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37、争议

　　许毅拿出另一个瓶子，走到那孩子身边，亲切劝慰道：“你还很弱小，长时间在外面游荡，说不定等不到见到妈妈，你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先在这里面待一会儿吧，对你没有害处，等我们找到你妈妈，就会让你出来。”
　　小孩儿将信将疑看向严瀼，严瀼情不自禁直了直腰，感觉到了莫大的荣幸，被一个陌生的孩子信任，他轻轻点了点头，“没关系的，他们不是坏人。”
　　于是，小孩儿这才顺从地被收进和狗子相同的瓶子里，许毅把瓶子盖好，严瀼多看了他几眼，原来他也会这些招数。
　　看来许毅也是个不平凡的人。
　　相比之下，这里就数严瀼自己最平凡。
　　其实他不晓得为什么许毅会让孩子进瓶子里，他也不确定许毅这样做是好是坏，他站在他们这边帮忙劝孩子，是因为刚才看到了南霑对许毅使的眼色。
　　他只是相信南霑。

　　“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只能先让他歇一歇。”许毅把瓶子装起来，这话是在跟唯一一个不明所以的人说的，严瀼看了一眼南霑。
　　“关于他妈妈，你是怎么想的？”恰逢其时，南霑回头问严瀼问题，后者顿时一愣，现场这么多能人，南霑却来问他这个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根本不懂行的人，也太不尊重跟前这两位大神了。
　　但是不能露怯，严瀼思索片刻，把自己之前脑子里就闪现过的想法如实吐露出来，装模作样有理有据地回答他：“我觉得，缚身咒一定不是一时兴起，那个小姨对小孩子施缚身咒都那么驾轻就熟，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有没有可能，他妈妈也是被施了咒？”
　　南霑轻笑：“跟我想的一样。”
　　“……”严瀼无语。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还要问我啊？！

　　“我问过管理员，他妈妈没有离开，也就是说，他妈妈尚在人间，没有投胎，只是不知道被束缚在了什么地方，奇怪的是，你还记得我跟你说附近最起码有三四个鬼魂和这件事相关吗？”
　　“嗯。”严瀼点头，所以呢？
　　“那里面一定有他妈妈，可如果之前一直被施了缚身咒，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解开的，而她出现在这附近，我们却找不到她，就连自己的孩子，她也没来主动见过，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严瀼认真沉思，小心开口：“大概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这孩子身边吧。”

　　“为什么？”南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他妈妈知道我们的存在，应该也知道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她的孩子，或者，如果他妈妈一直在附近，只是没有让我们发现，此时此刻也应该清楚这孩子一到日出就要离开了，为什么宁愿不来见他，也要躲起来不被我们见到？”。
　　“……”
　　这个问题超纲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严瀼皱眉思索起来。

　　当然，南霑这是假设，可是，他们现在只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就假设这孩子的妈妈什么都知道。
　　所以，究竟会有什么原因，可以导致一个母亲宁愿不见自己孩子最后一面也要躲起来呢？
　　严瀼打算换个思维思考。
　　“如果见了最后一面，孩子就要离开，她身为鬼魂，既然露了面，不能长留人间，也必须要离开，所以，她不是因为害怕被我们发现踪迹才一直不出来，而是因为……”
　　“嗯？”南霑在引导他思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方向。
　　“……而是因为，她不想离开。”严瀼思路逐渐清晰：“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所以不愿意离开！”
　　南霑微笑，“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
　　竟无语凝噎。
　　“其实你早就想到了吧？”
　　“也是刚刚才想到，想知道你和我的想法是不是一样。”南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甚至看起来还挺开心。

　　“我究竟是为什么非要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看两个男人秀恩爱啊。”陈斐然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脸不耐烦和鄙视。
　　“所以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呢？”严瀼问道。
　　许毅把脸上的妆基本都卸完了，用纸巾擦完脸，听到这个问题，不由自主地指了指天上，悠悠开口：“月黑风高杀人夜。”
　　严瀼立刻领会，“她想报仇！”
　　“只是猜测。”
　　却是最合理的猜测。

　　“活人会不会死我们就管不了了吧？能力之外，再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陈斐然说道，严瀼自觉没资格开口，于是没有搭话。
　　“既然答应这孩子找到他妈妈，跟他妈妈相关的事，还是不能置之不理。”南霑说完，许毅都看着他。
　　陈斐然率先冷笑了一声，“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你不是一向只顾自己方便么。”
　　听起来像是疑问句，但仔细一品更像是嘲讽。

　　严瀼只觉得南霑是个谜一样的人，捉摸不透，但从来没有觉得他自私，而且，陈斐然的人设崩得一塌糊涂，明明刚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只是个可爱的懂礼貌的小姑娘，现在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全是不好相处。
　　“强行插手这些事你知道有可能出现的后果的。”许毅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因果循环，是生是死，我们不能左右。”
　　严瀼一怔，后果？会出现什么后果？
　　他们之前也插手了林鲁和秦先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后果啊。

　　南霑自私与否严瀼暂时不知道真相，但他是个固执的人总是没错，“接下来的事你们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
　　陈斐然气得跺脚：“你对待朋友就是这样吗？！用完就扔！”
　　许毅没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但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把瓶子取出来交给南霑：“你这个脾气，真的要改改了。”
　　他脾气倒是不错，还能对旁边的围观群众笑脸相迎，“以后有机会了，再好好聊一下。”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围观群众依旧连忙点头，然后看着许毅拍了一下陈斐然的胳膊：“走吧。”
　　陈斐然看了南霑一眼，不甘心似的，但还是真的走了。
　　严瀼围观全程，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他刚刚好像现场看了一场南霑和朋友们闹矛盾的实况直播。

　　两人很快走远，渐渐消失不见。
　　“我们……”严瀼想要打破这尴尬的寂静，开口说了两个字觉得更尴尬了，这时候飞过一只鸟或许都会好一些，然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你记不记得……”最终还是南霑先开口。
　　“什么？”终于找到突破口，严瀼忙不迭地问道。
　　“老三家的围墙最低的那一面，我们能不能翻过去？”
　　“……？？？”
　　严瀼扁了扁嘴，“记得，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翻过去。”
　　他明白了南霑的想法，想通过正常方法进入老三的家几乎是没可能，如果恶鬼索命，他们大摇大摆敲门也会打草惊蛇，但是……翻墙……怎么看起来他们才比较像是坏人呢？

　　严瀼不记得回去的路，南霑记性很好，黑暗中的小路都能准确记得清清楚楚，严瀼紧跟在他后面，看着南霑的后脑勺，不由自主想起陈斐然和许毅最后说的话。
　　“你怎么会和他们变成朋友呢？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独行侠。”
　　“唔。”南霑捡起一根树枝扫开周围的小树丫开路，“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朋友，我和许毅更多是合作关系，和陈斐然平时也没什么联系，在这些事情上几乎没有合作，这次算是特殊情况。”
　　严瀼应了一声，想起一件事：“他们都能看得到鬼吗？最开始陈斐然不是看不到？”
　　“是闻风弄的黑科技，可以看到鬼的一次性隐形眼镜，只有三四个小时的功效，所以戏正式开幕的时候他们才会用。”南霑知无不言，看起来好像没有隐瞒任何信息的打算。

　　严瀼很好奇，“那你为什么不用？”
　　他记得南霑曾经说过一句奇怪的话：“人间的看不到。”
　　他一直记得，但从来不敢深思，就拿南霑可以和“冥府驻人间专家管理员”搭上话之后，再细品南霑的那句话，保不齐他还在哪里看到过鬼。
　　“第一，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装备可以临时借一下，但不会长时间混用。第二……”南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严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舅舅不允许。”
　　“你舅舅？”严瀼知道他和舅舅关系很好，平时说话，他也总是提到已故去的舅舅，而且一提到，就会出现难言的悲伤萦绕在周围的气氛中。
　　“嗯。”南霑没有回头，严瀼没办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是他教我这些的，而他有个规矩，让我无论如何，不能想方设法看到鬼魂。”
　　“……”

　　真是奇怪的规矩，之前林鲁暴走，南霑不是也看到了么，好像也没什么事。
　　“上次你不是也看到林鲁了？”
　　“嗯，所以说，可能重点在于是否是主观意图吧，那次是他怨气太重自己现行，但是如果我有意想看到他们，我舅舅是不允许的。”
　　“……那你学这些一定比其他人辛苦得多。”严瀼由衷地说。
　　对于看不到的敌人，对于未知的恐惧，他不曾接触这个诡谲的世界之前，还从来不知道有人就这样一天天地，和看不到的一切作斗争。
　　南霑沉默片刻，严瀼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却看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是啊，但是没关系，现在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