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幸福生活指南》春夏不复

27、同事情谊

　　同事情谊

　　食物是生存之本，乞丐对食物的珍惜程度，比普通百姓更甚。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尝过挨饿的滋味，不然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不管是祖师爷，还是“八要五戒四不准”的规定，在浪费食物面前都显得尤为渺小。哪个乞丐浪费了食物，这辈子就别想做乞丐了，名声传出去，就再不会有任何丐团会收留。

　　楚小寒是乞丐，吃惯了掉在地上、或别人吃剩的食物，没这么多讲究，何况自己也饿着肚子，于是将食指放入口中，将指尖的绿豆糕渣子添得干干净净。因为好吃，还发出“啧啧”的吸允声，如同婴儿吸食母乳一般。

　　秋水见状，羞怯地低下头，用袖子在唇边猛擦，有一种不把袖子磨破誓不罢休的感觉，同时抬眼暗觑坐在对面的楚小寒。

　　人不可貌相，是真木讷，还是猥琐，不会写在脸上，只有用心去观察。这是从前世得到的最大的教训。

　　秋水前世轮换了不少男友，因为自身条件所限，男友相貌都不怎么出众，但也说不上丑陋。毕竟秋水无法忍受双方接吻时，被对方的大龅牙所阻碍；又或是浓情蜜意的当口，被压得凹进床垫里去。

　　此刻楚小寒正喝着茶聊起了丐团近况，目光真诚，安之若素。

　　秋水一句话也没听清，每隔一会儿便机械地“嗯”一声，目光仍暗暗窥探着楚小寒那张纯真稚嫩的脸。她一边看着楚小寒，一边想着前世的男女之事，想入非非，将两世混淆，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副奇特的幻景：

　　茶肆变成了坐落在繁华街头的五星级酒店，气派豪华，俯瞰整座城市；周围喧闹的茶客陡然消失，转变成了各式家具；坐在楚小寒身旁的金玉屏，此时则站起来，穿着酒店制服，恭恭敬敬地捧着红酒瓶子，胸口的铭牌上写着“服务员”三个字；茶杯成了高脚酒杯，茶壶成了红酒瓶子，服务生正往二人的杯中倒酒；红酒在杯中波澜起伏，如同自己的脸那样酡红一片；楚小寒还是那个楚小寒，只是身上的乞丐服变成了笔挺的西装，脸上干干净净，正容光焕发地讲述自己的生意，不时说几句浓情蜜语的话，令秋水一个劲地咽口水，双唇好似被涂了蜜，抿了又抿，怎奈蜂蜜实在太多，怎也抿不完。

　　“水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楚小寒说了老半天，见秋水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

　　“嗯。”秋水神情恍惚，觉得楚小寒讲述的生意经极为靠谱，有如今这番成就是理所当然，又机械地应了一声，浮出欣羡的笑容。

　　“你没事吧？”楚小寒近前摸了秋水一把额头，惊叫道，“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害热病了？有病要赶紧治啊！”

　　“先喝杯热茶再说。”金玉屏起身往秋水的茶杯里注茶。

　　耳边忽然变得嘈杂喧嚣；眼前的金玉屏脱下了制服，换上了便装；酒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铜壶，亮晶晶的水晶高脚酒杯也变成了一只旧瓷杯，倾出一股清流，将红酒颜色逐渐冲淡，一直冲到变成淡黄色为止；而楚小寒转眼生意失败，倾家荡产倒闭了，变成了一个流落街头的破乞丐。

　　秋水带着她的思潮，蓦然从五星级酒店飞回茶肆，握着茶杯的双手不停颤抖，以至于杯中滚烫的茶水溢出来，烫到自己的手指。

　　“啊！”秋水发出一声惊叫，脑中的杂绪被吓得四散而逃，彻底清醒过来。

　　“水弟，怎么这么不小心，茶都洒了。”楚小寒拉着她的水，用袖子把水渍擦干，在她通红的手背上吹气。

　　这一吹，吹得秋水心头痒痒，难受至极，急忙抽回手放在背后揉搓，强挤出笑容说：“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有病记得找当家的，千万别藏着掖着，反正不用花钱，团里全包，不治白不治啊！”金玉屏来丐团有些日子了，对团里的一应规矩，心中了然。

　　“对对对，让当家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楚小寒有些不放心地说，“让大夫把个脉，开个方子，我去帮你抓药煎药。总之一句话，病没痊愈，药不能停，不然要落下病根的。这是为兄对水弟的一份心意，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你才有病呢！脸红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钻进脑子里，还不都得赖你。”秋水听得又急又气，且无法跟他们言明，心中对楚小寒咒骂一句。

　　女生爱幻想是天性，秋水不信金玉屏天天缠着楚小寒，就没生过一丁点儿非分之想。楚小寒天生俊朗，帅气十足，若不是被淤泥遮掩，必是让万千少女失魂落魄、春心荡漾，能不对他垂涎的，恐怕只有尼姑了。她只是随便想想，排解心头寂寞，何错之有？

　　“真的没事？水弟。”楚小寒上前再次关切问道。

　　“真的没事，不劳小寒哥哥费心。”秋水为了打消二人疑虑，起身转了几个圈，人工电风扇一吹，脸马上就不红了。

　　“啊呀！”秋水大叫一声，好不容易吹白的脸又红起来了，红得像只烤番茄，火辣辣的一片，大颗汗珠在双颊流淌下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茶客同样发出一阵尖叫。而站在一旁的金玉屏也大惊失色，双手拢嘴，哑然失语。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成何体统，啧啧啧，哎……”

　　“这种事情关起门来做也就罢了，何必出来丢人现眼，风化何在，何在啊？”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居然还有个文人摇头晃脑背起了《离骚》。

　　现在要把剧情倒退到秋水转圈圈的当口。

　　秋水脸上似火燎，相当尴尬，在原地飞速转起圈来。转圈有两种好处，一是原地单一方向旋转，脸部与空气产生摩擦，产生加速度，速度越快风速越高，可以缓解持续脸红的症状；其次，转得快向对方表面自己身体好得很，没痛没病，让楚小寒不必挂虑；最后，转圈圈可以令对方看不清她的容貌，脸上的窘相便可以很好地掩盖。

　　秋水出于本能，转瞬之间想出这种一举三得的好法子，应该是说挺机灵的。坏就坏在，心中燥热一时难以尽数排出体外，转圈的劲儿有些过了。凡事都要量力而为，过了度就会适得其反。

　　秋水转着转着，越转越快，头晕目眩，一时收不住脚，把自己往不知道哪里一甩，脚下拌蒜，身子往前一倾，就跌倒了。

　　跌倒也倒好了，顶多出一趟丑。乞丐出丑出惯了，秋水忍心里受得住。问题就在于，她偏偏往楚小寒身上跌，跌入他的怀中，虽说两片小嘴唇没像上次那样贴上去，不过这模样也够让人浮想联翩的了。

　　而且，楚小寒猝不及防，双手下意识地将秋水揽入怀中；那一刻，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世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若说上次楚小寒爬树跌下来是场意外，那么这次秋水是自己作死，完全怪不得别人，也难怪被人闲言碎语，指指点点。

　　两个大男人，在茶肆里搂搂抱抱的，任谁见了，都是要欷歔几下的。

　　搞基在古代，上至君王朝臣，下至黎民百姓，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人嘛，又不是流水线上量产的，有个性是好事，有特殊癖好也很正常。只要不碍着别人，爱咋整咋整，没人管得了，也懒得管，更不会蜚语流长。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热忱，可就不雅了。

　　春秋战国，龙阳之好犹在耳边，屈原楚怀王演绎《青春之歌》（一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小说，后改编成电影），荡气回肠，名动九州；汉有卫子夫姐弟打包买一送一，抹油推背，汉武帝精神大振，匈奴焉能不败；魏晋嵇康阮籍，上演醉汉推到音乐佳人的低俗喜剧，却成就了《广陵散》的千古绝唱；南北朝就不提了，一个全民疯狂的时代；到了唐朝，李白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千古流芳，将搞基演变成一门深邃的艺术，足以彰显其人格魅力，难怪能把大名鼎鼎的莎士比亚踩在脚下，牢牢占据“浑蛋就是能么浑”（文坛公认No.1的蹩脚音译，just意为：公正的、合理的，音近“就是”）的宝座，使其永世不得翻身，绝代风华，享誉中外。

　　被人说三道四，秋水脸上挂不住，心里不好受，急忙奋力将楚小寒推开，向众人拱手作揖笑道：“一时失手，见笑了。”

　　“误会，误会一场，都散了吧。”金玉屏倒是镇定，舞手哄散众人，带着二人飞快地溜走。

　　两次喝茶，秋水都未能尽兴，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这辈子命里缺水，刘从义才给她取名叫“秋水”的？

　　秋水浑浑噩噩地跟着两人跑出茶肆，来到市集，吸了几口浑浊但不带雾霾的空气，瞬间平复过来，面带歉意地对楚小寒说道：“小寒哥哥，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水弟说笑了，你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嘛！”

　　楚小寒咧嘴一笑，表面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心里头却萌生一道从未有过的奇怪想法：秋水的身子柔软得像女子，刚才跌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心跳突然加速，几乎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莫不是自己真如那些茶客所想的，对水弟有什么想法不成。

　　“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楚小寒随二人离开市集，心下自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