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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六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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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燕争帝也收到了战报。
“折损过半?”燕争帝冷冷问道。
如今辰台皇宫实在不算森严,潜进来送战报的不过是个年轻人,还不曾见过陛下这阵势,吓得两股战战:“是,是……他们似乎早有准备……”
“指挥的是辰甫安?”
年轻人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连连道:“是,是,是的……”
燕争帝不发一言,皱紧了眉。
哪怕以他的眼界来看,辰甫安也是个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可惜,不能为燕桥所用。他命令唐广起兵,主要就是知道,若论光明正大的打斗,辰甫安不可能落败,而战场上局势变化多端,他要派人趁乱杀了他。
他低头继续去看战报。“辰甫安踪迹不明”。
“踪迹不明是什么意思?”
“打扫战场的不是我们……”年轻人这话说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一般只有胜者才有打扫战场的资格,“只是再也没人见过他……”
燕争帝心中警铃大作,忙问道:“他身边,应有两个武艺超群的人,一男一女,后来下场如何?”
年轻人终于涕泪横流,摇了摇头,呜咽着说:“不知,不知道……”
燕争帝重重合上了战报。
“辰甫安不可小觑!告诉唐广,不惜一切,也要给我确认辰甫安是死了!叫其他人不要插手,否则军法论处!”
辰池这一次昏迷,醒的很快。她挣扎着睁开眼睛,一挺身就要坐起来。
没成功。
惊动了飞云。飞云忙将她扶起来,又叫了蒙追泽进来查看。辰池开口就问:“还有没有别的消息了?”
“还有一封战报。”蒙追泽信口答道,“方大人生怕事出紧急,已经看过了,说可以给您看。”
辰池不满地皱了皱眉,道:“我能不能看,不用他来决定。”
辰池道:“战报给我。”
飞云去取来了。
辰池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看完后忽然攥紧十指,抿着唇,气急败坏地将那战报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扔。白的黑的纸屑像燃起的纸钱灰烬一样,飘了一床。
却还不解气,虚弱地厉声问道:“是谁来送的战报?!辰台人还是燕桥人?!”
“……是燕桥人。”飞云小声答道,“他说他们将军吩咐了,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
辰池怒道:“叫他进来!”
飞云小心地觑了一眼她的脸色,一溜小跑着出去了。再进来的是个少年,不等辰池发火就自己双膝跪下了。
“三殿下息怒,我们将军……”
“你们将军真是会做好事!”辰池劈头骂道:“他以为他是谁?!他有那能耐下毒,为什么就没能耐收束好他他娘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干儿子?!为什么就没能耐保护好我二哥?!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以为他是谁?!!”
辰池眼里又流下泪来,怒骂已经转成了声嘶力竭的哭叫:“他以为他是谁??他害了我二哥,我还不能索他的命!!——他凭什么这样自以为是!……他凭什么呀,他有多大的能耐!他凭什么非要做这样的事??!”
她一把把眼泪抹了满脸。蒙追泽趁此机会,轻声道:“三殿下,您别动怒,寸心与您心绪相连……”
她话还没说完,辰池便忽然呛住了,脸涨得通红,连连咳嗽,苍白的指间飞出连续的血。她最后哆哆嗦嗦地吐了一个深红的血块出来,双颊飞起病态的嫣然。
辰池喉咙里都是腥味,嗓子疼的像要烧起来,却都没盖过寸心那股发作在骨髓里的痛。她浑身颤抖,冷汗层出,下意识地一口叼住自己的手指,皮肉顿时就被咬开了一对牙印,只流出一点血,紧接着就是一声脆响,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辰池粗重地呼吸。她不顾膝盖地蜷起来,试图把呼吸拉长,稍微平静下来,却收效甚微。
“三殿下!三殿下!”蒙追泽连声叫她。
“白子卿……”辰池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你回去,告诉白子卿……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下毒,我二哥断……断不至此!哪怕……他是想趁乱把……我二哥送……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不看他赔礼道歉……不看他赔礼道歉!……他害了我二哥!!”
她气息奄奄,蓦然嘶吼出最后一句话,眼泪又从瞪大的眼睛里滚落,融到满脸的冷汗中去。她全身颤抖,吐出了手指,被蒙追泽递上的丝巾塞了一嘴,因为剧痛,眼睛已经开始翻白。
白子卿帐下的那位少年自觉不宜久留,也不管辰池看不看的见,磕了个头,就走了。蒙追泽支使飞雨去叫了蒙诲海过来,准备再次为辰池用针灸止痛。
辰池再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床上缓慢地打滚。
蒙诲海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先把辰池放晕。这一年来辰池一贯克制内敛,如今痛成了这样,他怕出事。
谁知辰池不知怎么猜透了他的意图,一把将他拍开。剧痛之下,她控制不了力气,蒙诲海的手被她打的发麻。
“三殿下,别硬撑了……这和上次不同,上次你已经没有大碍,这次……”
辰池不动了,死死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蒙追泽按住辰池。蒙诲海柔声重复道:“睡一觉,就好了。三殿下……”
辰池又摇了摇头。她颤抖着手把嘴里的丝帕慢慢扯出来,用发颤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要,醒,着。”
“我,要,立,刻,给,我,二,哥,报,仇。我,知,道,是,谁。我,要,醒,着。”
辰池没能醒着。这次寸心发作的太久太久了,她没能挺过去。但她醒的比大家预料的都早,醒来的时候还哭叫了一声。
“站住!”
她在梦里想留的人,想必依然没被留住。这句话只是惊动了她身边的人。那人一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见了辰池,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三殿下,您醒了。”
她语调温柔,一听就是飞雨。辰池觉得奇怪,见她眼睛红红的,便盯着她看了一会,问道:“怎么了?”
飞雨揉了揉眼睛,起身搪塞道:“没什么。三殿下,我去叫蒙太医过来。”
辰池凝眉道:“说实话。——飞云呢?”
飞雨愣愣站住了,过了一会才转过身来。她眼睛到鼻尖都变成了红色的。她道:“三殿下,您怎么知道?”
辰池又有些喘不上气。
“飞云呢!”
飞雨露出一个将哭未哭的表情来,又翘了翘唇角,道:“三殿下,我先把蒙太医叫过来……”
辰池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她又开始咳血。飞雨看着她唇角涌出细细的血,却不上前擦,而是左右踱了两步,忽然大声道:“飞云走了!”
“走了……”辰池断断续续地重复。
她侧过脸,蹭了一下枕头,心怀侥幸地盯住了飞雨:“去哪了?”
飞雨不忍作答,扭脸向旁边看去。她听见辰池缓缓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辰池道:“你叫蒙太医过来。然后去找仇端,让他来见我。”
飞雨行礼退下了。
她再和仇端一起赶到的时候,辰池正在和蒙诲海小声争执着什么。蒙诲海连连摆手摇头,而辰池只是语速飞快地说话。
“三殿下,您如今身子太弱,真的不能下猛药……否则就只能是一剂猛过一剂,直到……”
“蒙诲海。”辰池忽然放缓了语速,沙哑道:“国事为重。”
蒙家人首先忠于辰台,其次才忠于辰池。他顿了顿,垂下了眼睛。
辰池脸色总是泛着青,人已经干瘦的不成样子,连骨架也千疮百孔,不堪一折。她还不到二十,就有了白发……他认识辰池的时候,她还是个圆滚滚的小姑娘,梳着乌黑乌黑的发髻,在雪地里闹得小脸通红。
一转眼,就变了。
蒙诲海只好把带来的方子烧了,向辰池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退下了。
然后辰池才看向仇端和飞雨。她示意飞雨出去,仇端上前来,才问道:“飞云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
她昏倒之前,命令仇端和重山去看住燕争帝住着的晚秋亭。飞云看样子是死于非命,而宫中人大多知道她是自己贴身宫女,哪怕飞云粗枝大叶疏于礼数,也只有燕争帝的人会对她下手。
仇端低了低头,道:“知道。”
“说。”
“您……我到宫中的那天,是九月初九。初十,飞云姑娘忽然到了永康宫,说想见见里面的人。但是您说过,不许任何活的东西进出,我便没有放行。结果……”
燕桥和辰台两方猜忌,后面的事牵扯太多,仇端说的有些繁琐。简而言之,飞云被仇端拒绝后,试图越过他溜进永康宫。结果,被燕争帝的一个侍卫先听见了宫墙外的动静,对方悄悄跃上墙头,看见是个不认识的辰台宫女,在下面鬼鬼祟祟地图谋,便用暗器将她一击毙命。这一幕正好被轮值的重山看见,两方还起了好大的争执,燕争帝也被惊动了。他压下局势,看见了死的是飞云。
于是燕争帝道:“既然她的主子是辰台的三殿下,那便交给三殿下来定夺吧。”
辰池暗暗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再哭出来。飞云对她是一厢情愿,她不是为此悲伤,而是……愧疚。
如果不是她,飞云不会去找燕争帝,不会死。
辰池想了想,谁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只听她道:“先将飞云厚葬。至于燕桥那边……杀人偿命。谁下的手,就让谁赔命。”
飞雨诧异地看了辰池一眼。
她最早并不认识辰池,她印象里辰池一贯忌惮燕争帝,一贯退让,不曾对他下手。燕争帝那几个侍从,一看就是跟随他多年的,燕争帝自然看重他们——飞云却还算不上是辰池的心腹。
她心思细,却不算聪明,等到反应过来这些关节,仇端已经问道:“若他不同意呢?”
“不同意?”辰池笑了一声。
“他自己说了交给我处置,自然不能反悔。倘若他真敢反悔……我就放火烧了永康宫,看他背上插没插着一双翅膀!”
她说完,才觉得这话熟悉。原来亡国以前,事事都觉得有二哥撑腰,她惯是这样横行的人。
仇端为之一震,那一瞬间他简直以为是辰甫安在自己眼前发号施令。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