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假面的学神（廿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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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挑细选，如青雀所愿，挑了个“十三斤重的大傻瓜”；
又买了几个青香瓜，聂殷付完钱，两人也没在西瓜基地多待。
骑上自行车，沿着乡村石子路行驶了一两里，绕了个大弯，停在了一片淼茫的“水塘”前。
大埂上，围着一层尼龙网，靠内用切割到膝盖高的石棉瓦将“水塘”围了两三层。
每隔个一两百米，就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屋。
青雀一脸迷茫：“这里是？”
聂殷说明：“夜市摊子老板家。”
老板人称赵二。
承包了近千亩的田，蓄满了水，就成了这一片望不着边际的“水塘”。
主要养殖毛蟹。
——那层层圈围着蟹塘的石棉瓦，就是防止毛蟹爬上岸跑丢。
可是吧，大概饲料太足了，毛蟹的收成反而不怎么样，勉强维持着小赚不亏，龙虾却是泛滥了。
据说拿麻袋装，逮个一整晚，能逮到好几百斤龙虾。
青雀听了眼睛发亮：“这么多龙虾，老板不发财啦？”
聂殷摇头：“活虾卖给菜贩子，才一块多一斤。”
喂毛蟹的饲料养了满池子不值钱的龙虾，赵二老板差点没气到吐血。
青雀不敢相信：“一块钱一斤？怎么可能？大排档的龙虾还得十多块一盆呢！”
然而聂殷没必要骗他。
说，赵二老板被满“水塘”的龙虾快逼疯了。
“所以他跑去夜市摆摊子了？”
聂殷颔首：“这里到县里不远，他家有小货车，又有三个兄弟帮把手。”
与其一块钱一斤将龙虾卖菜贩子，不如自己辛苦点，烧熟了在大排档卖，对赵二来说，基本上是“无本买卖”。
别说，这两年吃龙虾的人越来越多了，夜市摊子越发的红火，从春末到秋初，赵二卖龙虾赚的钱快超过一季毛蟹的利润了。
青雀不由得羡慕：“这家人真幸福。”
顿顿有龙虾吃。
聂殷说，不光有龙虾，因为“水塘”本质上是水田，泥鳅、黄鳝也不少，还有许多的小鱼……就是毛蟹死得多。
“咱们来买龙虾？”青雀只关注这一点。
聂殷摇头：“许多客人喜欢烤鱼，我来买点餐子。”
餐子，学名白条鱼，属于本地最常见的野生鱼，价格低廉，赵二每回清理蟹塘都能捞出很多的餐子，卖给鱼贩子的话，比龙虾还不值钱……这么一大片蟹塘得照管，又得逮龙虾又得忙着夜市生意，几乎腾不出手处理餐子，一般就随手撒盐，腌鱼干。
聂殷现在跟赵二也是熟人了，每隔一两天就去蟹塘拿十几斤餐子，象征性地给个几块钱。
“那，烤餐子是不是很赚？”青雀问。
“大餐子一块五一条，中等个头的一块钱，小的八毛钱两条。”聂殷答得很仔细。
听起来价格不高，可想想十几斤的餐子，成本还不到十块钱，哪怕是大餐子，一斤也起码得有四五条吧？
青雀在心里“啪啪”地打着算盘，眼睛越来越亮：“好多钱！”
心动啊，恨不得也不上学了，跟着聂殷一起卖烧烤！
聂殷揉了揉他的蓝毛毛：“不是每天都有很多客人的。”
“……哦。”
赵二老板正忙着油炸晚上要卖的龙虾，看到聂殷带着小少年，举着勺子笑着招呼了声，就喊他老婆，让对方去拿养在水桶里的餐子。
老板娘动作麻利，是个爽快人，帮着少年把餐子装到三轮车后位，顺手送了四个毛蟹……尽管是快死的毛蟹，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平常吃不起的“奢侈品”。
聂殷当然不嫌弃了，跟老板娘道了声谢，将摆在车内的塑料袋拿出来，递给对方：“最近我整理的物理和数学笔记，基本是初二上学期部分的知识点。”
老板娘笑眯眯地接过：“哎，小聂你有心了。”
聂殷不在意地摇头。
青雀一脸懵逼，没搞懂这是什么套路。
回程的路上，才听聂殷说明：原来，赵二老板家有两个孩子，相差一岁，大的那个成绩太差留了一级，两个孩子下学期都要升初二。
赵二“不经意”地发现，聂殷休学了大半年，期末考依然是全校第一，就三不五时询问他学习方法；
聂殷便“热情”将自己的笔记、整理过的讲义，包括抄录的习题集，复印了一份，送给他家孩子。
可把赵二乐坏了，对他的人品大加赞赏。
这不，聂殷在夜市摆烧烤摊，赵二一家子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得很，兄弟几个没事经常会帮把手。
青雀拿着蒲扇掩着嘴，装模作样好一副沉思者的姿态。
他怎么觉得，聂殷设计了赵二一家子？
好吧，说“设计”太过夸大其词，但确实感觉到，对方有意拿“好学生”的名头，博得赵二家人的好感。
聂殷听到小少年小声的咕哝，坦承道：“夜市上人多难免会起冲突，一个人做生意总有些麻烦。”
不过是利用赵二老板“望子成龙”的心情，花上一点小心思、贴一些复印费，巧妙而不显刻意地示个好。
——不得不说，“好学生”这个身份，听着没什么大用，在大人群里却格外地吃香。
而人情嘛，不就是你来我往，来往个两三回，好处自然而然就体现出来了。
赵二是个仗义人。
正正经经摆烧烤摊子，零零碎碎的需要准备很多，大件如桌子凳子、小东小西如盘子筷子，聂殷一个人哪里准备得及，平常就直接从赵二那借用了。
对赵二来说，也不过是顺水人情：来吃龙虾的，顺便点几串烤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有一些爱吃烧烤的，哪怕不在他家点份龙虾或花甲，总少不了几瓶啤酒啊汽水什么的。
也算，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了。
却大大减轻了聂殷的负担。
青雀听聂殷讲清楚其中的门道，不由得对这人刮目相看：“你之前一个朋友都没有，还以为你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用大人们的说法，就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嘛，往往吃苦能干；
然而不会来事，总是吃亏的那一个。
小少年这一句直言，不够婉转，甚至听起来刺耳。
聂殷没放在心上，平静地回：“我不需要朋友。”
没说出口的是，在他心里，与人交际，就是利益交换。
跟思想幼稚、连对自己的行为都没办法负责的同龄人交朋友，对改善他的处境毫无用处……他没时间与心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青雀闻言炸毛了：“那我呢，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聂殷沉默几秒，低哑的嗓音隐约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你是我的……”微妙地停顿了下，“当然是朋友了。”
小少年还是不高兴：“那你说啥不需要朋友？”
“除你之外。”对方这样回。
成为“特例”的青雀，听到朋友这样看重自己的言论，难免有一点点得意，不过……
“不交朋友可不好，电视上不是说，有一种病叫什么‘自闭’吗？”
连“自闭”具体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小少年，一路上唠唠叨叨的，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跟个小老头似的。
被他烦得不行的聂殷，没表露丝毫不耐烦的情绪，偶尔还附和一声“好”。
直到回到住处，某人总算闭上了巴拉巴拉没个完的嘴巴。
颠颠地抱起大西瓜就要往屋里走。
被聂殷拦下了：“放井里冰一下再吃。”
西瓜被大太阳晒了一个中午，瓜瓤可以肯定是热的，吃起来不够舒爽。
青雀抱着瓜，恋恋不舍：“得冰多久啊？”
聂殷仰头看了看日头，答非所问：“你该午睡了。”
“……诶？”
将洗去泥土的西瓜、香瓜，用水桶放入井底下——瓜是飘在水上的，不担心沉底捞不上来——完了聂殷搬出了竹床，用湿毛巾反复擦拭，摆放在树荫下，正对着小院的后门。
青雀坐在竹床上，竹床冰凉凉的，皮肤贴在上面很舒适，又有一阵一阵的风穿过后门，忍不住就躺平了。
倒真就困顿了起来。
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隐隐约约听到有老师在讲课，简直就是“催眠神曲”，越发好睡了。
睡醒了才发现，哪里是做梦。
一台老式电视机，估摸着十四寸大的，被搬到水井不远处。
满荧屏的“雪花”，几乎看不清楚影像。
女声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我们知道了，I0=I1+I2+I3……现在请同学们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更多的导体串联或者并联，会是怎么样？”
青雀：“……”
默默看向坐在树下，埋头串着鸡心的少年……语气有些颤巍巍：“聂、聂殷，电视上怎么在放初三物理？”
暑假补课，学校提前教授初三的课程，物理学的正是电路基础知识。
少了聂殷的辅导，他学得可艰难了，简直“闻电路而色变”。
聂殷顿住手上的动作：“醒了？”他看向电视机，回，“县电视台，每天下午会放一些名师的教学录像。”
小地方的县台没什么资金，基本上除了转播、重播新闻，夜里放一两部没人听说过的电视剧，铺天盖地的几乎全是广告。
聂殷说：“不过都是高中课程。”
青雀听了更是胆战心惊：“高中？高中物理还要学电路吗？”
“看教材，应该是的。”
小少年顿时垮下脸。
聂殷放下手里的活，就着肥皂洗去了油腥味：“吃西瓜吗？”
青雀一秒就忘记了烦恼：“可以吃了？”
对方颔首：“你等一下。”
从井里捞出西瓜，切成两半，又找了个勺子，将整一半个西瓜塞到小少年怀里。
某人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块西瓜心：凉而不冰，水分饱满，满口清甜，还带着一点点沙沙的口感……好吃！
吃得满脸沾着西瓜籽。
“哎？聂殷你怎么不吃？”
半个瓜快吃完了，青雀突然发现聂殷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一边听电视里的老师讲课，一边忙忙碌碌干着活。
聂殷语气淡淡：“不爱吃。”
青雀不疑有他，摇头叹气：“你好挑食呀，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爱吃……”一副沧桑的小模样，“我妈说，这叫不懂得享受生活。”
聂殷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少年，哪里知道，对有些人来说，生存都是个难题……何谈享受生活？
“早知道你不喜欢，就不买这么大的瓜了……”
青雀小声地打了个嗝，揉着胀鼓鼓的肚皮：“好撑！”
“撑得难受？”
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到竹床上的聂殷，淡定自若地伸手摸上了某人的小肚子：“可要健胃消食片？”
低头看了看轻按压在自己肚子的大手，青雀眨了眨眼：“不用的……吧？”
语气一转：“忙完了吗？”
探头看向那一堆串串，好心地问：“要不要我帮忙？”
“都处理好了。”
聂殷给某人揉了小半天的肚子，直把对方揉得发出舒服的哼哼……跟个小懒猪似的。
“小懒猪”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着他的朋友。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转台好不好？听什么电路电阻的，头疼。”
“只能收到这一个台。”
“啊？”小少年失望极了，忍不住吐槽，“这电视也太破了吧！”转而好奇问，“你听得懂吗？”
“还好。老师讲得挺清楚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把青雀羡慕坏了：“感觉我这学都白上了。”
聂殷摸了摸他一头杂毛：“我也有自学。”
没多少人是不用学习就能考第一的天才。
每天下午，他处理完了食材，到摆夜摊前，这段时间一直全心投入在学习上，摆完了摊子，起码也得看一两个小时书才睡。
白天卖凉面、卤味，一直随身带着书，没客人的时候就看两眼。
青雀不由得啧嘴：“好辛苦啊。”
聂殷没说什么。
看这人肚子不难受了，便松了手，顺手拿起没吃完的西瓜，就着现成的勺子挖了一块瓜瓤，塞到了嘴里。
“哎哎——你不是不爱吃西瓜吗？”
聂殷“嗯”了一声，淡定地回：“正好渴了。”
青雀信了他的说法，当即跳下了竹床，趿着拖鞋，哒哒哒跑向屋子，嘴里嚷嚷：“等着，我帮你倒开水去！”
聂殷来不及阻拦，看小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低头吃了一口西瓜……
很甜。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假面的学神（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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