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江山》苏空崖

15、烟花巷柳

　　闰帝的丧葬之礼极为隆重，举国缟素，普天同哀，京都闹市五日不得集会。

　　相较之下，宣帝的登基基本没有什么仪式，五日丧葬过后，他便直接坐上龙椅上朝议事，在几位老臣的辅佐下国事一日不曾耽搁。

　　江国，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异动。

　　宣帝还为宣王爷时，私底下养在王府的密探接到密旨暗中彻查闰帝的死因，尸首也已移花接木悄然运往密室，皇陵之下，埋葬的只是闰帝的衣冠和价值连城的陪葬之物。

　　卫林已将搜查范围扩至全国，却仍是没有云国太子的下落。

　　紫玥知道闰帝驾崩后，郁结于胸，卧病不起，楮墨前去闭月宫探望过多次，每次都被她身边的侍女委婉回拒，想来她心痛闰伯伯逝世之余，也恼气自己夺了她的一切……楮墨如是想着，也便不再登门打扰，时间总会治愈一切的。

　　泰安宫，宣帝精心挑选了两名宫女贴身服侍楮墨，一人唤作惜儿，一人唤作嫣儿。

　　惜儿大方沉稳，处事谨小慎微，又在宫中谋事已久，因而泰安宫所有大小事宜都经要由她手。

　　至于那嫣儿……

　　“公主！——哎呦！”嫣儿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踉踉跄跄径直摔进楮墨的寝屋。

　　楮墨正在喝茶，见到眼前之景，嬉笑着上前搀扶。

　　嫣儿连连摆头表示没事，急切道，“公主，卫——卫右统领来了！”

　　楮墨笑容敛起，匆匆向宫外走去。

　　卫风奉旨协助大理寺暗查工部一案，案情有了什么进展应该去找父皇，怎会到泰安宫来了？

　　正想着，卫风已肃然一身的出现在了眼前。

　　“卫风参见公主。”卫风躬身作揖，神色却是格外凝重。

　　“卫右统领不必多礼，今日来寻墨儿，可是工部一案有了进展？”

　　但见卫风摇了摇头，蹙眉道，“怕是工部已知晓走漏了风声，京城烟花之地如今瞒得滴水不漏，无从下手……”

　　楮墨皱眉，不解道，“我与莲儿都是人证，还是无法立案彻查此案吗？”

　　卫风面露难为之色，“公主与莲儿姑娘虽被绑至酒窖，却没有入烟花柳巷，仅凭花花二字遗言，工部自然可狡辩说是污蔑……如今红尘客栈已死无对证，公主与莲儿姑娘又单口无凭……”

　　“那……”楮墨思忖片刻，又道，“我险些遇害，父皇出于天威也不能治工部的罪吗？”

　　卫风长叹一声，依旧摆头，“圣上登基，前朝尚且不稳，若是为了公主而惩治工部，恐怕会引来非议，圣上……也是无可奈何……”最后一句甚是低沉，宣帝年轻时同军中大将一同上阵杀敌，面对强敌都无所畏惧，如今初登大殿，为了天下百姓，面对那些个奸佞臣子，竟也这般无助！

　　楮墨心中生寒，似乎又在父皇的眼里看到了当年的无奈与悲伤。父皇坐在那位置之上，从此无奈之事不知又将有多少……

　　可是想到无数身陷囹圄的妙龄少女，楮墨就寝食难安，一日不将她们救出，她便一日不得心安。

　　楮墨脑中飞速旋转，突然扬眉一笑，“卫右统领，我倒有个办法。”

　　卫风的眼里染上一丝惊喜，疑道，“什么？”

　　但见楮墨盈盈一笑，心中似乎已有了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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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柳巷”，京都最大的青|楼，此刻已近傍晚，这座琼楼玉宇却是灯火通明，来往人流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三个英俊潇洒的俏公子孑然一身得出现在了众人眼中，三人中，一人一直羞赧得低头整理衣冠，看上去扭扭捏捏极不大方；一人潇洒俊逸，一双黑眸时刻警惕着四周。

　　至于另外一人……

　　但见“他”扬眉浅笑，从腰际拿出一把折扇，哗然甩开，颇有风度得扇着。

　　这三人，便是卫风与女扮男装的楮墨和莲儿。

　　“公主，大冷天的，您不冷吗？”莲儿怯生生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扮成男子上青|楼，她本是万般拒绝，可公主说此行是为了辨识那些被贩卖的姑娘，她才不得不前来。

　　“我这叫风度！”楮墨轻咳两声，继续装模作样得扇着。

　　卫风侧头，正巧看见楮墨不住在衣襟上蹭擦汗渍，扬唇会心一笑。

　　“哎呦，几位公子，快来快来，来到我们烟花柳巷啊，包你们流连忘返——”一头插翎毛的妖艳女子却步上前，随即冲着楮墨抛了媚眼，径直揽过她的腰肢。

　　楮墨的双目瞪得圆鼓鼓的，虽然此前自己女扮男装，借着这副俊俏的模样也调戏过不少女子，此刻真正被浑身馥香的女子揽着腰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滞得屏住了呼吸。

　　又有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貌美女子盈盈上前，莲儿见状，不知所措，转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卫风紧紧扣住，卫风目生愠色，决然摆了摆头。

　　莲儿无奈，长嘘一口气，闭着眼被一女子揽过身去。卫风一脸凝肃，扬手拒绝面前之人，大步流星向青|楼走去。

　　方踏入青楼，楮墨便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之景不可名状。自幼生在帝王家的她只觉得眼前楼宇内的陈设不比宫里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下一片欢声笑语，推杯换盏此起彼伏，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青|楼女子们被醉酒的男人们揽着腰肢，发出阵阵放浪形骸的笑声。

　　“小公子，看你的样子是第一次来这儿吧，告诉芝曼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揽着楮墨的女子妖媚得开了口，垂眸看向面泛微红的楮墨，掩着面笑出声来。

　　“咳咳——”楮墨尴尬得从女子的怀里退出来，甩开折扇不住得扇着，“给……给大爷把姑娘们都叫过来！”

　　此话一出，楮墨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异样的目光。

　　自称芝曼的女子先是一怔，随即双手抱肩，嘴角讥讽得上扬，“哟——小公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嘛……”

　　话音未落，一沓白花花的银票已经递到了眼前，卫风扬手到芝曼面前，一脸凛然。

　　见到银票，芝曼的脸上立马挂上谄媚之色，正欲伸手接过银票，卫风却倏然收手，“我家公子满意了，银子少不了你。”

　　芝曼讪讪垂眸，应声道是，心下却打起了别的算盘……

　　但见她婀娜却步上前，扬声冲着一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嚷道，“你们都随这小公子去烟雨阁，给我好生伺候！”

　　众姑娘们掩面含笑，向楮墨投来艳慕的目光，轻声道，“是——”

　　随即，楮墨三人便被一群妙龄女子簇拥着往烟雨阁而去。

　　烟雨阁，脂香四溢，欢歌笑语。

　　楮墨被女子们簇拥着，左一口酒右一香吻，只觉得香气逼人，连呼吸都困难。半晌她才从人群中脱离探出头来，对立在身后的莲儿和卫风道，“你们别顾着看热闹忘了正事！再喝下去我非醉了不成！”

　　卫风果决得点头，看向身旁的莲儿，莲儿俯下身来，在楮墨耳边轻声道，“公主，我仔细瞧过了，这里面没有。”

　　楮墨点头嗯了一声，回过身来佯装酒醉，将身边簇拥的女子推开，喊道，“你们都给大爷下去！一个个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大爷的眼！换一批姑娘来！”

　　众姑娘们闻声，有的闷哼一声悻悻而去，有的抹着眼泪恋恋不舍。

　　芝曼一边安抚着从烟雨阁出来被伤了心的姑娘们，一边张罗着新的一批姑娘进去，心中暗自想着，这小公子怕是头一次开荤，见到姑娘竟这般把持不住！

　　人群中立在最后的女子红唇轻抿，一双眸子惶惶不安，正沉着头欲随人群进入烟雨阁，却被一支素手拦腰截断。

　　“慢着，抬起头来。”

　　盛气凌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女子战战兢兢得抬起头来。

　　“你还不曾待过客吧？”芝曼迎上女子似水的双眸，“长得这样俊俏，不用来谋财真是可惜了……”

　　女子闻声，慌慌张张跪倒在地，紧紧抓着芝曼的衣襟，一双眸子泪流不止，“芝曼姐姐，求您不要让我待客！我保证以后努力干活，什么粗活重活我都能干！求求您了！”

　　芝曼不耐烦得从女子的手中抽过自己的衣服，冷哼道，“求我做什么，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苦……”

　　女子闻声，一屁股瘫坐在地，哭得歇斯底里。

　　芝曼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口鼻，怒声斥道，“若是弄砸了这桩生意，小心你小命不保！”

　　女子心下惊恐，强忍住眼中打转的泪水。

　　芝曼俯下身来，将一白一黄纸包裹递到女子手中，长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大伙儿都是这么过来的，既是老天给的命，就且好好受着吧……”

　　女子呜咽着接过包裹，颤声问道，“这是……？”

　　芝曼唇角上扬，“白色的是迷药，黄色的……是媚药……”

　　女子眼中染上一丝惊慌，芝曼冰凉的声音再次传来，“那黑衣男子的武功可见一斑，看准了人下药，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