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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职场骚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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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骚扰
北坡是个乞讨的好去处,民风热情,相当地热情,热情得如万马奔腾,热情得让人生不如死。
两人路过市集,秋水接过包子铺老板送来干瘪的包子,分给楚小寒一个,边吃早饭边上路。
离开市集往北行进,一溜青烟弥漫在空中,追云逐日。此处与南坪不同,南坪以农业耕地为主,多为农舍。该处氤氲缭绕,清风徐徐,一座座木屋或瓦房前人头攒动,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旁边的小溪汇入湖泊,水流湍急逶迤。
离上工还有些时候,楚小寒带秋水在周围晃悠了一圈,熟悉地形,在一处门前停着马车的独门大院子前立定。几名上身赤膊的壮汉在屋子和马车间来回搬运酒坛,这便是楚小寒干活的烧酒坊,每天都在这里打两个时辰的零工。
酒坛子足有两人宽、半人高,看上去沉甸甸的。两名壮汉合搬一个坛子,都跟长途跋涉的老马一般气喘吁吁,脚底趔趄,身子晃得像个不倒翁。
再瞧瞧楚小寒这瘦不拉几的样儿,脑袋刚盖过坛口,双臂张开也揽不住坛身。干这种苦力活儿,活该找罪受。秋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轻轻松松的乞讨不干,硬要和自己的身子不过去。
门前停留片刻,楚小寒便带着秋水去了隔壁一家染坊,问问有什么零散的活计让秋水干。
染坊老板和楚小寒好像很熟络的样子,看了看秋水摇头说,秋水个头太矮,力气也小,无法胜任,劝他们去别处再看看。
一上来就吃闭门羹,楚小寒毫不气馁,移步来到织绣坊讨活计。织绣坊老板是个四十上下、穿着一身青花瓷纹绸衣的中年妇女,慈眉祥目的,极有亲切感,还好心询问几天不见,楚小寒褂子上的破洞怎么又多了两个,要不要进去帮他补补。
秋水这才注意到,楚小寒的褂子虽然与她一样,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时尚元素;但缝补之处针脚细密且精良整齐,做工要比她的细致许多。再一看织绣坊老板身后的窗子里射来的一道道如饥似渴的娇羞眼神,顿时明白了大半,兴许是哪个织绣女看上了他,替他缝补衣裳。
楚小寒因长期营养不良,个头与秋水齐高,整天脸上和着泥巴和尘土,看不出有什么惊鸿之处。至少秋水与他相处的这几日来,是这么觉得的。
织绣坊老板一副为难的表情,从丝绸钱袋里掏出四文铜钱,分别放在两人的破碗里,说织绣坊都是做女工的活,不收男人,让秋水去别处看看。
“秋水兄弟机灵又能干,一定不会叫青花婶失望的。”楚小寒试图再作努力,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青花婶,”一名绣工隔着半启的窗子说,“不如让他来试试吧,成匹的布袋子重得很,我们搬不动,我看这活他干挺合适的。”
“是呀,往后重活就交给他吧。”另一名绣工在旁起哄。
青花婶思量再三,织绣坊里都是女工,收留一个男人,还是个小乞丐,终归是不妥。
“青花婶,你就发发善心吧,”楚小寒趁她犹豫不决,把秋水告诉的身世,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末了还说,“秋水兄弟老可怜了,你若是收了他,随便给他什么活干都成,干不完的等我放了工过来搭把手。”
青花婶顿时警觉起来,偏头朝身后恶瞪了一眼,吓得那半启的窗子立马像个受了惊吓的乌龟,一个个探出的小脑袋全缩回去了,几个圆咕隆咚的阴影在窗上清晰可见。
“好吧,既然小寒为你作保,”青花婶思忖片刻,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就暂且收留,能不能干下去,要看她往后的表现。”紧接着,目光转向秋水,叮嘱道,“你就负责搬运成捆的布匹,不许踏入织绣间一步,若是坏了规矩,立马走人,每天干一个时辰的活,工钱十五文。”
秋水看得出,楚小寒在这一带人缘极好,工钱尽管没他扛酒坛子多,至少每天十五文的收入是稳当的,剩下的就在周边乞讨,或许能够补□□差。
两人约定,午时在烧酒作坊门口会合,便各自开工,便各自开工。
织绣坊不大,总共才三个厢房,最大的一间无疑是中间织绣间,里头待着十几个织绣女工,岁数都在十五六岁之间,个个穿着绸布或端布衣裳,料子上乘,做工精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泽邑地处江南丰饶之地,民间美女如烟,聊不胜数。而织绣是大家闺秀必学的手艺,因而织绣坊网罗了大泽邑几乎所有的富家千金。
东厢是女工和青花婶休息的地方,生人勿进,带把绕道。隐藏身份的秋水无缘窥其究竟。西厢是杂物间,也是她的工作岗位。
秋水的主要任务是接收织绣坊定购送来的各色布料,分门别类安置妥当,待织绣间何种布料即将告罄,便会派来知会。她所要做的很简单,把相应的布料抬到织绣间门口,拉一下门口的麻绳,铃铛就会响起,通知绣工来取。
因为布匹外都有麻袋捆扎,所以青花婶并不怕她会将布匹弄脏;而秋水每天面对的就是一只只大麻袋,根据上面所写的标签,判定布料种类。
织绣女工成天绣着祥云锦纹,无聊得很。手上飞针引线,嘴里闲话家常,当作解闷。作坊是砖木结构,隔音效果不比五星级酒店,聊的话茬儿,多少传到了隔壁扛大麻袋的秋水耳朵里。
作坊里突然来了个“男人”,话题自然转到了秋水身上,说他年纪这般小,家里人都死光了,身世真是可怜,姐妹们有责任和义务,能帮一点是一点;听得秋水感动得五内俱沸,恨不得立马进去挨个谢过她们全家,佛祖一定会保佑她们嫁入豪门的。
身世聊完,话锋陡然一转,其中一名绣工说秋水虽然是个乞丐,脏兮兮的样儿,但刚才隔着窗子望去,隐隐觉得那副泥巴土脸上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另一名绣工当即附和,她也有这种感觉,刚才还有点吃不准,现在经人这么一说,心中更加确信了。这秋水跟楚小寒一样,都长着一张天生俊朗,看着让人忍不住要咬一口的脸蛋。
此刻,隔壁传来了坚定而沉稳的脚步,伴随着一阵尖声尖气的假咳嗽声,织绣间汹涌的波涛趋于平静。
没一会儿,脚步声渐远,海浪再次席卷织绣间,海水漫过墙壁向杂物间渗来。
一名绣工借故秋水拿错了布料(实际上没拿错),悄悄潜入杂物间,在她面前站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阵,双颊红扑扑的像个烂番茄。她对秋水把媚眼儿抛成斗鸡眼似的,说自己叫杨喜妹,喜欢的喜,妹妹的妹,千万别念倒了,想歪了。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到她手心里,一边说了许多同情她身世的废话,一边在她手心手背摸个不停,死抓着就是不肯松手。
秋水尴尬地笑着,暗暗用力甩了几次,都没甩掉,手反而被越钳越紧,和坐在马桶上玩自拍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紧要关头,门外响起了马车的轱辘声,送布料的伙计如释迦摩尼下凡,将秋水解困于危难之中。若是秋水身边有点闲钱,定会请他海吃一顿,聊表谢意。
秋水趁对方愣神,飞也似的冲出去,扛起布匹就闷着头跑。
这回秋水总算明白,这些绣工和她无缘无故的,会替她说好话,让青花婶极力挽留,还有隔着窗户看着楚小寒那邪乎的眼神。
她们说得好听点叫大家闺秀,实际在这乡下农村,最多只能算乡村富二代,和接受过正统教育的大家闺秀,有着云泥之别。
到了临近适婚的年龄,四书五经读得再多,也按捺不住那颗如狼似虎的心,何况家长不在身旁,就更加放飞自我了。
这种敏感时期,内心对异性的饥渴,不论古代,还是现代,那都是一样的。通俗来讲,叫“青春期”。家里为发展壮大,长盛不衰,依靠政治联姻获得家族最大利益,把女儿嫁给素未谋面,但门当户对之辈,比比皆是。
而那些倒霉的帅哥、妹子,既然无法选择自己人生的幸福,抓住最后的机会,享受最后的狂欢,填补心灵的寂寞和苦闷。说他们是放荡不羁或水性杨花,就有失偏颇了,充其量不过是入狱前夜的饱餐一顿。
所以只要是个男的,胆敢踏入织绣坊一步,便成了她们竞相追逐的猎物。哪怕是乞丐或是个残废,只要苗壮根直,也绝不能轻易放过。
而且秋水这副脸蛋儿甚是清秀水灵,虽然每天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可现代女性知性美的气质,不是说隐藏就能隐藏得了的。
秋水当即后悔来织绣坊打零工,她宁愿达不成指标,每天看钱七的脸色过日子,也不愿待在虎豹豺狼堆里。这里的危险系数爆表,不是破庙那些光棍能够比拟的。
如今向她们表明身份,为时已晚。她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秋水,还有楚小寒和一切与他们同龄的男子。
若是她们得知秋水是女人,天天和楚小寒勾搭在一起,同吃同住,还肩并肩躺在一块儿。以女人的嫉妒心来看,她恐怕过要了多久,又得和阎王爷谈人生去了。
如地狱般地熬了一个时辰,接过青花婶递来的十五文铜钱,逃出织绣坊,吸了一口不带雾霾的清新空气,秋水顿时感觉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