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夜黑风高惊悚夜 ...
-
丞相府这顿饭吃得可真是荡气回肠,黯然销魂……
宋富贵扯着“旺财”从王丞相府出来时,都还有点忐忑,连路过酥饼铺子看见新口味出炉,都没有挤进去抢买的兴头!
听王谦之说,他两岁那年曾被人贩拐过,正是那戴着“噩山奴”面具的秋婆婆出现救了他的命,对他自称是他娘的乳母,从此便留在这府中,陪在他身边,但凡那嫡母许氏想要谋害于他,秋婆婆就会暗中吓唬许氏,保他周全……
听来,那秋婆婆倒真不像是要害王谦之小命的祸害,更何况又收了王谦之足足一百两的封口费,是没理由再说出去吧?
可是,细想想在那小西院觉出来的阴森之气,很是强烈,这种邪祟不论是妖是鬼,都对凡人身体有莫大的害处,那王家小怂货还是那种病蔫的体质,要是再一不小心又昏死过去,到时,没准又要怪罪到她头上?
想到此,宋富贵觉着这着实是一桩凶险的买卖啊,凶险到这刚还饱涨的肠胃顿时又空落落的,看天色已昏,寻思还是去城西夜市,找福伯的摊子吃碗豆腐涝补一补?
“福伯,最最最大碗,多加油酥花生哦!”
宋富贵呲牙咧嘴的凑过去,至从在“石林镇”撞见福伯,了然了他的身份,才醒悟福伯以前总说他的豆腐涝又名“解忧汤”,着实不是吹的牛皮!
解忧汤?
宋富贵呲了呲牙,先前收王谦之一百两,只答应不告诉她爹她娘以及他爹,并没说不能告诉福伯啊?遂吸吸鼻子,做出一脸惆怅状:“福伯,你做为一个神仙,是不是也该为我解一解忧?”
“咄,闭嘴!上回在‘石林镇’帮了你,那张老三回头就说,要多加我‘石林镇’摊子的租钱……这都是你这泼皮娃娃给我老人家连累的呦!说起来都是泪……”
福伯翘着胡子白眼,当然还是给她盛了个最大碗,不忘给“旺财”和阿萌也盛了个小份儿,让它俩也蹲在小板凳下尝个新鲜,但想了想,又贼兮兮的给她指了指对面福寿巷的“黄记福寿店”,又悄声道:“那纸扎铺子我老人家又瞅好久了,又很不对劲喽……”
又有什么不对劲的?最大的不对劲就是大好的铺面,白白的空着!可惜不可惜,肉疼不肉疼?
宋富贵捶了捶心口,王谦之先前将这纸扎铺子的屋契抵给她了,这铺子就她的,是该将这铺子想法子再租出去了!
可是都城百姓都知那铺子闹过鬼,这还有谁胆儿肥到敢接手?转目一想,又凑到福伯跟前,笑嘻嘻的道:“你看你老人家在外头摆摊儿多辛苦啊,不如顶个铺子吧?张三爷加你租钱,最多我免你三年租钱?三年后,赚的钱,你我九一分帐,你九我一,划算吧?”
唉呦,一间大敞铺,还有后院!免三年租钱!
福伯觉着心情有点飞扬,捋着胡子一口应承下来,欢天喜地的指点宋富贵快去将铺子打开,透一透气,拾掇拾掇,他老人家好尽快搬进去!
……
纸扎铺子里还搁着不少纸扎,纸马、纸猫就是没有了那大脸盘子纸人儿,好多日没开铺门,灰尘中那馊齁齁的浆糊味儿更是呛鼻……
宋富贵揉了揉发痒的小鼻子,推开那紧掩的窗户,散一散味儿,见福伯倒是欢快的蹦跶着,将这铺子前屋后院转了又转,说是他这么大年纪总算做买卖有瓦遮头了!
唉呦,这话听得宋富贵都跟着心酸了下,福伯可和那土地公公凑一堆聊聊心得,他们都是怎么将神仙做得这么穷酸的?
看看,福伯这老头儿,摊子这就不摆了,将小桌子板凳儿就这么堆在铺子门口,扭头去买了几斤烧酒,包了一包花生,说这就要去“石林镇”找张老三喝酒,炫耀一下他白租了间铺子的得意事!
宋富贵翻个白眼,但寻思打扫铺子这种粗活,还得明早叫大哥来干,让大哥再将这铺子给粉刷粉刷嘛,虽说三年不收租,但三年后就有钱赚了,这也算是自家买卖,还是要上点心,总比降妖捉鬼的祖传买卖来得轻松啊!
这不念那祖传的买卖还好,一念,那窗口乍然窜进来一股凉嗖嗖的阴风,回头之间,便见那柜台后的纸扎堆里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盘子,爆牙、小眼,丑得惨绝人寰!
“呀呀呀!我最讨厌丑鬼了!”
宋富贵抬手就要砸出几张灵符,却见阿萌卷着尾巴蹦起来,道:“姐姐,那小院子里就是她!是丑丑的吧?”
小院子?是指丞相府小西院!
呦,真正的“噩山奴”果然比那些大脸盘子纸人儿看着气派,那面具都是青铜打造的,带着些隐隐流转的血痕,收了王谦之这一百两,果是摊上桩凶险买卖!
宋富贵将灵符又揣回兜里,一张一百两呢,全飞出去就亏大发了!再扒拉了一下被凉风吹乱的刘海,以保持住她十里八乡小仙姑的美貌名头,这才扯扯嘴角,扯出个和气的笑来,道:“秋婆婆,是吧?你的义举,我听说后,也很感动!我青龙派一向最敬重义士……”
阴风过耳,分外寒凉,风中飘来老妇人沧桑沙哑的语声:“宋姑娘,老身也知久留在小公子身边会害他体弱病伤……只求姑娘允老身好歹能再留上三日,跟小公子好好告别,到时,即便姑娘不来收老身魂魄,老身也当与这人间永决,去该去的地方!”
这话说得肯切,说的感人,宋富贵自然是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痛痛快快的应允了,抬眼见那苍老的身影朝她躬身行了个礼,后退几步,便飘然出窗消失在了已然昏黑的夜色之中……
……
只留三日,宋富贵姑摸着王家小怂货身体应当也出不了大事!可她万没料到的是,三日后的一早,乌衣巷王丞相府还是挂起了丧白,但死的不是王谦之,而正是那“恶婆母”许氏!
“爹一早去丞相府送奠礼了?”
早饭时,宋富贵低头唆着稀饭,暗暗有点心虚,直觉上那许氏的死定是跟那秋婆婆有关!可那许氏虽说可恶该死,但也是个人,要是被她爹晓得了她放纵邪祟祸害了人命,会不会又要搬出列祖列宗来教训她?
当然,左右有她娘护着,她也不信她爹有本事揍她,就是那秋婆婆害了人命,怕是不好过忘川,等来生了!
“我乖囡,怎的尽唆稀饭?”
秦仙姑给宋富贵夹了个酥饼,诧异道:“这可是你惦记的张记新口味,你大哥一早去城里给你抢买来的哦!”
这新口味的酥饼,大约是加了不少葱花,宋富贵啃了两口,眼泪就下来了,扯着她娘袖子将那放过秋婆婆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
这一番话听得秦仙姑也蹙了蹙眉,那许氏是先帝表妹,这皇亲国戚的乍然死了,那赵太后没准会借此机会追究王丞相一番?而宋大禾为护王丞相,没准会大义灭亲,将她乖囡交出去抵命!!!
这些一心讲忠讲义的男人,脑子都是被雷劈过的!
秦仙姑不敢冒险,当下去给宋富贵收拾了包袱,装了干粮,让她带着那阿萌和“旺财”去“秦家村”避上一避,那里有几个疼她的舅舅和一众彪悍乡亲,哪个敢来捉人,个个都要抄家伙拼命的!
……
“朝哪里跑?”
可这刚奔出院门,便见她爹大步而回,步履带风,手中青龙杖朝地一杵,震得山门都晃了三晃,抬手就拎了她的后襟!
“娘,救我啊啊啊!”
宋富贵手脚刨动,眼泪飞飚,她爹比王谦之病倒那回的脾气更大,看来她这回果是惹了大祸!急得秦仙姑都放了狠话:“你敢将我乖囡交出去,我就跟你恩断义绝,同归于烬!”
“慈母多败儿!”
除了这句,宋大禾一向也骂不出别的话来,颤了颤大脸,倒也有两分悲伤,夫妻这么些年,竟是还辩不出他的心思?他这做爹的疼女儿可不比她做娘的少,他自然也不会舍得将宝贝女儿送去给个恶妇陪命,怒道:“让她逃了!这辈子都不要堂堂正正做人了?”
“不堂正就不堂正!我宁愿进玄衣派做妖人,也比惨兮兮丢命做冤鬼的好!”
宋富贵愤然挣扎,这话本是随口气话,却惊得秦仙姑都倒抽了几口凉气,跺脚急道:“乖囡,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能乱说也说了!刚还万里的晴空刹时乌云弥布,乍然落下一个震耳的旱雷,若不是宋大禾将她一把护在怀里,那雷定就已劈得她缺胳膊少腿了!
青龙派列祖列宗果然很坑儿孙!但宋富贵倒也惊喜的发现,她爹这回倒一点也不坑,不但半点没有将她交出去抵命的意思,还向那赵太后派来捉人的宦官扬言,许氏之死与他青龙派传人无关,敢冤她闺女,那就只好请出高祖所赐的铁券了……
宋富贵觉着她爹说这话的时候,真是英武,真是豪气,真不愧是青龙派的一派之长!可这份得意也没维持多久,便听说那赵太后的懿旨随后又出,将查明许氏之死的案子交给了凤栖山!
这让宋富贵觉着收了王谦之那一百两,都着实有点烫手!以那凤止的本事,定是能轻易将那秋婆婆给捉了吧?
……
夜风入窗,有点寒凉,抬手去掩窗户,却瞥见那廊下木狗屋里那土黄土黄的胖团子蹑脚蹑爪的挪出来,然后贼兮兮的蹦出了院门,难道是没吃饱,去伙房偷猪油?
宋富贵笑眯眯的悄跟出去,却见“旺财”没去伙房,而是一路飞跑窜出了山门,似是朝都城的方向奔去,她豁然想起王谦之那天还说过:“就连‘富贵儿’也是秋婆婆指点我去郊外捡到的流浪狗呢!说它能陪着我!”
眼下,“旺财”莫不是预感到那秋婆婆要出事,去见最后一面了?
宋富贵自是要跟上去想将“旺财”拽回,可它撒开腿儿转眼就跑得没了踪影,抬目四望,荒郊野外,夜黑风高,她扯开嗓子刚喊了一声:“旺……财……”,便只见那远方昏黑之中飘来一抹五彩亮光……
那亮光来自一辆精致雕花的香车,但前头拉车的却不是马匹,而是两只五彩羽毛的大鸟,看起来格外的富贵,格外的有钱……
她忙朝前走了两步,却不料半空中猛然迅疾的落下一团乌黑,腥红的眼珠泛着凶戾的血光,抬起利爪便朝她咽喉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