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幸福生活指南》春夏不复

6、不达指标

　　不达指标

　　得一良师益友，赛过中百万彩票。楚小寒就是秋水人生中的一位良师益友。可能因为年纪相仿，都是苦命的孩子，共同话语自然就多了，一聊二侃三牛皮，两人很快热络起来了。

　　乞丐的“拜师钱”绝对是大大的良心，各行各业里再也挑不出比这更厚道的了。

　　在古代，要学一技之长，就好比现在上学读书，是要花学费的，而且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比如打铁、木工什么的，学徒期最少三年，能不能成才，今后人家要不要，都还没个准信。

　　又是教生存技巧，还要管吃管住，技艺不精造成的大量原材料损耗，人家都不计较；学徒期间，一文工钱不给，没索要学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就像现在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实习期工资可怜巴巴的几百块，吃饭公交都不够，还要倒贴。可谁又会感激企业对初入社会新人的培养和磨练呢？没有他们好心在空白的劳动手册上添上一笔，这些人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呢？

　　乞丐的“拜师钱”没收三年，只收三天，堪称行业楷模。如果古代有什么“业界良心奖”或“最佳贡献奖”，丐团当选，那是当之无愧。

　　拜的尽管是伍子胥，钱肯定是不会烧给他老人家的，最后落到胡大蛮口袋是可想而知的。

　　楚小寒对于秋水连“拜师钱”都不知道，感到异常惊讶，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家门。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来圆。秋水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顺着上次胡诌的身世往下编，说当初家里条件还行，日子得过且过。后来老爹一病不起，家里没了顶梁柱，债台高筑，逼得爹娘双双自缢。

　　楚小寒眼眶红润，被秋水的身世大为感动；他自幼家境贫寒，家中兄弟姐妹十二个，排行老四，实在负担不起；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想在外面打点零工自食其力；因为涉世未深，被人牙子一忽悠，就给撂了去。

　　在那里有一顿没一顿的，瘦得皮包骨头，一待就是三年。最后凭着自己机灵和身材弱小的优势，趁对方外出，从铁窗栅栏里钻出来跑了，一路颠沛流离，来到大泽邑，加入丐团方安定下来。

　　乞丐说的话不能信，当今社会十个乞丐里九个是假的，可善良的人还是很执著地施以援手。在他们认为，只要救助到一个真正的乞丐，那么被其余九个假乞丐被骗的钱也就无足轻重了。

　　秋水怀着崇高的敬意，对楚小寒的身世深信不疑，同时报以最大程度的同情和安慰，用沾着酱油渍的袖管，帮他捏了一把鼻涕，将袖管藏在身后，看不见就不会觉得恶心。

　　与知己聊天的时光过得飞快，犹如伯牙子期，琴瑟飞梭，头发胡子不知不觉就白了。

　　转眼已是晚饭时间，钱七作为当家的，除了管钱和乞讨，还要负责团众的一应所需，比其他人提前两个时辰收工，回来煮饭。

　　晚餐供应不能说丰盛，只是用上午从主簿那里领来的小米，用一口大锅子熬成粥，比不得秋水中午吃的大鱼大肉。

　　油腻的吃多了，晚上刮刮油水，吃点清淡的也好。尤其对秋水而言，前世被男友轮番给甩了，除了相貌普通之外，身材也是她的劣势之一，加入微胖界好多年，有心离开，却这么也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现在倒好，没的挑，没的选，正好把她的“选择性综合症”暂时抑制了。阎王爷赐予她这副好脸蛋，说什么也不能再给糟蹋了，必当谨慎照料、悉心护理才是。

　　粥很稀，但却是无限量供应的自助餐。一些身强力壮的乞丐喝完一碗，很随意地走到钱七面前添量。钱七没有半句怨言，抄起大勺子往碗里盛。

　　秋水知道那只碗既要装铜钱，又要当饭碗用，很不卫生，在回来途中，已经把碗洗过一遍了。

　　吃了一碗稀粥，肚子里热乎乎的，一天的奔波劳累在这一刻全然释放，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但她没好意思和其他人一样续碗，在回来排队上缴日头钱的当口，其他人大都给了六七十文，就数她交的最少。原因无他，白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业绩比不上人家，又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谦虚谨慎是没有坏处的。坐在钱七旁的刘从义冲她喊着说，饱了没，要不要再来一碗。秋水笑着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盛情邀约。

　　吃完晚饭，乞丐们各自闲聊。秋水很珍惜与楚小寒之间的友谊，尽管刘从义待她也很不错，终究是她的顶头上司，同等级别、同年龄段的在一起聊天，才能畅所欲言。

　　从楚小寒口中得知，他入团不久，来了才三个多月，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才来现在这个栖息之所，决定先待一阵攒点钱，以后做点小买卖，等有了结余，帮帮家里人，能帮一点是一点。能往好处走，谁都不会甘愿当个看人脸色当乞丐。

　　当楚小寒问起秋水今后有什么打算时，便支支吾吾起来。刚来到叶朝，一切都不熟悉，适应当下环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说不上打算不打算的。

　　正尴尬时，胡大蛮出来替她解了围。

　　胡大蛮不知从哪弄来个烤鸡腿，一路走一路吃，风尘卜卜地走进破庙。

　　所有乞丐全体肃立，齐声高喊：“团头好。”每日一喊比第八套全国广播体操的时间还要准。

　　胡大蛮笑嘻嘻地摆手示意大伙坐下随意，从钱七那里拿了铜钱，回到了观音像后面的单间包房里去了。

　　市集是个好地方，人多热闹，收益良多。客栈的小二简直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下凡，每天都给她送上好吃的，不是半只吃剩的咸鸡，就是别人丢弃的鹅膀子、鸭脖颈之类的。末了还问她够不够，不够再拿些给她，比以前她老爸照顾得还贴心，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拜师钱”要悉数上缴，秋水耍起了小聪明，反正讨多少都不是她的，便以讨吃的为主，凡是看到手里拿着吃的东西的行人，便凑上去喊一句行话，大多有所收获，或几颗糖果、或一两块桃酥饼什么的，吃得饶有滋味。

　　向业绩优秀的同事学习，可以更好地掌握工作方法，提升效率。秋水坐在巷口吃东西的功夫，眼睛没闲着，打量的不是往来路人，而是把注意力凝聚在乞丐身上。

　　这些乞丐乞讨风格各有不同。有的鸟枪换炮，打一枪换个地儿，以游击战为主；有的蹲坑拉屎，死赖着一个人流多的点儿守株待兔；还有的和他一样，走累了休息，休息完了继续走。

　　大致就分为这三类，但效率却完全不一样。占坑的是那名老者，昨天她已经从楚小寒口中得知，他叫张盘根，是丐团里的资深乞丐，岁数最大，约六十来岁，业务能力最强，日均乞讨一百文，高峰时间曾创造过一天四百八十文的傲人纪录，在大泽邑封尘二十多载，至今无人能破。

　　接着说沿路行乞，没有一时半刻休息的乞丐，连午饭都要边走边解决。这种乞丐是团里人数最多的，相当勤勉，但收益比不上张盘根，勉强过得去，日均七八十文是没有问题的。

　　收益最差的当属秋水这类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这类人数量很少，在丐团里也就三个人。一个是秋水，还有两个是年富力强的乞丐，都是新来不久，工作不满一年，严重缺乏业务经验。

　　楚小寒不在市集乞讨，所以秋水也不知道他的业绩能在团里排第几。

　　在工作中学习，在学习中成长，在成长中升华，在升华中蜕变。是打造白领精英的固有模式。秋水相信，在观察这群乞丐上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定能对她有所帮助，在日后以更多的报酬弥补回来。

　　可是，秋水如此勤奋好学，回到破庙，等待她的却是钱七的白眼。她这两日乞讨所得和第一日都差不多，第二日是四十六文，第三日是四十九文，全数上缴，可以说是小有进步，日益精进。

　　但钱七的态度就不如第一日那般和善了，连刘从义看她的眼神也有多流露出些许不满。只是碍于秋水是他介绍进来的，不便在破庙了当众数落，自己抽自己嘴巴。

　　这些不满不光在于钱七的态度冷淡，更直接地表现在她的晚饭供应上。稀粥一日比一日少，第一天是满满一碗，有不少还从三个缺口里溢出；到了第二天，正好够到最低的一个缺口，只有大半碗；第三天更不得了，只有半碗了。

　　钱七没有明说不许她续碗。秋水遇到这样的冷遇，也不敢贸然提出更多的要求。

　　秋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没偷懒，相反还很勤奋。身边能聊得上的只有楚小寒一个人，他一语中的道出了其中的玄机。

　　乞丐乞讨没有考核指标，不设最低限制。但经过大伙在大泽邑这么多年的乞讨经验，正常情况一个乞丐每天都能讨得六十文以上的铜钱。秋水每天连五十文都弄不到，钱七认为她没有尽心尽力或私藏铜钱，对她有所不满和怠慢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秋水今后乞讨收入有所增加，至少达到六十文的标准，钱七对她的看法自然会有所改观。

　　楚小寒进团仅仅三月，对乞讨的门道可谓是拿捏得毫厘不差。秋水不但从他那边学习到很多目前亟需的专业知识和技巧，更对他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