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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五章 ...


  •   沣州城……目前还是风平浪静的。
      辰池的“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燕争帝什么。倒是梁衡玉惊慌失措,称病闭门。
      辰池……那时的伤势,本不致死……他当时是笃定于燕争帝不会对辰池下狠手,只会将她扣押在府上,难道……又是想错了?
      ——他没有想错。燕争帝没有动杀心。那日种种,说来不过是索玛牵出的事端,他没有理由迁怒辰池。梁衡玉只是不曾想过,张鹤做了什么。
      张鹤这几天还高兴,说他效忠于燕争帝,可得优待了。他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叫退了下人,只留了张鹤一个人和自己在屋里,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疑问:燕争帝怎么会杀了辰池。
      张鹤听了,也大惊失色:“你……你!”
      梁衡玉:“我……我?”
      张鹤腾地站起来,一只手背飞快地砸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满屋子不安地转了几步,最后急道:“你怎么能选辰池?!他们俩谁的赢面大些,你算不清楚吗?!”
      梁衡玉道:“可燕争帝容不下你……”
      张鹤仰面长叹,哭笑不得。
      “辰池没死。是我给她吃了毒药,让她看着像是死了。”张鹤道,“辰池无论以什么身份、身在何处,都是能左右局势的人。孙将军也想要她,我送走孙将军的时候,他要我想办法。”
      梁衡玉:“!”
      张鹤道:“燕争帝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她死,总会有疑心。所以我演了这么一出。”
      梁衡玉:“!!”
      张鹤道:“你要是站定了辰池,就要给她和你自己都留条后路。私军你是不是已经交给燕争帝了?……傻狍子,这不成。你拿着。”他从怀里掏出沣州守军自己的那一块符,塞到梁衡玉手中,又拍了拍:“如果辰池回来,你就带着这个去找她。”
      梁衡玉皱眉道:“你从来不想让沣州卷入战事的。”
      张鹤道:“已经没有办法了。能不卷入当然最好,可辰池若真的回了这里,那少不得又是满城风雨。而且燕争帝野心那么大,他在这一天,沣州就危险一天。”
      梁衡玉又问道:“那你呢?”
      “我——”
      “砰砰砰”
      屋子里的两个人一惊,张鹤趁机把兵符塞进了梁衡玉怀里,高声问道:“谁?”
      敲门的人道:“陛下请城主大人去一趟。”
      张鹤脸色一白,答道:“我这就去。”
      梁衡玉道:“你脸色……不太对。”
      张鹤道:“可能是老了,忽然起身,有点晕。”
      梁衡玉道:“我和你一起去。”
      张鹤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幽竹亭的气氛很压抑。
      辰台最激进的领袖死去,燕争帝似乎依然高兴不起来。他与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压抑的不快。见到梁衡玉跟着张鹤进来了,他用一种对于他来说有些夸张的幅度皱了皱眉,示意两人坐下。
      张鹤眼神复杂地看了梁衡玉一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转回身去。
      燕争帝开门见山,道:“张鹤,你可知罪?”
      这显然在张鹤预料之内,他站起身,跪下去,却不求饶,只道:“知罪。”
      燕争帝道:“你知的是什么罪?”
      张鹤抬头看了他一眼,笼统道:“勾结外敌之罪。”
      梁衡玉没想到一来就是这阵势,只觉身上血都凉了一半,冲口道:“陛下,他——他……”
      燕争帝知道他说不出下文。他站到张鹤面前,居高临下道:“看着我。”
      张鹤再次抬起头。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是怎么想的。他真的很老了。
      燕争帝道:“那天,你送出去了一封信。给谁的?什么信?”
      张鹤道:“……给孙破的。你始终对辰池狠不下心,下不去手,而辰台……气数已尽。”
      燕争帝再次问道:“我问你信上写了什么。”
      张鹤没有说信上写了什么,只道:“那些山匪没了,孙破失了一条退路。于是曾与我商定,将辰池偷运出府,送给他。”
      燕争帝道:“你的意思是,辰池现在还活着。”
      张鹤道:“是。那天我给辰池吃了假死的药,她还活着。”
      燕争帝道:“在孙破的大军中。”
      张鹤承认道:“在孙破的大军中。”
      燕争帝点了点头,又坐回了椅子上。他看起来没有动怒,呷了口茶,轻声道:“来人。”
      梁衡玉听着他说话的尾音是有些颤的。
      燕争帝对进来的两个燕桥侍卫道:“沣州城主张鹤,通投外敌,罪不可赦,即刻凌迟。”
      张鹤并不意外,认命地叩了叩首,站起来就要往屋外走。
      而梁衡玉和两个侍卫却都吃了一惊。燕争帝治法虽严,但在位多年,已愈发怀柔了。平日里再大的罪,也只在刑罚到了,震慑世人,并不刻意折磨犯人。何况凌迟这样的重刑,他即位以来,从未用过。这次看着不动声色,看来着实是盛怒了。
      两个侍卫不敢声张,就要领命离去。却听“嗵”的一声,梁衡玉将膝盖重重跪在地上,他智商超水平发挥,大声道:“陛下,张鹤执掌沣州多年,深得民心。此等刑罚,只怕会激起众怒!”
      燕争帝轻轻问道:“是众怒,还是你怒?”
      这次梁衡玉清楚地看见了他眼里的杀机,还有额角不正常跳动的青筋。
      他却依然像个愣头青似的,叫道:“是众怒!”
      张鹤忽然侧头看了梁衡玉一眼,渐渐笑了,眼角却流出了什么东西:“陋之,别犯傻。”
      梁衡玉道:“我没有。陛下,这么多年,沣州城政通人和、太平富足,寒士百姓无不感念张鹤。张鹤所为,虽对上不忠,对下却撑起了一个盛世。如果杀了他,无异于杀了沣州的太平日子,沣州即日就将暴动!”
      燕争帝笑了一声,道:“那依你看呢?”
      “……软禁他。”
      燕争帝再次低低笑了一声,道“也可以。”
      梁衡玉一喜,还不及谢恩,又听他道:“不过要断其手足,终生不能与人相见。”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梁衡玉还要再争辩,却听张鹤叫住了他。
      “陋之,”他说,“我早知道有这一天。而你最熟悉沣州,如果沣州城主换了他人,我不放心。你别犯傻了。”
      梁衡玉终于哑口无言了。他膝行到燕争帝和张鹤之间,哀求道:“请陛下……至少不要用凌迟这样的重罚。凌迟残忍,伤天害理,张鹤又……又已经年迈……请陛下看在他打理沣州三十年的份上,从轻发落!”
      他终于开始流泪、开始哽咽了。
      说完,他就一个接一个地向燕争帝磕头。他动作依然不快,却一丝不苟,卑微至极。这场面不知是哪里触动了燕争帝,他忽而改了主意,道:“既然你情真意切,我就再给你们一天时间道别。先下狱,明日午时问斩。”

      梁衡玉跟着张鹤进了大牢。不知燕争帝有意无意,这正是辰池待过的那一间。地上墙上有的血还留着。张鹤靠在角落里,明显觉得不舒服,却很坦然,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梁衡玉也坐过来。
      梁衡玉脱了外衣,在地上叠了叠,给张鹤垫着坐了。两个人靠在一起,张鹤问道:“你何必为我求情呢。”
      梁衡玉道:“难道……难道我就看着你被凌迟吗?”
      张鹤道:“明天,你去跟燕争帝认个错。他可不是好得罪的人,你今天为我求了情,就是让他多了一个疑心你的理由。你得好好活着,沣州——”
      “沣州我心里有数。张鹤,你句句不离沣州。”
      他这话有些赌气了。张鹤宽和地笑了笑,道:“陋之,你今天肯冒死为我求情,我自己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张鹤平素不是直抒胸臆的人,这样直白的话,一时惊住了梁衡玉。
      张鹤笑道:“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
      梁衡玉忽然抱住了他。
      梁衡玉在他耳边道:“能听到你说一次这样的话,我、我……”
      张鹤轻轻安抚着他的背,道:“我能说得出口一次,也很痛快。”
      他们难舍难分地抱了一会,梁衡玉忽然撒了手,问道:“你的……你的墓碑要怎么写?”
      张鹤道:“你来写就是了。怎么写都好。”
      梁衡玉道:“可是,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张鹤一怔,又笑了。他把梁衡玉的手合在手心里,给他讲他这一辈子的来龙去脉。从他读书时立志做个扬名青史的功臣,到生性耿直被因故贬黜,再到在各地游历,见识了民间疾苦,再到决心守卫沣州,不使“城春草木深”,再到他背弃青年时期的志向,成为一棵墙头草,一辈子都在矛盾不安……讲完之后,他对自己仍有疑虑,见夜色已深,便像从前睡前那样,恍若无事地亲了亲梁衡玉的手,问道:“你要不要睡?”
      梁衡玉道:“……我想像平常那样和你一起睡着的。可是今天不行。”
      张鹤以为听了那番话,他对自己变了心,脸色一变,刚要黯然开口退步,就听梁衡玉道:“最后几个时辰了,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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