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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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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处,墙角确实平整方正,安静规整得听不见半点端倪。
一切似乎只是一场爱丽丝梦游仙境。
淮袖怕脑子转不过来,赶紧把学过的、能揪出一点影子的词藻选出来,好让有那么一个可以复合刚才的遭遇。
“……?袖袖是在生气吗?”白厌知眉宇间一贯凝实的惫态幻觉般一扫而空。
他的声线着实不像个青年人,甚至带着些专隶属中年人的磁感。
沉稳、语气却带着轻挑。
“啊,没有,我只是……”淮袖手指收缩又撑开,反复两次。
男人一句询问就把自己脑袋里砌成城堡的词藻瞬间击溃,那残骸碎渣里竟找不出一个可以搪塞的门面。
要了命了。
“这样很好。”白厌知双眼微阖,“我很……喜欢。”
淮袖就当他把自己没说完、且说不完的话脑补完整了,细嚼两边刚才的对话,打退堂鼓:“我有些困了。”
轮椅上的残疾人好像捉住了半夜乱窜的小耗子,长夜无聊,这下不肯放手了:“看见了那样的场面,袖袖不会害怕吗?”
淮袖讪讪一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呀。”
小少年刚刚缓下的身体不自然地僵硬,他手背上还辣痛着,哪能说想当什么都没看见就真的没看见了。
“嗯……”白厌知的手指缓缓抚上自己的下巴,双眼在只靠夜色衬托的走廊里浮现出狡黠。
“袖袖意外地不会撒谎啊。”
对方瘦白的手腕微折,指腹便按在了他暗色的唇瓣上,唇随着说话一开一合:“连我都要欺骗吗?”
淮袖心底的侥幸被驱得一点不剩。
他逐渐放松下身体,瞳孔中的深红又竖起来,视线从白厌知的金属轮椅到纯色毛毯、家居服到对方的手臂,漆黑的双瞳到……
纤细的脖颈?
这个可怖的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
淮袖有些生硬地移开视线,费了极大的力气抑制住那些跟着他念头被拉扯出来的假设手法。
他疯了吧,他刚刚在想什么?
小少年说话都微不利索了:“白厌知,我是因为上级安排的关系借住你家的,我没有故意打探你家的意图和任务,看见刚才的东西,我不是故意的。”
他还是第一次展现出除了乖顺外的东西。
淮袖几乎对着他九十度鞠躬:“很对不起,给你带来了困扰,你如果很介意,我会立刻搬出去。”
白厌知又不高兴了。
他平视地面,不用抬头都能瞬间嗅到移动公共厕所散布的不愉快讯息。
“随便在别人家乱转确实是很不礼貌的事情。”白厌知那声线夹杂冷意时,语气就容易刻薄。
淮袖能听见他轮椅滚过来的声音,随后耳发被一股热源撩动,他敏感地轻躲了一下。
随即,这刻薄的声音在他耳畔又轻柔下来:“但你在自己家啊。”
“?”淮袖摸不准他了。
甚至觉得他有病。
他微讶的表情可能太明显,直接击破了白厌知弥散在身周的微低气压。
男人刚刚抚了唇的手指覆在淮袖的右手骨上,白厌知让他顺着动作重新转回刚才的那堵墙前。
两人的手指一起点在了墙上。
男人说:“自己家有什么东西不能看呢?”
淮袖还没来得及拨开他奇怪的动作,身体半鞠着又一次被带入了刚才的空间里。
!
他反应力是极快的,直接屏气凝神、满脸戒备地盯着那个空间。
恶臭、嘈杂卷袭过人的五感。
白厌知在他身后,轻轻放开他的手,蜷曲手指撑着自己的左太阳穴。
淮袖站在他身边,几乎没有听见他呼吸频率的变换,暗暗惊异这人对场景切换的适应程度。
就算是在两个极端环境里转换工作的常驻人,突然切换场景都还是会有轻微的生理性抵触的。
里面嘈杂的声音似乎因为看见了轮椅上的人,所有动静都停止,变得诡异式安静。
“真不听话。”白厌知看清里面的情景,轻叹一口气。
他的视线分明落在在门口扑倒的人身上,那暴露在大脑外的脑花律动得十分快。
男人探出手去,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他跳动的脑花。
淮袖猛地捉住了白厌知抬手的衣袖,嗓子像被卡了很多刀片,抿了几次唇没吐出一个字。
白厌知很顺从他的样子,挺住动作轻问:“嗯?怎么了?”
淮袖还算擅长地裂出微笑:“没做防护,会感染。”
“嗯?”白厌知双眸微眯的时候,上睫羽常会下盖,挡着眼瞳尤其难让人猜测,“啊……袖袖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
他收回手,对地上的人说:“既然这样不惜命的话,放任死掉会不会又太残忍?”
那人被他两句话吓得几乎快要口吐白沫了。
淮袖陪笑着,揪着白厌知的袖子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如果他没有多疑的话,白厌知刚才那些话一句一刀,刀刀都是下给他听的。
错了错了,下次再也不好奇了。
“是他们吵你休息了吧?”白厌知一问一个准。
淮袖给自己洗脑:这房子是他的,这是他的天下,他可以装很多电子监控,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也没什么……
“真是……乖得让人有点心疼。”白厌知自问自答快上瘾了。
好了,这下没办法给自己洗脑了,淮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是很吵,所以才找上来的。”
“我知道了,会让他们都安静的。”
白厌知滚动轮椅走在前面,似乎准备离开。淮袖跟在他稍落后一点的位置。
“袖袖没什么别的想问吗?”
他有啊。
好奇死了。
但他不敢。
“没有。”淮袖选择把天聊死。
“现在睡不着吧?”
“有点困了。”
其实他兴奋得两天两夜不睡也没事。
“可是手上的伤口还没处理?”
“明天就会长好的。”
虽然可能会留疤,反正都习惯了。
“袖袖这么不珍惜重新长回来的双臂吗?”白厌知滚动的轮椅停下,回头看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黑得渗人。
淮袖顶在舌尖的鬼话直接卡了个回旋。
他很珍惜,他真的很珍惜。
因为肩膀旁被炸成血洞的时候几乎要疼到疯掉,就算回来做了记忆剔除,这一次的任务负伤也足够他铭记很久。
他已经对疼痛不敏感了,所以心理上也没必要敏感才对。
“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白厌知很快转移问句。
他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
“我不讨厌你。”淮袖秒答。
他一向对任务里的人物性格拿捏得很清楚,谁善妒、孤傲、自大、伶俜……他都能揣度得很精准。
他是有一点讨厌他,可还不到能说出口给彼此听的程度,只是他单方面的、有点讨厌。
“那,陪陪我?”
白厌知对他总是微微噙笑,他便只能当做他是真的在笑。
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淮袖终于藏不住了:“白厌知,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不怕我伤害你呢?明明被强行绑定成我的医生,连房子都要分给我住。”
这个话题太敏感太敏感。
他一眼看懂的监视和强迫,白厌知身处其中……
白厌知眉尖微提:“那么,袖袖会伤害我吗?”
淮袖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我做的事情从来不由我自己决定。”
白厌知继续道:“所以由袖袖决定的事情,会伤害我吗?”
他问的态度太戏谑。
戏谑得淮袖觉得自己宛如呆逼。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后悔。
他只是不爽他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正如有天大把柄被他拽在手里。
淮袖放弃对峙,轻摇了摇头:“你好奇怪。”
“陪陪我,袖袖。”这次是陈述句了。
似乎知道他的症结所在,白厌知还拿出这种笃定他不会拒绝的态度:“我很累了。”
累了去睡啊,你缠着我做什么。
淮袖认命地给他推轮椅,两人去实验室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白厌知收工具的时候突然提起:“你和安汜都还是小孩子,你的生日也没有记录了,找不到什么日子当你的生辰。”
淮袖看着自己手背上完整无暇的皮肤,双眼睁得明亮,对“小孩子”不置可否,在期待他话里的后半句。
“我就随便送你一样礼物?”
???
淮袖止不住地迷惑歪头。
这个人说话真的有逻辑性吗?
“我家没有养什么小动物,也就只能养养花花草草,之前走水弄了点事故,这两天重新搬花草过来种植了。”白厌知丢掉透明手套。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交给你打理了?”
坐在银色实验台上的小少年几乎掩藏不住他眼底那瞬间点燃起来的意外和欣喜。
明明隐藏情绪已经能拿到几乎完美的答卷了,他好像从来不用在除了任务之外的地方。
是特务局血养出来的一支纯净又易操控的绝箭。
白厌知缓缓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嘴角因对方的欣喜跟着翘起来,双眼微微闭上。
有过这种时段吗?
有过这种……送块地种花都能被满足成这幅样子的时段吗?
他整理好先前脑子里的话,瞬间击散小少年的欣喜:“你看见的那个地方,不要随便对人说哦。”
“这是研究所前沿项目,在完成之前,要对全人类都保守秘密——未准备好的惊喜提前说出来,会成为惊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