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17、丢蛋了。

　　唐阮没想到是真在总都餐厅见到淮袖的。
　　他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跟在个子高大的导师身后，更显得他瘦瘦弱弱。

　　那头白发被主人用金色假发掩藏了起来，金发还算各种场合里常见的，要不是唐阮一直眼神乱逛，还真难注意到。

　　淮袖显然也看见了他，两个人眼睛自带滤镜，把“同类”的味道嗅了个清清楚楚。

　　“老师，我看见了朋友，想先过去和他问个好。”金发少年左手端着小盘，右手举得高高的。
　　那叉子还搅了一块布丁糕点在口腔内，说话含糊不清，算不上礼貌。

　　高大身形的导师却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这里又不是课堂，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不用举这么高的手。”

　　他刚还在想怎么捉机会从这个顽固家伙身边躲开，得了允许端着小盘子就朝唐阮靠过来。

　　总都餐厅每天晚上都会有各种要办事的人来这个地方聚餐。
　　别的地方不允许私自聚会吃饭，要上报了申请留了餐位才进得来。

　　淮袖是打着转校生的身份被导师捉来见人的，唐阮却是阴差阳错被塞过来查事情的。

　　“这个不是蓝莓味吗？”唐阮见他动作行为畏缩，半点看不见平时训练的利落。
　　金发少年手中小盘子上分明是个蓝团子。

　　“草莓的还在找呢。”淮袖认真扮演着一个不太聪明的后生人学生。
　　那校服肥大得盖住他大半个手，只露出几根莹白手指。他肩上的带子坠着瘪下去的书包，背脖微弯。

　　总都餐厅的灯光掺杂了些昏黄，连灯饰餐桌和排菜都是尽量按照了旧地球上最豪华古朴的样式来的。

　　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珠子一刻也没往唐阮脸上摆，一寸寸攘过那些餐桌和盘碗上。

　　“不能直接去点吗？”唐阮实在做不来他这样的动作，站得直苗苗的。

　　“用点券兑那些自取的东西就够招摇了。”淮袖越发觉得这个人失个忆把脑子失没了。

　　一边说话，眼睛倒是没闲下来。
　　草莓布丁是最不好找的，从前是别人送给他的，味道本就随机，数来能吃上的不过那么几多次。

　　不知道怎么，今天专门来这个地方找，还反引起来心底那点焦躁了。

　　金发少年将叉子从口中取出，又往盘子上的蓝团子插进去，却没再往口里送。

　　“最近几天端机就要发放了，总都总要闹出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唐阮见那导师带着另外两个学生往包间去了，扭头盯着淮袖。

　　“没事，我刚转过来，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为了他的得意门生攀谈。”淮袖知道唐阮的意思。
　　他找了个高椅子坐，还慢吞吞搬弄手脚，显得四肢调动能力不太协调。

　　“这个味道，还是差得太远了。”他放下盘子，双肩一耸，手指扣在高凳上班。

　　唐阮没听进去：“你又没有吃过旧地球本来的东西。”

　　“也是。”淮袖和他引话题来谈，心底那点焦躁很快被压下去。
　　他又开始左看看右看看寻找起来。

　　“听说研究院丢东西了？”
　　“大前天不是说了丢数据了吗？”
　　“可是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丢了几个蛋？”

　　这话淮袖第一次听说，骤然想起白厌知那满口慎重的“私人请求”。

　　“什么蛋？研究院还操心家禽培育生产的吗？”淮袖没想过白厌知那一挂还穿着白大褂蹲下来喂小鸡。
　　画面未免荒谬了。

　　要不是家禽，那丢数据是小事，丢蛋就是大事了。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四天前夜里丢的，隔天下午发的消息，说是掩饰成了数据。”唐阮坐在他旁边，那背竖得劲直。

　　“怪不得。”淮袖喃喃。
　　怪不得白厌知搞什么私人委托，一边对他客气得要命一边还反倒斥责他的敬语。

　　“要是不在研究院出生，要孵出了什么稀奇东西怕是要被捉来吃了。”
　　这事情棘手得一般人办不了，才朝他开口?

　　“很多时候，我觉得你脑子比我还不正常。”唐阮几乎从他的表情都能读出他在思量什么。
　　唐阮打散话题：“要是在这个地方能把什么鸡鸭鱼鹅给养出来，也算是不得了了。”

　　“少管。”淮袖嘴上说得轻松，心底却沉甸甸的。
　　白厌知那张嘴真是不说就算了，一说还这么麻烦。

　　研究院在明面上是禁止一切无辜生命用来活体实验的。
　　他也没有精研过相关的法则，不知道培育新生物种算不算是无辜生命。

　　“我也不想管，特务局给了我信息，我有什么办法。”唐阮倒没有给他透露具体是什么事情。
　　这样一说，更显得丢的东西不正常了。

　　在概念里，私人委托完成不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惩罚的，要是和特务局的事情撞了才说倒大霉。
　　心中拿好主意的金发少年心满意足地端起身前的蓝团子。

　　他刚转身，便清晰感觉到身后有人扑撞上来。
　　这倒好，这个距离一个学生是躲不开的，所幸引人注意还不如不躲。

　　淮袖眼一闭，嘴角笑容裂得大大的，还没等唐阮拉他，那一盘子的蓝色布丁就朝来者衣服上招呼了。
　　他角度选得好，没扭到自己，倒是让唐阮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唐阮也不好避开，只能硬生生受住了。

　　“哎呀，你是在干什么啊，送个菜都送不好吗！”淮袖双手半举，眉头一拧，笑容没裂开就缩回去了，写满了脸的不高兴。
　　他这一惊呼引了身边的人把视线全往撞人的家伙身上举。

　　“怎么回事啊，还是服务生，这毛手毛脚的……”还有很多在场人有事情商量，在大厅里这么一闹很影响餐厅颜面。

　　撞人的是个闷声的，头发还飞炸着，半天不抬个头来道歉，身上的白衬衫被淮袖半个布丁扑得斑斓。
　　黑马甲微微起伏，这人才活过来一样。
　　起伏两下又停住了。

　　“那个，先生，要不您先起来一下。您这样压着我也很难办……”唐阮还被他扑着，撞到了手肘，脸色微白。

　　他挤眉弄眼的，身边别的服务生给吓坏了，几个人赶忙给人捉着架起来。
　　“这位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您和您的朋友没有磕到哪儿吧？”同行的服务员小姐一个劲地低头道歉。

　　“我们没事的，这位……”淮袖盯着他很久了。
　　身边的呼吸声好像少一个人。

　　服务员小姐边数落边去拧被架着的下颌：“阿夏，你干什么呢，老半天了也不给人道个歉。”

　　她的手还没靠近那低头的服务生，这人忽然猛地抬头，带着低沉的嘶鸣，张口露出两排银齿。

　　淮袖早觉他不对劲，眼疾手快扯动女服务生的袖子，让她的手刚好错开。

　　淮袖故意将声线提高，朝身周嚷嚷：“哎呀原来是服务生哥哥累倒了，你们这边工作也太高强度了吧。”
　　“是、是，他已经很久没合眼了。”女服务生反应快，跟着他的话大声嚷嚷。
　　这打散了别人的视线。

　　“出事了，不要声张。先把他的嘴巴捂上，你们几个拖到外面去。”唐阮指了指别的几个服务生，吩咐。
　　他的穿着有些讲究，像个备选新法人员。

　　这样的话有定力，女服务生虽然被吓了一跳，到底是见多事物的人，也不慌乱。
　　这三四个人一动作，捂着这家伙的嘴拖到了餐厅的后存房里。

　　等再松开手的时候，这人却实实在在没什么动弹，死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女服务生的脸都吓白了，她打发走了旁人，捂着嘴盯着这人看。

　　“唐阮，你运气真差，他扑谁不好，专门扑你。”淮袖还卷着校服袖子，开着玩笑。
　　明明前不久才说了别人运气好。

　　唐阮并没理他：“还希望经理您能体谅，今天晚上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研究院丢了东西，还在寻找，可能需要你们休整几天餐厅了。”

　　“是，我们会听上面的安排。”女服务生不再久留，把空间都留给他们。

　　淮袖听她走远才开口：“看这个样子，也不是什么变异丧尸，应该是研究院实验室里面的什么稀奇东西弄出来了，感染到了身体不太好的人。”
　　“你就是为了查这个来的？”

　　躺在下面的死尸脸色惨白，眼白发黄，血丝爆满，可瞳孔尚在，只是断了气。

　　“IOP星上的稀奇东西多了，研究院那里面的能有几种研究。”唐阮蹲下试了试他的体温，“死透了就赶紧处理了。”

　　“餐厅都有了，那别的地方怕是多哦。”淮袖感叹了一下。
　　其实这种事情已不再引起惊慌了。

　　在新地方总会有新鲜事情，总都街上神情抑郁的都会被拉去处理，不要说这忽然死掉的。
　　“只要不是什么传染症，让专门组织的人来管理就好了。”淮袖把心放得很宽。

　　“怕就怕，要是什么传染症，今晚上大家就都遭殃。”唐阮见他刚才要咬人，气势还不弱。
　　“希望不是研究院搞的什么蛋要破壳了，弄的稀奇东西散播得到处都是。”

　　“少言，一语成谶就不好了。”淮袖拢了拢校服，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视线绕着那张尚年轻的脸。
　　“也是一位可怜的后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