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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院中有清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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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初升,炊烟缭缭……
青龙派一家四口蹲在院子里围了个圈,圈子中间蹲着那团小小的火红,此时正前爪抱拳,稚声稚气的道:“阿萌拜见青龙派宋掌门,掌门夫人,大公子!”
“真是个可爱懂礼的小家伙咧!”
秦仙姑赞赏的拈了个酥饼进阿萌的碗里,接着宋阿牛又将一盘子炒土豆丝拨了一半进它的碗里,就连宋大禾待这小狐妖也是笑容可掬,还用筷子蘸了点烧酒喂过去,道:“男娃娃,就要从小喝点酒,莫怂!”……
看得一边啃油饭的“旺财”胃口都不好了,这被冷落的感觉真不好受!哼,狐妖不论男女大小,果都最是会迷惑人心,不过接着它又呲了呲牙,因见宋大禾审视那小狐妖两眼后,还是很煞风景的问道:“我青龙山山门不好进,你怎么蹿进来的?”
可不是?山门处设了阵贴了符,要是弱到连只小妖都挡不住,他们这名门正派的脸面就该被涮上一涮,不知朝哪里搁了?
“唔……”
阿萌眨了眨黑豆眼儿,看了看宋富贵,道:“是先生听阿萌说很想姐姐,就送阿萌来的,说……说要是姐姐全家不嫌弃阿萌是只妖,就让阿萌多玩一段时日呢?”,见宋大禾半张了张嘴,忙抱着小爪子,垂头低声:“阿萌吃得不多的,不吃也没有关系的……”
“吃再多,都养得起!阿萌最可爱了!”
宋富贵欢喜的去撸阿萌蓬松的头毛,这话听得“旺财”呜咽着奔过来蹭她的脚,尾巴甩得卖力,以表它“旺财”才是最可爱的灵兽,头顶一暖,竟是那只小狐狸抬爪轻抚它的头,大气的道:“我叫阿萌,我一百岁了,我比你大,我不会跟你抢饭吃的!”……
“旺财”傲气别头,蹭蹭宋富贵的裙角,朝山外叫了两声,再朝那阿萌吠了两声,宋富贵了然领悟,这是说今日要她带上阿萌一同回王丞相府,要这山野来的穷酸狐狸见识见识什么叫富贵,什么叫荣华?
宋富贵觉着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她也正想带阿萌进城见见世面,于是日上三竿,一人一狗一狐就蹦蹦跳跳的下了山……
到了乌衣巷王丞相府侧门,早有仆童奉了王谦之之令等候,哈了哈腰,忙要领她进门,可哪料这前脚刚一抬,那门槛后措不及防传出一声妇人怒斥:“我们丞相府高门,达官显贵时时来访,踩得一地泥,损了我们丞相府颜面,个个重罚!”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华衣的中年妇人,华贵的打扮,也难掩那神情间的刻薄!宋富贵认得这个正是王丞相的正妻许氏,是个挑剔尖刻的“恶婆母”……
记得,有回她娘受王丞相请求,来给这许氏看邪症,她也跟她娘出来逛逛,还正见着这许氏教训生不出儿子的大儿媳妇,说煎药汤要煎得不浓不淡刚巧一碗,削梨要削得梨皮不断肉面还无刀痕,打扇要打得缓慢无声又得有风……
那时,她娘就悄对她说:“摊上这种‘婆母’,这再有钱也是嫁不得的咧!”
果不其然,没多久,那大儿媳妇就跳了井,对外说是因生不出儿子愧疚自尽,但她娘悄对她说,那日见那大儿媳妇脸颊微肿,眼目含光,十有八九已是有孕在身,怎么还会愧疚自尽?
没准是受不了“恶婆母”,给生生逼死的!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背地里说说,听说这许氏是先帝的表妹,当初也是先帝赐婚,王丞相是忠臣,念着先帝当年的厚爱提拔,并为他先父洗雪沉冤的浩荡圣恩,便也对这许氏格外的容忍了些。
既然连王丞相都能忍,宋富贵觉着她也没理由不忍上一忍,忙扯着嘴角行礼笑道:“大夫人说的是,我是不该走前门!”……
许氏高傲一瞥,但却又一愣,今日这山里穷酸丫头竟显得格外的娇俏,格外的时兴,看她那细脖子上围着的那条火红的围脖,该是狐皮的吧,看那蓬松丰盈的毛色,定该值不少的钱!
可接着又冷漠一嗤,道:“山里人,穿龙袍也不像太子!”,说话间,踩着仆童躬下的后背步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那一嗤中尽是鄙视,尽是嗤夷,居高临下的如在看一只路过的蚂蚁!
宋富贵却也暗暗一嗤:“恶婆娘,你可千万别再犯什么邪症?到时,定不让我娘再来给你治病!”,这也是她讨厌这乌衣巷的原因,住着一溜的高门大族,像人的却没几个,“这就是狗眼看人低,是不咧?”……
“汪汪汪,呜呜……”
“旺财”含着眼泪,连连甩头,以表它可是条有着高尚品德和情操的好狗子,呜咽完,又朝着那许氏远去的马车呲了下牙,皱着小鼻子,一脸的嫌弃!
被狗嫌,可不是好事?而圈在宋富贵颈子上佯装围脖的阿萌也眨了眨眼,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姐姐,那个恶夫人身上好重的阴气哦!”
身为青龙派传人的宋富贵刚才自然也瞅出了那许氏印堂间发青,再看那许氏刚领的婢女捧着香蜡,这带着火气急匆匆的出门,最大的可能当是去进庙拜神求平安?莫非……嘿,是被什么冤魂给缠上了?
嘿,这心情顿又大好起来了!想了一想,对“旺财”挤挤眼,为了不踩脏他们前门,让它领路,从后门进府!
“旺财”憋屈的低咽了一声,但宋富贵暗有打算,来都来了,正好去找找那缠着许氏的冤魂,然后……嗯,得教教那冤魂怎么吓人比较有趣,比较隐秘,但又吓不死人的好法子!
毕竟,若是将那许氏吓死了,便是欠了命债,就算不会被哪方正道中人打得魂飞魄散,这也不好清清白白的过忘川,等来生了!
……
这王丞相府也好歹来过几次,又有“旺财”在前头晃荡着小屁股引路,宋富贵自是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那已被封了的小西院,据说那王丞相的大儿媳妇正是跳了这院子的井……
见四周无人,宋富贵让“旺财”在门口把风,领着阿萌翻了院墙,抬眼见这院里已是枯叶遍地,落魄得很,而院西角也的确有一口井,井口已用一块大石压住,大石上还贴了好些七七八八的符纸,看来定是那许氏定是心虚,早已找了些道人来捉过鬼、驱过邪了!
可是,这院子里仍是阴深雾重的!
宋富贵在这院里踱了一圈,却也没什么发现,翻墙出去后,却听阿萌小声道:“姐姐,我刚看见了……是个……是个戴着丑丑面具的呢!”
宋富贵一愣,嘿,竟是能逃过她青龙派传人的眼,看来这邪祟还挺有道行,遂问道:“你说丑丑的面具?多丑?”
嗯,听阿萌比比划划说了半晌,宋富贵只觉着一大滴冷汗从额角滑落,大脸盘子、爆牙、小眼……说得怎么这么像是那日在纸扎铺子里见着的纸人儿,当然这大脸盘子有个名头,叫作“噩山奴”!
莫非,王谦之先前就是见了这邪祟才倒的大霉?
宋富贵撇撇嘴,领着“旺财”飞快的去了王谦之住的东院,却见跑在前头的“旺财”前腿儿刚迈进门槛又缩了回来,然后还抖了一抖,飞快的蹦回来抱着她脚踝,瑟瑟发抖……
难道那院里又有什么异常?呃,王谦之那怂货,果然又用他那清奇的体质招惹来了邪祟?
不打紧!青龙派传人在此!
宋富贵心虚的对“旺财”挤挤眼,悄悄挪到门后,正想飞出灵符发个大招,刚举起的符纸又定在了指间,然后扯了扯嘴角,他大爷的,还真是个邪祟,且是大邪祟啊!
只见那院子当中,摆起了宴席,而正位端坐着的是一玄袍身影,不时兴的颜色儿,平淡的质地,那张不会笑的俊脸即便暴露在阳光之下,也清冷得若蒙了二两寒霜,而立在他下方,正惴惴不安耷拉着脑袋的,正是那王谦之。
“还不快给先生奉茶!”
一旁的王丞相忍着怒色瞪他的宝贝儿子,一脸的惭愧,一脸的丢人,一脸的养不教父之过……
“先……先生,请用茶!”
王谦之少见的狗腿,少见的结巴,少见的亲手煮了一壶好茶,颤颤抖抖的递过去,茶汤都浪出来了大半……
他五岁时,他爹找了这位隐士先生来教他学问,但先生每两年才会来府一次,不会斥责,很少讲话,但就是那清冷的气宇,让他胆怯得抬眼皮都有点费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怒自威吧!
王谦之扯扯今日身上这身锦绣袍,算着今日宋富贵儿要带“富贵儿”来看他,他一早特意穿了这城里近来最时兴的袍子,可哪料到先生也会来,失策啊失策,隐士大都高洁,他这么不朴实,定会惹得先生看不起!
皇甫玉倒似没留意他身上的华贵袍子,还接过了他递来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淡声道:“你这两年学了什么?讲来一听!”
嘿……
趴在门外的宋富贵幸灾乐祸的直咧嘴,一个小纨绔能学了什么?逛青楼,扔骰子,投壶打马,一执千金……看还不被你爹揍死?
可让她意外的是,那王家怂货抹了把冷汗后,竟是直起了腰板儿,道:“学生近日刚读了‘离骚’,尤有感于‘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说着便开始侃侃而谈,从上古谈到春秋,从春秋说到三国,再从三国谈到如今……
这口舌灿花,旁征博引,听得宋富贵眼儿大睁,小嘴大张,这嘻皮是哪来的学问?她一直以为这怂货跟她一样,是连打油诗都写不出的?可再想想也是,人家读的可是都城最好的“成贤学堂”,那里出来的学子,大多都会入仕为官,是将来的国之栋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还请先生赐教!”
王谦之抱手,正经起来的模样让宋富贵觉着他真像街口炸油条的,多一分则糊,少一分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