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四章 ● 02 ...
-
高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裴少屿却喜欢这样的时光，带着暗香，如杯盏中的醇酒，烈辣，却会让他们回味不穷。
窗外是阳光倾城，摇曳的树影投过来一片绿意，教室里面几排桌椅如犬牙交错。各种试卷参考书籍入山堆积，她也是埋头忙着做模拟题。
裴少屿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每晚睡宿舍，大家都拼了命，他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每天晚上睡前都会给许宁初打个电话。
已是距离高考一个月的时候，已经没有课，从早到晚都是自行复习，从一张试卷里跳出来马上埋首另一套试题。
晚自习结束，许宁初回寝室，今天又轮到她拖走廊。脑子里一边回想着一道数学题，一边打扫卫生，拖把上不知不觉黏上了黑乎乎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走廊太黑了，起初没注意，直到那团东西随着拖把来来回回，她觉得不对劲，便借着临近寝室的光仔细辨认，是一只蝙蝠被罩在了拖把的布条里，而且翅膀受了伤。
如果能给他简单处理一下就好。许宁初捉着这只受伤的家伙偷偷出了寝室。搭公交车赶往温心。
下车过马路，伴随着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嘎吱声，一辆出租不偏不倚拐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路。
车上走下来裴少屿。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啊？也许吧，不过……”明明就是担心她所以跟着她。
晚自习结束，裴少屿与舍友一起去教室外喝冰啤，正巧让他看到了不远处公交车站的许宁初，她捧着一个盒子上了521路。于是他一路紧紧尾随。可是他是裴少屿，就这样承认也太丢份了，于是较劲脑汁想着借口： “说监视会更确切一些，看你这个点外出，不知道包藏什么祸心，怕你又去寻找猎物诱人钱财，所以跟着好监视你。”
“喂，大叔，你……”她很生气地把手里那只装着蝙蝠的盒子递到裴少屿面前。“我离校是为了这个好吧。”
裴少屿好奇地打开盒子盖，几乎是同时，许宁初听到了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叫声还有盒子落地的。
“你干嘛啊？它已经受伤了，别再伤到它了。”她上前捡起盒子。
“什么啊？蝙蝠吗？”
“对啊。”看到他跳到几米开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许宁初的嘴角升起一抹笑意。“原来你怕这个啊。没想到啊，大叔居然会怕小小蝙蝠。”
“你不怕啊？长得很吓人好吧。”
许宁初捂着嘴咯咯笑。说话间，她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温心的门，这家店彻彻底底成了他师傅余睿的了，所以她也配了店里的钥匙。
那只黑色蝙蝠的伤口上沾满了细砂石还有灰尘，许宁初麻利地给它清理伤口，上药。
裴少屿则站得远远的，皱着眉头，“这东西会吸人血吧，大妈，你真不怕。”
会吸血的蝙蝠只生活在南美啊。许宁初捡到的那只只吃昆虫的益兽。不过她还是想吓唬吓唬他。“哎呀，真的，它会吸血啊。它饿了你贡献一点吧，大叔！”一边说着还一边举着它去吓唬裴少屿。看见裴少屿仓皇连连倒退，许宁初笑到东倒西斜。
“别闹了。”
许宁初把它安顿好，两人一起关灯关门。
“现在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宿舍罗。”
“你现在回不了宿舍了。”
她捉着他手腕上的表确定时间，果然这个点宿舍已经锁大门了。
“那……我能去你家住一晚上么？”
“你还真把我们家当旅舍啊。想去就去。”什么嘛，许宁初嘟着嘴，明明就是裴叔叔说欢迎她，他家的大门随时向她打开着。
“走吧。”
“走哪？”
“当然是去酒店罗。”裴少屿走在前面，故意放大声音说：“我身上的钱好像也就开一个房间了。”
许宁初信以为真，深深被吓到。她才不要跟他去呢。
察觉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裴少屿也不回头：“大妈？你脚被黏住啦。快点！”
“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那我怎么记得某人说亏欠我许多，会尽全力偿还的。不幸作为债主，我命令你也要去。”
“我不要！”去酒店开房这种事情我才不要去呢。“我宁愿睡大马路上。”
裴少屿走到她面前。“我只是通知，不是咨询你的意见？明白？”
他凑进的脸真让她心里面小鹿乱撞。“想要还债就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好吧，跟你去，我不过我跟你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少屿抢白。“我又不能吃了你。”
十多分钟后，当他们站到了一座游乐场的偏门外，许宁初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死人，故意吓唬她，她真的以为裴少屿要带她去酒店开房呢。
这是长风游乐场。生活在实宁的人都知道，只是许宁初没有来过。保安室里面黑着灯，也没人。
裴少屿示意许宁初翻铁门进入。等许宁初都已经轻松翻越并且跳进了游乐场，裴少屿还卡在大门的尖刺上。“你怎么那么……”一女生都那么敏捷，真是羞愧难当啊。
“你也太笨了吧，大叔。”
他真的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看，保安……”许宁初急中生智一声吼，吓得裴少屿一秒直接从大门上面跳下来。再回头看，哪有什么保安。
“喂，又有选择恐惧症又晕隧道的某人，你也太过分了吧，还好这围栏不高。”
许宁初也不甘示弱，“没小脑又害怕蝙蝠的某人，爬个围栏都不会，蠢到家了。”
“你再说一遍！”
“我还可以说好多遍，大叔即没小脑又害怕蝙蝠，翻围栏还被卡住，真是蠢到家了……”
“你给我站住！”
两个人在游乐场里面嬉闹追逐。
直到前方出现一个亮点，两人才安静下来。亮点是手电筒发出的光。保安在刚打烊的游乐场里面巡逻，检查有没有遗留的游人或者异常的游乐设施。
两人赶紧停止嬉闹，躲在黑暗的角落，裴少屿来过很多次，清澈数理，带了许宁初在游乐场和几个夜巡的保安捉起了迷藏，巧妙躲过了检查。
穿过那些飞着蚊虫的幽深的灯，裴少屿带着许宁初走到了旋转木马的前。
旋转木马终于停止旋转。许宁初就那样看着安静下来的旋转木马。它累了，偶尔也要停下休息。
“如果现在它正唱着歌儿旋转，你就知道它有多么璀璨。”
“我没有见过，不过我想象的出来。”会是银花火树，璀璨如天上的明星。
“都没有来过长风游乐场吗？”
“没有诶，生平第一次来长风。”
“哦，那下次带你来坐旋转的旋转木马。”
两人稍作停留，裴少屿又带着她穿过鬼屋来到了城市摩天轮下面。
许宁初见过这摩天轮，实宁市最大的摩天轮，在城市各处仰头可见。可是站在它脚下仰望，这是头一次。
两人就坐在摩天轮下面的长椅上安静地聊天。
“你要考哪个学校？”
“我想考清华大学的医学院。”
裴少屿在心里暗自惊叹。以许宁初的成绩，不出意外，录取是没问题的。
“所以你真的想要当一名外科医生？”
“对啊，以为可以救治别人，又可以赚很多钱。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安身立命，不再为了钱而担惊受怕。”
“那你呢？”
“我还没想好。”
“其实比起当外科医生，我更想做一名兽医。比起和人打交道，我其实更喜欢和动物相处。人太可怕了，可是动物不一样，即便是伤害人，它们也是出于本能，它们不会有肮脏的内心。”
“那你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学动物医学，毕业后当一名兽医。简单地说，当兽医不赚钱。”许宁初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的未来已经规划好了，她必须步步为营。那些旁逸斜出的事情，梦想也好，其他的也罢，她无暇顾及。她现在一心追逐的是钱，只有钱。内心的想法在钱的面前只能被忽略。
这句话包含的意义很多，可是裴少屿读懂了。世事对于她来说，只有艰辛吧。其实她大可不必被生存缚住手脚，裴少屿想，我可以养你的，就像收养小小许一样，免你苦，免你忧。“傻瓜。”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的过去我没能参与，可是你的未来，我会守护，不会让你再受钱的苦，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也没关系啊，做医生也不错。我的想法是在大学里面辅修一些关于动物医学的课程，或者去夜校学习，也考一个兽医行医资格证，等毕业了，工作稳定了，有闲暇的时间，就去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做志愿者。”看他不说话，许宁初又接着往下说。
从来没有听过那个什么救护中心的裴少屿问道：“什么地方？”
“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我也是在恩驰图书馆看期刊杂志看到的，亚洲最大的黑熊救护中心。你应该知道，黑熊的胆汁是可以入药的，有很多人为了牟利，活取黑熊胆汁。救护中心为这些熊提医疗助理与栖息所。它也吸引了很多来自圆球各地的义务志愿者。”
“接受救治以后，它们会好起来么。”
“一部分在手术后可以好起来，可是受严重感染的只有等着死去。”
长久的沉默之后，许宁初又开口说话：“我希望尽我所能救助更多的熊，为它们做手术，帮助他们康复。而我救助的第一只熊，我想要给它起名为……”许宁初想了想，干脆就叫“长风。”
“什么？”
“叫长风啊。和这个游乐场一样的名字。”她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天真。
“那第二只呢？”
“长风No.2，第三只就叫长风No.3，以此类推。”
裴少屿也咧开嘴笑了，伸出手掌拍了拍她的脑门心。
“干嘛啊？”她整整被弄乱的头发。
“异想天开。”裴少屿一针见血道出不实际的地方。“都说了要当外科医生了。可是外科医生很忙的，哪有那么多假让你去黑熊救护中心做兼职。除非你才辞职不干啊。”
被泼了一瓢冷水的许宁初立即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说的也对哦。
裴少屿笑偷笑，他有办法让许宁初遵从自己的内心。同时，他未来的路也明朗了。临近高考，大家都在互相打听理想的学校和专业，只有他仿佛无所谓学什么。现在，他终于也有了想要追逐的梦，因为许宁初的一句话。
许宁初走到附近一张长椅上躺下，随即，他也仰倒，望着城市巨大的摩天轮，带着许诺似的意味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在这摩天轮上面，向我喜欢的人求婚。”
没动静，许宁初这么快就睡着了？
直到他合上眼，才听到一个声音。
“好俗套哦。”
“有吗？”
“有啊，好像在电视上，小说里经常看到。没新意。”许宁初完全信口开河，她是大书虫一只，一不看电视，二不看小说。这么说只不过为了奚落并打击裴少屿。
“哦，也许吧，真的很没意思吗？那就不要这个方案了。”
“别啊！”许宁初脱口而出。“从我一个女生的角度来看，虽然俗套了一点，但是很浪漫，没有女生会不喜欢的。”许宁初，你赶紧圆啊，圆回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紧张。她甚至在脑子里构想坐在摩天轮的舱室里，在城市的半空被求婚的场景。停停停，打住。别脑残啊，许宁初，人家绝没可能向你求婚的。太异想天开了吧。
“哦，是嘛。那就好。其实我想的是，只要我求婚的人是那个她就好。小说里都说了，身边站的人是那个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裴少屿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许宁初的回音，自己便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这个城市还没有睡醒，裴少屿先醒了。睡眼惺忪地伸个懒腰，踱步到许宁初睡着的长椅旁。蹲下身子看她。
晨光熹微中，他要凑得很近，才看得到她熟睡的脸。她安静的像只小猫。想要偷吻，那上要碰到她的嘴了，却听见她梦里一声嘤咛，吓得他赶紧跳开。
只见她慢慢转个身继续睡，这才稍安。复又走过去把她推醒。两人赶早爬出了游乐场，回到了学校。
高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裴少屿却喜欢这样的盈盈时光，带着暗香，如杯盏中的醇酒，烈辣，却引人回味。
窗外是阳光倾城，摇曳的树影投过来一片绿意，教室里面几排桌椅如犬牙交错，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他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她也是埋头忙着做模拟题。
6月6日，这一天终于到来。经过了两天的奋战，当最后一门理综的终考铃声响起，裴少屿下楼，在聚集的人群中他看到了许宁初，她的身边站着周祈言，还有吴彩蔚。被撕碎的课本从上空飞下。
他和她回到自己的班级里，看到黑板上大书“三年一班，再见，不再见！”几个字。
她鼻头一酸，原来高中生涯就此结束。
此后她便搬进裴家。
不多时，高考分数出来。许宁初发挥正常水平，成绩甚好，清华协和医学院已经不在话下了。
又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肖潇是艺术生，学舞蹈多年，报考了北京舞蹈学院，艺考早就通过了，文化分也不差啊，北舞已经在向她招手了。金乘四这家伙家里帮他选了出国这条路，还没等到高考呢，他就拿到了UBC的录取，每天就吃吃喝喝，然后旁观高考大军昏天黑地的日子。吴彩蔚也努力了一年无奈底子太差，虽有进步仍达不到本科线，只报了几个实宁市的大专。
许宁初是毫不犹豫就填写了清华协和医学院的本硕连读。倒是裴少屿，在考前就不接受他母亲的安排出国，执意参加高考。成绩出来，分数够他读个三流本科，裴诚甚为满意，早在两年前，他是想都不敢想。可是，当儿子提出要学动物医学时，当妈的程倩一口否决了。这个专业读出来，最大的出息也就是去当兽医。自己儿子这么帅，让他去当兽医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什么也不同意。
当时正在饭桌上，许宁初貌似明白裴少宇想学动物医学的意图，便低着头专心吃饭。
裴少峪只好向裴老爷子求助。“爸——”算是撒娇吧。但不知道管不管用。
“随他去吧。”
“诶，我说老头你……”
“行啦，你看他从小到大追求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没一件，难得有让他感兴趣的事儿，我们做父母的就支持吧。”
“爸，你真是我亲爸！”顺手就楼上了爸爸的脖子。
“可是，好不容易考了这么个分数，怎么说也要读个商科，再不济，学个有出息的专业也好啊，你那么大的企业，儿子将来……”
“这不用你操心，我的裴氏都上市了，以后就算他不会从商也不打紧啊，请人打理，他呢，就继承我的股份，什么事也不用干，就等着拿红利就好，每天呢，随他去开着跑车，追追女生，当他的花花公子也好，兽医也罢，自由得很。”
裴少屿差点笑喷，开跑车，追女生，这样的话，从自己父亲嘴里听到这还是第一次。话说怎么就那么滑稽呢。
“哦，这样啊，还可以这样的吗？”程倩完全不了解丈夫公司运作，什么上市，股份了解甚少。反正只要儿子有钱花就行了。她终于松了嘴。“那就随他吧。”
“我不要当花花公子的，我要学爸的专一，对我妈，那是一心一意，数十年如一日。”
这下彻底把父亲和母亲都逗乐了。许宁初埋着头闷笑。少来，不害臊，你不当花花公子还有谁配得上这个称呼。
晚上，在自己的房间，裴少屿还是选了中国农大的预科专业。这样至少能保证读完预科可以学动物医院。填完自己那份，又动手帮许宁初填了一份。
第一志愿写着，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专业。
第二天，是高考志愿递交的截止日。在许宁初要把自己的志愿交给龙老师的之前，裴少屿把她拽到了外面楼梯口，两手撑着墙，把她圈在里面，防止她走掉。
“你干嘛啊？”
“我已经给你交了。”
“交了什么啊？”
“志愿表啊。”
“喂，你别乱来。”
许宁初想要逃，却被他的臂膀圈住不能动弹。
“你为什么要擅自给我填志愿，你都填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中国农业大学的动物医院。你自己也很想学的专业。不用谢我。”
“谢你个头啊！”
裴少屿用手掌捏住她左右脸颊。“跟债主就这种口气说话么？我忘了告诉你，我不过只是例行通知。”
意思就是我必须遵守么？许宁初还是心有不甘。欠裴少屿的情她想还，可是清华却也不想放弃，这么多年，走得这么难，不就是为了那荣耀的一刻，从西医变成动物医学，从清华变成农业大学，没有一个人会选择后者的。许宁初闷不做声慢慢往教室走。
她确实是太有想法，又固执的一个人。裴少屿在那一刻也慌了手脚，他其实也不确定能否左右她。
“喂，我也报了这个学校。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可不可以不要考虑钱这种事情，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
”那你别替我做主我的人生，可以吗？“
”可以！“他把那份志愿从龙老师那个取了出来。”好，我不强求，你自己决定。“
两分志愿拿在手里，一份是她自己的，一份是裴少屿给给她选的道路。本来是不用存半分犹疑，可是现在，她犹豫在犹豫。
鱼与熊掌，她必须放弃一样。
在龙老师催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在裴少屿打趣说”大妈。干脆抛个硬币好了“之后，她终于咬牙把自己左手的那一份交了上去。
好了，就这样吧。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只允许裴少屿一个人改变她的既定轨道，也只允许他一个人，插手她的命运。就当她是欠他的罪人，要牺牲自己去弥补好了。
就去当兽医好了。和他上同一个学校。
裴少屿背靠着桌子，不动声色地别开头，笑。
”宁初，你确定是去北京吗？我报的也是北京的学校，已经交了志愿了。“走廊外面，周祈言大声说。
三个人一同走出学校。许宁初觉得内心有难以言喻的快乐和轻松。头顶是大朵大朵的白云飘过，她轻轻地跳着，仔细聆听夏天的风在耳边的呢喃。幸福仿佛就是这头顶的阳光，踮起脚尖，就更靠近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四章 ●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