。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又来了，明明就是在审韩皙，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我们确实走得很近，因为我们是发小，从小玩到大，所以很亲密。他，他喜欢我，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说完撂下她独自回了寝室。

　　然后又跑回来。“不许告诉周祈言啊！许宁初，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对吧？”

　　“嗯。”她点着头，笑着说：“打死你我也不会说的。”

　　“就算你说我也不承认的，所以你最好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熄灯后，她躺在床上，脑子还是不肯休息。韩晳暗恋周祈言。什么时候开始的，藏得可够深的呀。这也应该是她接近我的理由。所以她对我好都说得通了。且不管她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韩皙这个人还是很善良的，表里如一。如果自己早知道韩皙喜欢周祈言就好了。可是如果自己早知道，那句话就不会那样轻易地脱口而出了吧。

　　难说啊，因为人生没有如果。何况，她是心狠手辣的女骗子许宁初。

　　第二天中午，宿管阿姨打电话到寝室。“601，楼下有人找许宁初。”韩皙挂了电话，和许宁初走到走廊上。周祈言穿着白T和白球鞋，站在楼下徘徊。他抬头往上瞧。许宁初躲开他的目光，缩回头去。

　　好半天才她磨磨蹭蹭地下楼。心里默默念着，我昨天说的话就让它随风飘散吧，祈言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千万千万别。站到他面前还是不敢看他。只看着地面，脚不安分地画着圈。

　　周祈言是真的当真了。他可没有许宁初那么复杂的大脑，想不到许宁初会一边说我再也不骗你了一边说着不真诚的话。他亦是喜欢许宁初的。喜欢这两个字一直埋在心底。他们都还小，他不想说也不会说。能默默守护这她就够了。

　　昨天的事他便封存在心里了，是不会提的。

　　“你还想骗裴少屿多少钱？宁初。”

　　啊？许宁初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心又提到嗓子眼，赶紧辩解：“什么还想啊？我确实骗了他的钱。就一次。没有还想的。”

　　“那天我看到你跟他……”

　　“那天只是碰巧遇到，跟他去买了猫粮，喂流浪猫而已。”

　　“真的？”

　　“真的。”

　　“是怎样的骗法……可以告诉……”

　　“碰瓷罗。我很随机的，没有刻意地挑对象，只能说他很倒霉，碰到了我。”生意越说越小。

　　他的心很痛，痛得纠在一团，这傻瓜，为了一点钱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你受伤了没有！”他抓起她的手肘。

　　“没有，没有，就小擦伤，早好了啦，你别担心啦。”

　　他稍稍安心。“骗了多少钱？”

　　“一万一千五百块。”

　　周祈言惊讶得半张着嘴。这么多啊，臭丫头！

　　“你怎么那么傻啊？”

　　“啊？”

　　“我生你的气是因为，小的时候你是被迫的。你总是想要摆脱，你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你忘了么？可是现在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陷进去，要放逐你自己了么？不就是一点学费吗？这么大点事儿你也不告诉我，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偷你妈妈钱？”

　　“我拿我妈一点钱，怎么叫偷了。”

　　“你还嫌你跟你妈妈吵得架不够多啊！”

　　“我会让她接受你的。”

　　“啊！”这话说的，感觉含混不清，几，几个意思啊？她抬起眼睑，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周祈言也不好意思起来。他吓着下唇想要把刚才的话遮掩过去，便有说：“宁初，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什么意思？”她成绩一直都是年纪第一。不过是在理科榜。高二分班后周祈言学了文科。文绉绉的，很是深奥啊。

　　“简单地说就是用非正当手段得来的东西也很容易丢失。”

　　“哦。”

　　“那你把骗来的钱还给他。”

　　“啊？”还给他？没听错吧？我家周祈言怎么这么纯良，说好听点就是纯良，说不好听那可就是脑子被虫蛀掉了。好不容易骗来的，还要换给人家！钱对于许宁初来说就是命，大于天，大于地。何况那么点钱，对于像裴少屿那样的有钱人，塞他们牙缝都不够的。可是对于许宁初来说就不一样了。用处可大了，高三的学费，读大学的学费。总之呢，靠她打工累死累活也赚不了那么多的。她瘪着嘴，无辜地望着他。真想大叫一句“不要啊”！

　　周祈言有他的想法。他想要让妈妈对许宁初改观，那就要想办法帮许宁初抹去这些污迹，否则，她妈妈是永远不可能改变对她的看法。

　　看她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有难处。“是不是那钱都花掉了，还差多少，我们一起想办法。”

　　什么叫“我们”一起想办法？明明是我一个人骗的。周祈言，拜托，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明明不是自己的罪，却非要往自己身上扛。

　　许宁初赶紧说：“没有啦，我用了一些，但是差不了多少的。我还。我自己想办法。”好在她还打着两份零工。

　　“可是我要怎么还呀！我总不能跑过去跟他说，‘喂，我骗了你万一千五百块钱！现在还你！’那我可真的就出名了。也别想再读书了。”

　　“总有办法的，走一步是一步吧。我们一起想办法。”钱肯定是要还给他的，但是要用隐晦点的办法，总之也要保护许宁初。

　　又是我们！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