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开精神病院》石九溪

23、第 23 章

　　23

　　廖砚秋花费不少口舌，才从穆致煊口里了解清楚了那个外国新邻居的情报。

　　“你说对方姓‘舒尔茨’？”廖砚秋闻言不禁脱口重复确认地问道。

　　“怎么了？全名是安德烈斯·范·舒尔茨……你认识他？或听过？”穆致煊诧异地看向她。

　　毕竟廖砚秋也是在德国待过的人，何况还有路德维希那个孩子……一时穆致煊想到了什么，看着廖砚秋的眼神表情稍微复杂了一瞬，可等廖砚秋和他对视的时候，转眼他的脸上便浮上了一股浪荡的笑容，还是那么的轻浮。

　　廖砚秋没心思琢磨对方的细微表情，更没心情让对方占下便宜，去让肢体皮肤接触一下，来探究出什么秘密。

　　她现在脑子里满是怀疑——舒尔茨这个姓氏虽然在日耳曼人中不少见，但这么巧合的在上海遇见……廖砚秋不得不有所怀疑。

　　辗转反侧，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廖砚秋第二日来医院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眼底青黑一片。

　　——这是一夜未睡？！

　　穆致煊眯起眼睛，心情也不怎么美好。他一时想的有点多，一时看廖砚秋表情，一时琢磨起路德维希的长相，还有那个参赞舒尔茨——啧啧，别说还有点相似之处嘛。可要说怎么像，又好像是人中之间的相似，并不是父子相嘛。

　　穆致煊表情很是跳脱，眉毛一会儿抬起，一会儿落下，让路过的护士长都瞩目了片刻，然后一脸叹息的摇头而去。

　　显然，在医院看到穆致煊的医护人员都认为这位老板又要“犯病”了，希望对方别再裸奔了……当然，穆致煊的身材据说不错，身为医者，他们也并不介意瞥上几眼的。

　　这种想象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在心里暗戳戳的替穆公子惋惜。

　　可惜，穆致煊今日精神状况良好，廖医生却频频走神，甚至延后了一位患者的预约。

　　廖砚秋的反常穆致煊看在眼里，若有所思，言语间试探了几句，本来廖砚秋是没有发觉的，但一次不小心接茶杯的时候，两人指尖接触了一下，穆致煊心里的想法顿时被廖砚秋接收了。

　　这让廖砚秋起疑。

　　——穆致煊心里居然在怀疑那个德国参赞舒尔茨和她有这样那样的奸情……

　　顿时，廖砚秋的脸色略微扭曲。这人满脑子废料，都在想些什么啊。

　　廖砚秋冷哼，决定戳穿对方，冷嘲热讽一番。可能是习惯吧，虽然对穆致煊有些改观，这医院实际上也是对方的，但廖砚秋已经习惯毒舌对方了，一天不说反而有些不习惯，而穆致煊好像乐此不疲，仍旧喜欢招惹她的怒气。

　　“停止你的想象，我和那位参赞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啧啧，我脑袋聪明着呢。”穆致煊摆明了不信。看看她当时和今天的模样，骗谁呢？！

　　廖砚秋转折钢笔，无奈解释：“我只是觉得舒尔茨这个姓氏耳熟，曾经有个外国朋友也姓舒尔茨。”

　　闻言穆致煊摸着下巴，“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信没信，两人随后又闲扯了几句话对方才走，廖砚秋这才彻底放松，叹息了一声。

　　她只想带着小路德维希好好的在上海过日子，可回来后居然还会能见枪击案，这让廖砚秋闻到了一些危险的味道。

　　何况，最近穆致煊也很可疑。

　　廖砚秋和穆致煊接触久了，越发觉得对方可能并不是一个精神病患，穆致煊好的时候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他聪明着呢，从过往他没犯病之前的履历中看出，对方是个高材生，家世又好，在上海也算小有名气的公子哥。

　　如今得了精神病患，让其脱离了那个圈子的，时不时的犯病更是让正经人避之唯恐不及……

　　——可，廖砚秋就是直觉不对劲儿。

　　她带着路德维希，娘俩势单力薄，接触人还是得小心些。前些日子答应穆致煊来这个医院，成为院长，现在看来仿佛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可不得不说，在“自己的”精神病院行医，确实很自由很舒心，也没有糟糕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需要她分散精力，更没有讨人嫌的同事打扰。一切都往好的方向使劲儿……

　　甚至，廖砚秋不得不承认，她如今和家里的关系也缓和许多，虽然廖砚秋很讨厌父亲的所作所为，可谁又能做到完全的不在乎父母家人的看法和意见呢。

　　尤其是廖母对廖砚秋的感情，她兵不舍得和母亲老死不相往来，对廖父没有期盼，可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中间还夹着廖母和兄弟亲人。

　　廖砚秋怀疑起穆致煊是真病还是假病后，越想越觉得对方可疑起来。

　　一切重新捋一捋，廖砚秋居然判定穆致煊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才天天来纠缠自己，反而从一开始对方就目的不纯。

　　——他接近自己肯定别有目的。

　　廖砚秋皱眉，脸色难看起来。

　　她并不想恶意的揣测一个人，可遇见的事情，到自己拥有的特殊能力，让她不得不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人的想法有多么恶毒，她又不是没有读写到过。虽然有的人只是想一想，但对“听到”的人心理伤害并不小，这让廖砚秋有时过于敏感，她自己也知道。

　　尤其……

　　廖砚秋站起身，透过窗户玻璃，望着快要夕下的夕阳。

　　此时天际映红，云多风大，耀着上海滩群魔乱舞。

　　等周末的时候，廖砚秋有休息的时间，打算带着路德维希出去玩的时候，刚要锁门，那位参赞先生家的门同事也响了。

　　廖砚秋锁门的动作一顿，勉强继续锁，拔出钥匙，慢慢的牵着路德维希的手，走进电梯。

　　这时电梯停着，对方并未抢先上去，让他们先进去，随后那位舒尔茨先生的大长腿才迈进来。

　　对方冷凝的气质让电梯员都缩了缩脖子装鹌鹑，没了以往开电梯时的大嗓门。

　　廖砚秋勉强在对方看过来时微笑了下，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却低头认真的看了路德维希一眼，并缓缓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还用德语对路德维希打了声招呼。

　　路德维希表情和动作很大，他猛地抬头看对方。脸上虽然没露出什么夸张的表情，但廖砚秋能看出路德维希的眼神很惊喜，毕竟在上海他言语不通了一阵，德语对路德维希来讲才是母语，十分亲切。加上他们两个人“相似”，在上海这座城市来说，他们都是异类，这让路德维希对眼前冲他打招呼的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竟是十分罕见。

　　甚至，他竟然小小声的回应了一声。

　　廖砚秋低垂眼神，伸手在路德维希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拉紧路德维希的手，到了一楼很快走出去。

　　她们先去吃了早餐，然后在公园里玩了一圈，路德维希虽然并不怎么想参与什么同龄小孩子的游乐项目或游戏，但廖砚秋感觉到了他心中的雀跃，出来走走对小孩子的身心健康还是好的。

　　好久路德维希没有开心过，虽然今天只是一点点，廖砚秋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

　　这时的天气预报并不准确，出来的时候还是断定是一个天气极好的大晴天，可没想到未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便起风了。

　　天空上雷鸣哄哄，虽未立即下雨，但看样子即将来临一场暴风雨。

　　街上的人此时纷纷开始脚步急促起来，该回家的准备回家，硕大的雨点顷刻间便落下来，开始还稀稀疏疏，但没几分钟雨势就大了起来。

　　此时廖砚秋牵着路德维希的手站在街边一处商店的房檐下，公共汽车并没有立刻来，看样子街上瞬时积攒下的积水，甚至还可能晚点，乃至减少行次。

　　躲雨的人很多，甚至有些挤，路德维希有些不适，廖砚秋也很不适应，尤其她并不想挨着谁，一个不小心就能听到陌生的心声，那并不令她感到愉快。

　　这时，却有一辆看着就很高级的德产老爷车驾驶过来，停在廖砚秋和路德维希跟前的时候很缓慢，乃至街上蔓延的积水都没溅到他们的皮鞋上，车窗摇下来，露出安德烈斯·舒尔茨那张稍显冷淡的脸庞，对方碧翠色的眸子盯过来的时候，很有令人心脏麻痹的感觉。

　　舒尔茨对着廖砚秋说了一句长句德语，邀请他们上车，只是表达顺路送他们回家……

　　廖砚秋不想答应，可对方的车就停在这路边和店门口，租界的马路虽然并不狭窄，但这亦不是停车的好地方，周围的人头都扭向廖砚秋和路德维希的身上，那位舒尔茨甚至还和小路德维希交谈了两句，虽然路德维希只是嗯嗯了两声，但廖砚秋知道路德维希心里的想法，甚至路德维希最后还摇了摇她的胳膊。

　　这时天上有闪电，雷声更是不断，有躲雨的人着急，都披着衣服打黄包车，或者跑回家。实在没法走的，也有些冷的哆嗦着蜷缩着身体。

　　路德维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廖砚秋只好感激的笑了一笑，亦不想众目睽睽下尴尬的站在此处，她终究没好拒绝这份“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