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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博弈 ...
萧玦在金甲骑中做了个牧使校尉,因名下士兵不够,金烈还特意将一个叫柘木泰的青年汉子批到萧玦队伍里,勉强算是搭起架构。那柘木泰本是二等骑兵,金烈还特意嘱咐他,要他时刻盯紧这几个人,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给他。
于是,但凡萧玦身影出现在校场,柘木泰就浑身一激灵,瞪大眼睛、竖着耳朵在少年身后转悠,就连反应最迟钝的卫淳也察觉出什么来,可萧玦依旧像个没事人般自顾自做事。
接连两个月兢兢业业的监视,柘木泰总结出一个规律:每日寅时,萧玦准点堆马粪,卯时轧草堆喂马群,心情不错的话他还会给战马洗澡钉蹄,辰时点手底下几个兵,假把式地训练俩时辰就带人去吃饭,等到下午萧玦按例带兵去城外巡逻,巡完他就赶回大司马府。
听说,在大司马府,萧玦还要和一只雪獒轮班做安保工作。
雪獒看白天,萧玦管晚上。
撇开萧玦汉人身份不谈,眼下挂着俩大黑眼圈的柘木泰心里都有些佩服这少年。
每日子时息丑时起,那副身子骨铁打的吗?
-
马厩旁,一盏油灯颤巍巍地挂着。
灯下老盐捧着一本棋谱,双眼却紧盯石桌上的棋局,神情如临大敌。天光稀薄,正是寅时半刻,萧玦撸着袖子,单脚踩在铡刀旁,手起铡落切着马草。铡草声音虽然大,却没影响正靠着马桶打瞌睡的柘木泰。
“听说,大王已经很久没有召见大司马了。”老盐瞅了萧玦一眼,“大王与大司马云昭是亲兄弟,大伙儿都说大王最信重这个胞弟,像这样接连两个月的冷落,还是头一次见。看来,大司马因为给你谋差事,是真惹了大王不痛快。”
萧玦笑:“你整日呆在马场里,还能知道楚国朝堂上的事情?”
老盐哼了声:“我是个跛子,又不是聋子,何况,这么多人都在议论,想装聋都难得很。”
少年将用盐和粗粮腌好的马饲料均匀分到各个马槽里,拍拍手道:“大司马近日和一群文官忙得头角倒悬,他可没什么心思理会那些风言风语。楚国律文遵从东辽旧制,若是套用在草原上兴许还能行得通,可在中原州城里,东辽旧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仅要改,还要加紧时间改。”
柘木泰发出的呼噜声,渐渐大了起来。虽然那傻大个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但好歹也算自己名下的士兵。萧玦取下石壁上挂着的雨蓑,披在柘木泰的身上,防止露水太重着了寒凉。
老盐放下棋子,头也不回:“你理那个傻蛋做什么?快来快来,继续陪我下完这盘棋。”这老头是个难得一见的臭棋篓子,可又迷博弈之道,金甲骑里都是兵撸子,就算有人会这些玩意儿,也不爱同这老头来上一局,毕竟他棋品太差。
萧玦重新坐下来,少年余光一扫便知道自己黑子数不对劲。
老盐装模作样地催促道:“看什么呢,快下。”
萧玦似笑非笑,也不拆穿,只是拿起一颗黑子,直接上手掐断对方大龙的喉咙。
老盐嘶了声,径直把萧玦那颗黑子和自己的白子拿起来:“等等,上一个子我下错了,我要缓一步,你也不能下这里。”
萧玦无所谓道:“你随意。”
老盐靠着耍赖加固自己大龙的防线,顺便问道:“听你刚才这么一说,大司马正在修订楚国律法咯?大王呢,他也同意大司马这么大刀阔斧地动律法?”
萧玦跟在老盐之后落子:“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楚国没有明文律法,刑罚界限一直模糊不清,量刑轻重就要依赖地方官员的理解,可这一项等同于放大地方州部的权力。重新修订楚国条律,就是把生杀刑罚的大权重新掌握在王权手里……这种好事,容王怎可能不同意。”
“重修法典势必撼动人心,三司、四军、六府,连带着数十个新增的州郡。”老盐想了想,点头,“确实,中原塞北境外境内,能够稳下辽楚民心的,王廷里数来数去,也只有大司马了。”萧玦落子在外圈,顺便提了对方三子,一番操作引得老盐十分心痛,又靠着耍赖挪动对手棋子。
“民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能肯定?”萧玦嘴角弧度有些冷漠,“今日百姓所谓爱戴天之骄子,没准明日,他们加起来的唾沫就能淹死这位天之骄子。”
老盐却表示不同意,摆手道:“那是你们汉人才会变得这么快!汉人重利轻信,可在草原上,子民的爱恨都很简单质朴。一个人若是能豁出性命对我们好,即便她死去几十年,我们依然不会忘记她的恩德!”
萧玦不禁问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老盐又悔了两步棋道:“大祭司昭阳。她是我们辽楚第一位女祭司,虽来自中原,却始终是我们草原子民的信仰。大司马正因继承她的衣钵,他才能成为子民心中的天光。”
老盐提及此人时,他那双始终锐利的眼睛终是层层柔软下来,“你们汉人心中没有信仰,南汉数来数去只有个襄王能拿出来唬一唬臣民。可其他人呢?”
“其他那些个君王啊,永远高高在上,要么穷兵黩武不顾民生,要么软弱无能顾不得民生,这样的君主,子民怎可能会真心实意的臣服。”
少年半垂凤眼,沉默地听着,半张鬼面具后瞧不出什么神情。
半响,他落下一子:“老盐,该你了。”
老盐回过神来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对方声东击西的棋子早已成圈套。
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老者摇头生气道:“好你个臭小子,故意声东击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果然,汉人狡猾,先祖诚不欺我!”
萧玦微哂:“承让。”
老盐看着棋局砸吧了两下嘴,又羡慕道:“不过,你这一手棋可真是漂亮,这棋面布局竟比这书上画的棋谱还要工整上许多!怎么,你小子从前还学过下棋?”他的话让萧玦想起在东宫的日子,像过了很久一般,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从前不爱读书下棋,只喜欢骑马放箭、舞刀弄枪。”
少年手撑着下颌角,回忆着道,“那时候,家里请了位满腹经纶才学的先生,他门下弟子众多,是个最会传道受业解惑的,所以我爹专门请他教我读书写字识道理。可惜我小时候不爱听他念经,仗着几分聪明,总能把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我偷偷撇断他那些戒尺,他发现了,还要撸起袖子来揍我。”
原仲作为御史大夫统管谏院,一生清正最重礼法。
这样一个人能撸袖动手,大概真是气急了。
萧玦将手中棋子抛回棋盒里,懒洋洋地笑,颇有几分落拓不羁的俊美:“为了教我博弈之道,先生抽断了足足六根藤条,我一直不服气,心里瘪着一股劲要叫他好看。后来我等到一场烂柯宴,当着他那些门生弟子,在棋盘上杀得他片甲不留。没想到先生却很高兴,他说我终于出师了,而他也再没什么好教给我的了。”
老盐一边收棋子一边感慨道:“他可真是一位好先生。”
老盐有些遗憾地想起大祭司,她也是一位耐心的好先生,那么用心教自己下棋,可惜自己不是这方面的材料,怎么学也下不好,一个人琢磨了大半生,棋艺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棋艺不如大司马云昭,更不如眼前这个汉家少年。
“……是啊,我一直都很后悔年少太过轻狂,后悔当初没能和他多学些东西。”
传道、受业、解惑,原仲能解众多弟子之惑,想必最能断这世间的功过是非。
少年眼睛像是月下水粼粼的湖泊,额发被风吹得肆意缭乱,“我心里一直有个困惑,可那位先生恐怕早已不在这乱世……而我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才能解决心中疑惑。”
闻言,老盐摇头道:“这人呐,活在这世道,日日都要为生计发愁,今日兴许活着,明日没准就死了,哪一天天去想那些奇怪问题。我若是像你这般心思深,在我腿瘸的那一天,哦不,早在东辽攻占北渠那天,我作为北渠人就该拿根绳子上吊自尽了。可在大祭司的安排下,北渠和东辽还不是融为一家人,就算后来我还瘸了腿,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你肯陪我下棋,那我也教你一个道理。”
老盐粗粝的大手按了按少年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孩子,想不开的事情就别去想,心里直白些,活得才能松快些。”他说完就站起身,背着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马场。
日出平原的时候,山风刮得猛烈,卷得马草簌簌作响,幸用岩石和草绳扎得紧实,才不用担心被狂风吹走。黑色骏马冲出马厩,一路奔放一路自由,迎着山风跨过栅栏,在平原草地上撒欢地跑,看得其他战马也十分羡慕。
萧玦忍不住站起身,长发被吹得缭乱不堪,抬手取下鬼面具,他面对东方张开双臂,闭上眼细细感受着日出的温暖。
这一刻,少年仿佛是自由的。
长安走进马场,看见柘木泰踢他一脚:“诶,傻蛋,快醒醒!该出操训练了!”
柘木泰猛地醒过来,下意识摸嘴边哈喇子:“啊?……我没听见号声啊。”
长安十分无语:“听见号声来得及吗?还不快起来!你小子梦游啊,大半夜不睡,非要跑来这里睡!真是有病!”说完,拉着柘木泰起来,十分暴躁地又踹了他一脚,彻底把青年踹出了马场。
“老子也真是服了,金烈派这么个二货来监视咱们,是看不起谁呢?”长安翻了个白眼,又从腰带里拿出密封的小竹筒递给萧玦,“今日险些没能截住这消息筒。阴沟里那家伙也够贼的,天上飞的,臭水沟里游的,他都送了消息出去。我估摸着他身上的伤好些了,要不老大,咱们找个机会再打他一顿?”
萧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公叔华没派人来接应,鬼赤自然要把消息传到外面求救。”
长安道:“咱们带着金甲骑的人,每日都在城外巡防,就在他旁边转悠,要是被发现了,那就是牵连公叔浑的重罪,那家伙心态稳得住才怪。”萧玦从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块碎布,还是像之前截住的消息一般,有些是东辽文字,更多的是看不懂的字符。
长安瞅了眼上面乱七八糟的字迹:“老大,上面画的跟鬼符一样,你看得懂啊?”
萧玦收起来:“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说我,只要耐心比对东辽文字,总会有所发现。等咱们掌握了斥候密文的规律,那鬼赤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长安听到那一句咱们,心里涌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流。老祖宗说奉人为主态度要放得恭敬谦卑,可长安不喜欢给人当牛做马,不过幸好,萧玦从来没对他摆过什么主人架子。
在外人眼里,他们一直是兄弟。
长安道:“这些日子我打听到关于拓跋颢的一件事。从前拓跋颢掌管辽楚祭祀之事,他十八岁那年好像生了一场大病,那年整个草原没下半滴雨。再后来,辽楚进入中原后,祭祀之事统归大巫,拓跋颢也再没亲自主持过草原的祭祀。听说,大司马云昭受到了长生天的诅咒,不仅半生孤寡,还注定无儿无女,他身体垮成恁熊样,就是长生天对他的警告!”
萧玦手指抚着额角:“忙了半天,你就打听来这种无稽之谈?”
长安瞪圆眼睛:“这怎么能是无稽之谈?!那些牧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真了!再说,老大你在大司马府看了两个月的门,可见过一家上门提亲的人不?拓跋颢早过了议亲年纪,像这样一位年轻有为、英俊不凡的大司马,整个辽楚居然没有一家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拓跋颢,这不是诅咒是什么?谁家姑娘会嫁给一个无儿无女还注定短命的丈夫!”
萧玦扶额,竟有些无力反驳。
见萧玦不甚满意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长安瘪了瘪嘴巴,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哦,对了,我还发现了个事情,差点忘记了!那个喂马老头身份可不简单。明面上,是柘木泰在盯着你,可真正盯着你的,是那个跛脚老头。”
萧玦盯着篱笆外那根铁槊枪,轻声嗤笑:“我知道。老盐酷爱耍赖,十盘棋里能赖七八盘。剩下二三会被送到拓跋颢那里让他过目。他们大概是想从一个人的博弈之道里,看出点什么门路来。换个高手来兴许可以,只不过很可惜,老盐那手棋实在下得太烂。”
长安得意地卖弄道:“那你可知道,那臭棋篓子的真实身份?”
萧玦看向挤眉弄眼的长安,只听他道,“楚国三臣,太师蒙钺,宰辅解光——还有一个相国晟岩,就是那喂马老头。”
萧玦挑眉:“你确定?”
长安见萧玦终于惊奇了,更加得意:“当然确定!对老大你,我还能有假话吗?之前瞧见金烈私下里向这个老头行礼,我就开始留意了。为了验证,我还特意去打听过相国晟岩,据说是个孤僻的怪脾气,年纪资历比蒙钺还大,偏偏行事低调,从不参与王廷里的争端。”
萧玦不禁问道:“相国晟岩怎么会是个北渠人?”
长安咦了声:“老大你怎么知道的?这都要追溯到五六十年前的旧事了!东辽人善战彪悍,人马一路从漠北打下来,攻占不少部落,其中最大的国家就属北渠。当年为尽快安慰民心,王廷提拔北渠世子为重臣,东西南北分治各邦子民,辽楚这才有了安稳发展的几十年。”
少年啧啧感慨道:“草原人天生一根筋,但凡敌人进犯,只会不死不休,断不能与敌人共享领土。胜利那方一般会杀光部落里的男人,以绝无穷祸患。可当年东辽竟是平和扩张,那些被打败的草原人一心归顺,倒也算得上一桩塞外奇闻。”
……可在大祭司的安排下,北渠和东辽还不是融为一家人。
……就算后来我又瘸了腿,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萧玦一双眉眼黑得冷淡,半响,他嗤笑了一声。
长安被他这声笑弄得心里发毛:“……老大,我刚才说的很好笑吗?”
萧玦道:“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长安更不明白了,刚才他不是一直在讲相国晟岩的出身吗?
金甲骑的号角催促般地传来,东方红日升跃,天际鹰隼盘旋。黑色骏马迈着清越步子哒哒跑过来,朝萧玦打了个响鼻,想邀请这少年去放风。
长安一头雾水:“老大,我不太明白你在笑什么。”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别去想。”
萧玦捋了捋骏马鬓毛,“这句忠告是老盐说的,现在送你了。”
长安琢磨着这句话,再抬头时便见少年骑着烈马迎风而去,当真飒踏如流星、自由如疾风。半响,他摸着后脑勺笑了,也对,他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老祖宗让他跟着这位太子殿下,起初他也想不明白,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地方需要想通。
从前在山野沼泽里撒欢,是很无拘无束。
可如今跟着太子殿下,过得好像更加快活。
小玄武兽由衷地想,如果能一直陪着主人走下去,就好了。
从前,玄武兽:改什么名字,晦气!
如今,玄武兽:跟着主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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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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