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早退翘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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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退翘班
楚小寒的放工时间没到，秋水一个人在北坡闲逛，压力不如早上来时那么大了。
除了杨喜妹，其他绣工也找着各种由头，来杂物间找秋水。胆子小一点的，说几句怜悯凄惨身世的话，好引起她的注意；胆子稍大一点的，有意无意地用腰肢或身体其他部位，不时与她擦碰，企图引起共鸣；胆子更大，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则像杨喜妹那样，对她动手动脚，趁机揩油，满足空虚的心灵。
秋水这些罪不是白受的，作为借机讨好的手段，她们无一不散点铜钱或物件，彰显诚意。
离开织绣坊，秋水除了十五文工钱外，还得到了二十八文见面礼（或者说是救助款），一只绣花鞋，两只癞蛤蟆蹲在荷花上干瞪眼图案的手绢，一只被咬过一口的苹果，以及一个成分不明，闻了直打喷嚏的荷包。
一只鞋子要了没用，荷包比劣质香水还要难闻，被秋水丢到附近的小溪里了；苹果是好东西，麻袋扛累了正好补充营养，二话不说直接笑纳，只是不知道送来的那位有病没有，缺口处她是一点也不敢碰的，吃了大半个，剩下的喂路边的野狗了。
唯有那条手绢还有点用场，暂且留着。
秋水从来没做过粗重的活儿，累得满头大汗，褂子紧紧贴在身上，粘乎乎的,很不舒服。
前面分明有条小溪，抹一把脸，擦一擦身子，立马能酣畅淋漓，神气活现，可她不敢也不能。
北坡远离破庙，刘从义和黄有力都染指不及，无人监督，好不自在。可万一被人瞧见她是个女的，传到任何一名绣工的耳朵里，明儿准保被十几双白眼活活瞪死，就算侥幸不被瞪死，那也要被口水给淹死。
这种风险万万冒不得，情愿难受些忍着，除非今后她不想在这混了。
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很少有乞丐来到北坡乞讨，加上此处民风热情朴实；不是织绣坊织工的那种别有企图的热情，是真心实意想帮助落魄之人的热情。
秋水收入颇丰，楚小寒刚放工那会儿，指标业已达成。两人的午饭自然也是不用愁的，秋水把之前糕点作坊老板给她的三块桂花糕分给楚小寒两块，剩下一块回家路上当点心吃。
当秋水把织绣坊的遭遇向楚小寒倾诉，他并不感到惊讶，只憨笑了几声。
这些绣工的心思，楚小寒很早就知道了。前几天他所在的烧酒坊没活计干，没去织绣坊混几个铜钱，就是怕招惹了这群饥渴的猛兽。
青花婶是个大好人，见楚小寒可怜，时常照顾帮衬着，身上破褂子的洞都是她在东厢房单独给他补的，补的时候把门关得死死的，一根针都扎不进来。
楚小寒把秋水介绍到织绣坊，不是故意做猪队友，要坑害她。丐团的规矩很简单，讨的钱多的就是爷，打酱油的是孙子。秋水一连当了好几天灰孙子，再不拿出点表现来，日后免不了被丐众冷落和欺负。为了帮她快速达成指标，只有暂时牺牲一下了。
在附近乞讨了一阵，两人的指标均已达成。楚小寒始终维持在七十到八十文之间的水准，明明时间还早，但不多讨。秋水破天荒的打破了个人历史纪录，当日所得铜钱达七十二文之多。
此时烈阳斜顶，楚小寒带秋水来到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中，打诨摸鱼起来。
这是坏了丐团的规矩，乞讨时段明令禁止白混日子。楚小寒丝毫不担心，乞丐通常不会来北坡。除了路途遥远，来回不便，更重要的原因是丐众基本都是“走江湖的”，随便逛几圈就能讨得铜钱，谁还会吃饱了撑的，干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劳力丐”来。
树林里有许多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为午后闷热烦躁增添了一曲悠扬的乐曲。树是梧桐树，直入云霄，树干粗得两人合围都抱不过来。那些鸟儿，站在云端快活地歌唱。
“你这是做什么？”
两人来到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下，秋水以为楚小寒要带她依靠在树边打个盹儿，没想到他把袖管和裤脚管都撩起来，抱着树干要往上爬的样子。
“掏鸟窝子蛋，可好吃了，营养又健康，我去它们老巢弄几只下来。”楚小寒指着树顶一只嘲笑他自不量力的鸟说道。
这片树林是无人归属的，因为临近村子，猛兽早已被村民们赶走，只剩下一些鸟儿栖息。树叶茂盛，鸟飞得高又机灵，很难用弹弓打下来，唯一能逮到的，只有那些横在鸟窝里一动不动的鸟蛋了。
鸟蛋的营养价值很高。从古至今只有卖鸡蛋，很少听说有人卖鸟蛋，那是因为鸡可以圈养，鸡蛋可以量产；鸟蛋却不行，而且鸟蛋太小，无法囤积足够数量，长期稳定供应，因此无法形成产业链；只有闲得没事做，或心血来潮的孩子，才会去掏鸟蛋解解馋。
“鸟蛋可好吃了，以前我爹说过，这东西大补，看我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就知道爹没骗我了。”
楚小寒稚气未脱，在秋水面前说出这番话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还叫她放心，一会弄几个下来，给她尝尝鲜。
秋水脸上泛起了红晕，忙把手伸向额际，遮挡从树叶缝隙里穿透过来的光线，低声关照了一句，让他小心点。
楚小寒显然不是第一次爬树，像只小猴子，用两腿夹紧树干，双手上下挥舞不停，熟稔地往上爬。
刚才说过，树干相当粗，楚小寒身子瘦小，两条腿很难完全将树干夹紧，只爬了约三分之一的距离，速度便放缓下来，动作也不及先前灵活了，活像一个打太极拳的老人。
鸟儿喜欢在高的地方筑巢，楚小寒以前也攀过低矮的树木，无一不空手而归，爬如此高的树，是不得已而为之。
动作是慢了点，就像看电影慢镜头，不过总算有惊无险，楚小寒很快就爬到了树顶。一大群鸟儿受到惊吓，丢下那些还未出世的孩子，仓皇落逃。
楚小寒在高处向秋水挥手，得意洋洋地拿着几枚鸟蛋向她展示，阳光在他身后筑起了一轮金晕，将他整个人闪耀的金光灿亮，身材陡然间挺拔了不少，笑脸上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亲切。
“小心点，别摔着了。”
秋水没吃过鸟蛋，开始觉得新鲜有趣，想要尝试一番，看到楚小寒爬得如此之高，心中不免替他担忧起来，只要安然下来便好，在地上不断地向他拢手大喊。
上山容易下山难，爬树也是这个理。楚小寒把鸟蛋放在布褡子口袋里，缓缓往下爬，速度比上去时还要慢。
可即便是这样小心翼翼，也无法抵挡愤怒的小鸟。刚才几只小鸟又折了回来，在他身边咆哮盘旋，伺机啄他脑门，为它们不幸的孩子报仇雪恨。
这一招是楚小寒没有想到的，之前也没碰到过这种豁出去不要命的小鸟，腾开一只手，招架小鸟的自杀式袭击，一时分心，双腿没夹牢，不断往下滑，滑到一半实在坚持不住，手一松就摔下来了。
楚小寒突然一摔，秋水没有思想防备，当下就慌了神，本能地托起双手向他靠过去。
结果，两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树林人迹罕至，长期无人打理，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腐叶。楚小寒滑了一大截，此时摔下来，顶多两三人的高度，落到柔软的床垫上本来多半是可以无大碍的。
哪里料到秋水突然张开双臂这么一接，直接落到了她的身上。刚巧落地的位置又不偏不倚，两片嘴唇贴到了一块儿。幸好楚小寒刚一落地作出了本能动作，双臂撑地做了个俯卧撑，不然非得把秋水的门牙磕碎不可。然后，他又因为发力过猛，双臂无力支撑，重重地趴在了秋水的身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偷袭，是秋水始料未及的。因为惊吓过度，她下意识地闭起了双眼，只感觉一片湿润的东西触及双唇。睁眼一瞧，竟是楚小寒压在自己身上，顿时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啊！”楚小寒嘴唇一张一翕蠕动了一下，从喉咙深处发出深沉的呻吟。
楚小寒脑门像是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片淡黄的清流，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淌到两人的嘴角。
一股甘甜而不腻，浓稠而滑溜的液体，通过狭小的缝隙，钻入两人的口中。
楚小寒刚开始也有点被吓蒙了，直到鸟蛋磕在脑门，蛋黄和蛋清蜿蜒曲下，才缓过神来，起身冲秋水尴尬地一笑。
鸟蛋的蛋清和淡黄沾了一嘴，楚小寒不想浪费这么有营养的食物，便伸出舌头在嘴边绕了个圈，连同秋水的口水一起吃进了肚子里了。
秋水一边抹着嘴唇，一边支起身子。无暇顾及的楚小寒，侥幸未能看到这猥琐的一幕。
两人甩了甩胳膊，蹬了蹬腿，得益于这张纯天然无污染的床垫，以及楚小寒的随机应变，双方都没有受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第一次和别人有亲密的接触，且对方还是个男的，楚小寒尴尬不已，语无伦次地说道，“秋水兄弟，你别在意，刚说是一场误会。其实……其实我这个人挺正常的，你千万别多想。”
秋水能不多想吗？莫名其妙被人强吻，只要头脑正常的，总归要或多或少想一想的。
楚小寒把她当作男人，已经如此惊慌失措了；要是得知她是个女的，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他这种腼腆的性子，恐怕是有多远要躲多远了。
这事不能完全怪他，只能说是意外。在丐团里，秋水只有楚小寒一个聊得来的朋友，失去了他，在这个未知世界里，她又将成为孤家寡人。
前世恋爱经验一箩筐的秋水，经过再三权衡，决定不予追究，避免今后双方尴尬，同时更要隐藏好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不让人识破。
“我这个人也挺正常的，意外嘛！”秋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抹着唇角的汁液说，“小寒兄弟，你也别多想。”
“对，是意外。”楚小寒极力避开这个话题，摸了一下布褡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枚完好的鸟蛋，又在刚才两人摔落的厚树叶堆里，找到四枚滚落出来的鸟蛋说，“不如我请你吃鸟蛋吧，很好吃的。”
“好，那我来尝尝看吧。”楚小寒能岔开话题，秋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求之不得，爽快地答应。不过，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楚小寒利落地捡了堆树枝，生起来篝火，挑了几根粗树枝架在上面，把两只鸟蛋放上去烘烤。没多久，白色的蛋壳变成了橘红色，翻转了几次，蛋上就腾起了烟雾，一股清香弥漫在小树林中。
鸟蛋是什么鸟生的，他们不知道，也懒得管这些，两人已迫不及待地咽着口水了。
剥开蛋壳，里面和鸡蛋差不多，只是个头要小很多，仅仅比鹌鹑蛋大一点点，但味道却是极为可口，淡黄的浓郁清香在齿尖缭绕，满口香喷喷的味道，让人意犹未尽。
不知道为什么，秋水总觉得第一颗生鸟蛋，要比烤熟的还要好吃，或许是因为原汁原味的关系吧。
楚小寒在地上搜寻了片刻，挖了个坑，把剩下三枚和前几天存的鸟蛋一块埋下，掩盖土层和腐叶。
鸟蛋是新鲜玩意儿，像大泽邑这种普通的村庄，很少有人感兴趣。他唯一的主顾是孙员外，就是上次秋水被家丁操着扫把，把铜钱当飞镖赶出来的那户人家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早退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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