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36、狗子

　　“这里有其他灵魂吗？”南霑抱臂站在一边，像个冷眼旁观的人。
　　“没有。”严瀼环视一周，除了他们两人一鬼，什么都没有。
　　埋着彦青舅爷的那块地方，严瀼专门走近了观察，据小男孩儿听她妈妈和别人聊天所说，这狗会叼来野花放在这儿，人刚埋不久，土壤翻新，不像周围坟头有些小野花。
　　现在人死了，狗也死了，这件事无法追溯，但在严瀼的心里，还是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狗子……”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老爷子，颤颤巍巍的，严瀼和小孩儿都是一惊，看起来是人。
　　严瀼刚想开口搭话，南霑轻轻扯了扯他，严瀼看过去，对方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怎么回事？”严瀼不敢出声，对的口型，南霑没有回答，做了个“嘘”的手势。
　　静观其变。

　　“狗子……”那老爷子越走越近，严瀼惊觉发现他和彦青舅爷竟然有九分相似，他和南霑都看过彦青拍的他们家的合照，可……这不是人吗？还有，他是在叫那条狗吗？
　　“狗子啊，出来吧……”
　　严瀼一脑袋浆糊一样，声音也是老人家的声音，喑哑低沉，带着急切和憔悴的感觉。
　　小孩子也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这……这是爷爷？”他侧头看严瀼，只见这个大哥哥对他沉默着摇了摇头，做了“嘘”的手势，小孩儿立刻安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严瀼静静观察愈来愈近的这位老人家，南霑很淡定，想来他对现在情况会有一个合理的说法，但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最好时机，看这样子，他们的目的是要把那条狗引出来？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南霑看不到鬼魂，就算引出来，又能怎么样？
　　而且……面前这个到底是人是鬼？
　　一肚子问题压着，实在难受。

　　正疑惑着，旁边有了动静。
　　严瀼猛地回头，那条狗确实出现了！
　　从远处的树丛里窜了出来，连忙颠颠地跑着，目标就是这位老爷子。
　　而在严瀼还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的时候，那位老爷子乐呵呵地弯腰蹲下身子，狗子围着他旋转跳跃不停歇，一人一狗都很激动的样子。
　　这时候严瀼才发现老爷子身后一直站着个小姑娘，是陈斐然，此刻也悄然蹲下，明显是正在观察着那只激动的狗。
　　“好了好了……”老爷子抬起手做动作安抚狗，狗子还真是听他的话，真的趴下了，眼睛翻着看他，尾巴一直摇来摇去。

　　现在的情况，严瀼没有能明白哪怕一丁点儿内容的，这老爷子到底是谁？
　　他注意到，这老爷子根本没想过碰那条狗，而那狗也碰不到他，每次跳来跳去有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就会直接穿透，这分明是个人，而陈斐然也是人，所以怎么会呢？他们怎么会都看得到这狗呢？
　　明明之前陈斐然都看不到这个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给陈斐然使了个眼色，陈斐然会意，抬起右手，覆盖在那条狗头顶，闭上眼睛，狗很乖，嘴里哼哼着，但全身都没动，只有尾巴一直摇着。

　　片刻后，陈斐然睁开眼睛，“好了。”她是抬起头对着南霑说的，整个人经过这片刻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低气压似乎笼罩着她。
　　“什么好了？”严瀼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干脆赶在南霑之前开口。
　　陈斐然没有解释，南霑拍拍他的肩，“时间紧迫，先办正事，等结束后我会全都告诉你。”
　　严瀼觉得这种只有他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受，但也知道他说的没毛病。
　　南霑走到陈斐然身边，老爷子做了个翻转的手势，那狗真的翻动身子，把肚皮露给他，老爷子笑了，“乖狗子，我要走啦……”
　　狗子不知道听懂没有，嗓子里呜呜了两声，但还是保持着露出肚皮任人宰割的样子，目光镶嵌在老爷子身上，从来没离开过。
　　“你也走吧……让冥王给你批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做动物了，咱们再见，如果你不喜欢做人，就挑个你喜欢的……”
　　话音落了两秒，狗子不见了，严瀼的鼻酸和身边孩子的眼泪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南霑手里拿着个不太陌生的玻璃瓶子。
　　上次林鲁也是被装在那里面。

　　南霑把瓶子装进口袋里，“怎么回事？”问的是陈斐然。
　　“那孩子的妈妈不是老爷子或者刚才的狗害死的，是被她自己的亲妹妹和丈夫失手害死的，在浴缸里淹死，又搬到了隔壁鱼塘制造假象，嫁祸给别人，顺便撇清自己。”
　　“什么？！”
　　“……”
　　全场只有严瀼一个人发出了不可置信的疑问，就连身边的小孩子都沉默不语，“是真的，大哥哥……妈妈死后，我听到小姨和爸爸商量，说要口径一致对外，就说自己梦到了爷爷变成恶鬼索命，把一切都推到他身上，说，反正我们家也一直出现怪事，将计就计……”
　　“那些怪事呢？”

　　听到南霑的声音，严瀼慢慢静下心来，他发现南霑这种才是真的看不见这孩子，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虽然南霑很多时候都表现得似乎能看到鬼魂似的，但确实看不到，严瀼就是知道他真的看不到，可陈斐然之前也是真的看不到这孩子，为什么现在能看到了呢？
　　“是它做的。”陈斐然回答：“算是某种恶作剧吧，因为它的主人生前，这孩子的父母对他很不尊敬，所以……”
　　“噩梦是编的，怪事是真的，但是并没有上升到人命的高度？”
　　“是。”陈斐然回答地斩钉截铁。
　　“这样就全都清楚了……”南霑若有所思地说。

　　小孩儿很艰难地迈出一步，走到那位老爷子跟前，“对不起，爷爷，我提我爸妈跟你说对不起……以前，他们不让我跟你说话，我才不理你的，其实我也有错的……你不要怪我爸爸妈妈……”
　　严瀼叹了口气，南霑没什么表情，陈斐然抱臂看着这主动认错的孩子，而那位老爷子……似乎是愣了片刻，“孩子，你能勇于承认错误是对的……”
　　“？？？”怎么现在开口和刚才的声音大不一样了？现在摆明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啊！
　　那孩子也愣了，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老人家”从头上扯下银银白发，露出自己原本油亮的黑发，直起了腰，身高立刻上涨了起码十公分多。
　　“……但是，你认错人了。”

　　“卧……槽……”严瀼情不自禁惊呼出声，于是他也眼睁睁看着顶着老人的脸，有年轻人的身材和声音的男人对他抬起手打招呼：“早就想跟你见一面了，你好，我叫许毅。”
　　许毅。
　　原来他就是许毅。
　　好吧，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不用南霑解释就都一目了然了，南霑的计划是让许毅扮成老爷子的样子引狗子出现，然后陈斐然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很神通广大地只是在狗子头顶放了会儿手，就什么都清楚了。
　　如果是人类，最起码可以沟通，但是动物就比较难办，必须用特殊方法了。
　　可是，欺骗小动物你们真的好残忍啊！
　　严瀼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而已。
　　“你好……我叫严瀼。”
　　心里吐槽着，嘴上还要积极回应，虽然无论怎样积极，听起来都是干巴巴的。

　　小孩儿还沉浸在自己认错人了，说了那么多真情实感的话，全都收不回来了的尴尬中，想了想，还是回身跑到严瀼身边。
　　大概小孩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大哥哥虽然是第一个能看得到他还愿意帮他还挺温柔挺善良的人，但目前的情况里，只有他和自己一样懵逼。
　　“真的老爷子，在死后见过它吗？”
　　“在它的记忆里，老爷子死了以后，它就没见过了，算是一直以自己动物的方式骚扰这孩子一家，但据我了解，虽然是动物，它也分好坏，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谁，或者真的惹出什么大事。”
　　“……嗯。”小孩儿点了点头，对这些事，他比现场谁都清楚。

　　“姐姐……”小孩儿看着陈斐然，目光急切：“那它有没有见过我的妈妈？”
　　陈斐然抿了下唇，“有。”
　　严瀼和小男孩一样激动，“什么时候？”
　　“在它的记忆里，你妈妈被小姨和……你爸爸伤害的时候，它很想帮忙，但力量太弱小了，无济于事，你妈妈死后，他们见过面，你妈妈摸过它，然后就消失了，它再也没有见过她。”
　　在场三人都看向南霑，严瀼不晓得其他两个人知不知道南霑因为这孩子和管理员说的话，目前彦青家的事情已经搞清楚了，这孩子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和他家有没有关系也清楚了，于是现在只有一件事情需要他们做，就是完成这孩子的心愿。
　　可是就连唯一串联起一切的狗子后来都没有再见过他妈妈，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可他觉得南霑一定能想到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