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幸福生活指南》春夏不复

25、精简裁员

　　精简裁员

　　游击战是一种非常简练实用的战术，堪称打不死的小强。秋水与楚小寒玩得可溜了。

　　俗话说，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他们先在南坪那家客栈讨了两个包子——还是带肉馅的——一同上路，向北行进。

　　楚小寒在南坪通往市集的官道上，沿路来回乞讨。两旁农舍不多，仅有十来间，并不是乞讨的最佳选择，往往被乞丐们忽略。因此，楚小寒兀自一人乞讨，未碰到其他乞丐。

　　起先一个时辰，收获寥寥，可想而知。即便每家每户都散财施舍，也要不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总不能循环往复，那就不是乞讨，是敲诈了。

　　临近中午，市集有大批商贾从这里通过，或徒步前行，或拉马载车，向南坪方向进发。这是朝廷向商贾采购的粮食，每日一趟，专程运往南坪的前线阵地，慰劳在那边的抗洪卫士。

　　去晚了，南坪的士兵就得挨饿。商贾在路上无一刻逗留，扬尘飞土拍马前行。

　　楚小寒一个人在官道上瞎转，看到大波人马向他冲来，吓得腿都软了，站在原地发怵。

　　“臭要饭的，赶紧走开，我们有公务在身。”随队护送的士兵向他大声警告，策马向他冲来，丝毫未有减速。

　　不是楚小寒硬要挡他们的道，实在是吓得双腿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

　　延误运送时辰，是要受牵连的，搞不好要蹲大牢。商贾不敢怠慢，掏出一把铜钱往路边撒去。

　　乞讨是为了钱，任何乞丐只要看到铜板，就会眼前一亮，上前扑过去。这是他们多年以来养成的条件反射。楚小寒转头看到地上散落好多铜钱，腰不僵直了，腿脚也利索了，当即冲了过去，在地上捡铜钱。与此同时，车队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楚小寒数了一下，眨眼的功夫，足足赚了二十三文，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

　　另一边，秋水把根据地选在市集与北坡之间的官道上。

　　此处官道要不楚小寒那边的宽敞，尘土也很多，边走边呛，搞得她灰头土脸，好不难受。这是因为北坡多为作坊，往来车辆行人络绎不绝，且多为重辎。两旁的农舍都搞起三产，有卖茶水的，有卖饭食的，为奔波的商贾补给，颇为壮观，类似于现在的路边小贩。

　　所以在这里，秋水不愁吃喝。她先是接过一位大爷递来的泥瓦罐，喝了口水，解了早上肉包子的油腻；再是隔壁大娘硬留她吃午饭，往破碗里盛了好多蔬菜（这些可不是剩菜）。

　　秋水吃饱喝足，在官道上对往来的路人进行乞讨，有吃有喝还有钱拿，相当地滋润。

　　有一回，她还碰上了青花婶去市集采购，简单聊了两句，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对方硬塞来的二十文铜钱。

　　市集和北坡因为流入了不少乞丐，无形当中降低了整体乞讨收益，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曾经讨不到六十文的乞丐，回破庙要挨钱七的白眼。如今这一标准，被他悄然降低了十文，指标变成了五十文，虽未明言，大伙儿心里头都有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环境所致。张盘根这样的优秀员工，每日也只能维持在八十文左右；大部分乞丐都在五十文的合格线上挣扎，这其中也包括秋水和楚小寒；更有一部分平时出工不出力的乞丐，有时连四十文都凑不齐。

　　出门吃不饱，回来还得挨饿；钱七是当家，大伙儿敢怒不敢言。人要是给逼急了，哪还顾得上道义和规矩。不出三天，丐众相互你争我夺起来。

　　市集收益稳定，北坡的乞丐就往市集涌去。市集乞丐饱和，不少人抽身离开，来霸占楚小寒和秋水的地盘。

　　官道是乞讨贫瘠之地，容纳一个乞丐已有些勉强，尤其是楚小寒这边，不是每天都能撞到大运，天上掉铜钱下来的。

　　秋水那边纵然要好一些，可那些搞三产的村民首要目的是做生意盈利，又不是开救济院的。人一多，就一视同仁，谁也不给了。光靠往来的路人，两个乞丐也还好，增加到三人或四人，想要一天乞讨五十文，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二人在老地方待不下去，采取“彭大师”发明的游击战术，往暂时乞丐数量稀少的北坡迁移。北坡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收益尚且不错，偶尔能讨到六七十文。

　　然而好景不长，市集和官道人满为患，那些乞丐又回北坡了，且数量比以前更多，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市集赶来的。此时的南坪还是一片泥水，尚未整治干净。

　　北坡待不下去，二人果断趁虚而入，前往市集乞讨。店小二还和从前那样热情，给秋水客官吃剩的半条清蒸白水鱼，卖瓜子的、卖糖葫芦的、卖糕点的也纷纷将尾货相赠。

　　总之，二人行踪不固定，哪里乞丐少去哪里，勉强维持在合格线之上。钱七煮的粥和以前一样多，朝廷发的小米足够他们吃。破庙小，潮气重，粮食无法长时间存放，与其发霉变质，不如煮给丐众吃。

　　以前乞丐日子过得舒坦的时候，很少有人完不成六十文的指标，人均两碗；如今差不多有一半的人，五十文尚讨不足，不好意思续碗，宁愿饿着肚子。

　　这样一来，秋水和楚小寒的伙食状况，并没有因为大环境的逐渐恶劣而受到影响。秋水是女的，胃口小，吃不多，饭量一半维持在一碗半。不过她每次都续满满一碗，将其中的半碗分给楚小寒。

　　楚小寒在发育长身体的阶段，长期扛酒坛子可以强身健体，现在这份零工丢了，疏于锻炼，就更加需要补充营养了。

　　晚饭后的点心，他们用不着担心。金玉屏是团里唯一一个能保持日均乞讨在一百文以上的金牌业务员。每次回来，布褡子的口袋总是鼓鼓的，烧饼、糕点、糖果、瓜子果仁，应有尽有。吃不掉也是浪费，便分给两位同伴，再吃不掉的，就分给几个和她同组的乞丐，也就是刘从义的属下。

　　肥水不流外人田，金玉屏深谙其道。

　　这样的日子，整整维持了两个月，一直到士兵冒着严寒，奋勇掘沟，修建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甬道（不能将积水灌到小溪里，小溪吃水线高，灌进去会把全村给淹了。），将积水排到西面未受涝灾的小丘邑。大泽邑终于在朝廷和村民的共同努力下，得以喘息。

　　这期间，受形势所迫。不光是丐团，全村人日子都不好过。许多乞丐抗压能力差，顶不住日复一日的挨饿和钱七的白眼，尽管后来胡大蛮一度开了一次丐团年会，在会上极其隐晦地暗示大家，丐团暂时取消指标。钱七也确实照着办了，可乞丐们舒坦日子过惯了，不少人还是萌生去意。

　　他们有些是跟随胡大蛮多年的老人，存有几十贯的积蓄，说是要去别的村子做点小生意度日；有些是刚来没几年的，平时好吃懒做，几乎没有积蓄，就算有，也被他们偷偷买酒喝完了。

　　丐团规定，乞丐人身绝对自由，但凡提出正当理由，如从军、考科举、做买卖，回家娶妻的，都可以放行。

　　其中一部分老人，或许确实可以依靠积蓄，在本村或邻村去做点小生意，无任何理由阻拦；可那些混吃混喝的，明显是在大泽邑混不下去，想换个地儿继续虚度光阴。

　　丐团不留无用之人，既然这些人无法为团里创造利益，没有强留的必要。胡大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们的请辞。

　　南坪水涝治理完毕，朝廷对子民的爱抚，本无需赘言，可这里不得不再提一下，那些家园尽毁，亲人俱逝的难民再一次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朝廷把田地都还给他们，免费送谷种，让他们回去耕地，且还免赋税三年。

　　如此一来，那几个刚投靠丐团不久的南坪村民，也离开了。丐团人数直降到二十二人。其中黄有力属下有九人，刘从义手下有八人，秋水还是光头司令一个。

　　壶客间多年来稳固的格局就此打破。

　　黄有力的玄冥二老尚在，得益于大泽邑的休养生息，逐步回复到原来日均乞讨百文的收益，但手下几个中层乞丐的离开，犹如釜底抽薪，损失惨重。

　　刘从义相对好一些，整体收益未有大幅下降，离开的那几个手下均是来白混的，走了也没什么损失，且还有极具乞讨天赋的金玉屏撑腰，后来居上，与黄有力团队的差距大幅缩小。

　　秋水虽碌碌无为，升为壶客四月有余，未能拉拢一兵一卒，但错不在她。黄有力跟了胡大蛮二十多个年头，如今手下不过九人，延揽人才难度可想而知。且她平日循规蹈矩，烧得一手好菜，颇讨张彩凤欢心，胡大蛮没有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就在此时，楚小寒告诉秋水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说他这段时日乞讨，时常遇到一个姑娘，衣着褴褛，在村里乱转，从未见她开口向别人乞讨，想来是个可怜人，不如趁机把她招入团里。

　　楚小寒描述了那姑娘的大致相貌，一说到她皮肤黝黑，不是本村人。秋水骤然想到前不久，被她坑了一顿霸王餐，疼到肉里的教训。

　　“是她？在哪？快说？”秋水气得牙直痒痒，恨不得从对方嘴里把那顿饭抠出来。

　　“你认识她？”楚小寒茫然问道。

　　“烧成焦炭我都认得！”

　　“她本来就黑得像块焦炭啊。”

　　“少废话，她到底在哪！”

　　秋水发出河东狮吼，吓得楚小寒牙齿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