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67、冥王

　　“熟人？是什么意思啊奶奶？”严瀼陪着笑脸问道。
　　那老奶奶却怎么都说不到正点上去，一直在说当年的那些边角事。
　　原来现在他们住的酒店公寓，很久以前是六七层的老小区，有人组织做传销，领来了很多上当受骗的人，逃也逃不出去，有被洗脑的，也有被逼疯的。

　　传销窝点被一窝端了以后，闹得最大的新闻，就是说里面死了个小姑娘，据说因为求救无门，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自杀，总之已经死了很久，但尸体一直在那房子里。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不知道的那些人，等出去以后做了心理辅导，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跟尸体待了那么久，精神问题更严重了，几乎无一幸免。
　　事情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又有多少虚假的成分已不可考，反正成了这些原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麻将打到黄昏将近，严瀼已经是满脸倦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跟老人们告别。
　　尤其是老奶奶们，还挺遗憾的，说整天对着那几张老脸，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俊俏的小伙子，殷勤地问他们明天还来不来。
　　再要想套消息，估计了解到的也就那么多了，南霑和严瀼抱歉地跟老人们说以后不来了，大家都怪可惜的，可惜归可惜，纷纷摇着蒲扇回家去了。

　　“老板娘是几年前来这里定居的，而且说过她不住在这个区，估计对这些事情了解比较少。”南霑说道：“后来就算知道了，也只是知道些大概。那些人说的那么夸张，谁知道几分真假，估计她没有当真。”
　　严瀼又打了个哈欠，“主要还是运气不好，否则别人接下这摊子本来也没什么事儿，被她接了就有事儿了。”
　　南霑点点头，双手在严瀼面前晃了晃：“打了一天麻将，手好累。”
　　严瀼当真了，“那我给你揉揉吧。”说完极为自然地拉着南霑的手给他揉。

　　南霑笑眯眯的，像只狐狸，严瀼被占了好久的便宜才看到他的表情，赶紧甩开手里的两只爪子。
　　“揉累了吧？请你吃好吃的去，走。”
　　严瀼步子都不想迈：“我感觉这趟出来我吃胖了。”
　　南霑闻言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他：“胖了？没有啊。”
　　严瀼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看我都是带滤镜的，不可信。”

　　体重秤上的数字不会说谎话，严瀼从前台借来个体重秤，晚上睡前称了称，果然胖了。
　　两公斤。
　　“我的妈……”他看到秤上的数字悲从中来，南霑本来在忙别的事，也赶过来凑热闹，一秤，他反而瘦了一斤。
　　严瀼一直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哀叹：“这个世界是没有天理的。”

　　南霑笑而不语，又拿着iPad在做什么。
　　严瀼收了东西趴过去看他在做什么，发现他在Q|Q群里打字聊天。
　　“我以为我身边没有人用Q|Q群这种东西了。”严瀼对着南霑竖起大拇指：“你总是能刷新我的底线。”
　　南霑笑了笑：“你看看群名。”

　　“百鸟朝凤艺术团-恋雾社区3队？”严瀼嗤之以鼻：“这名字听起来也很符合你的气质。”
　　南霑笑而不语，继续打字，似乎跟群里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现在是不打算掩饰真实的自己了是吗？”严瀼故作严厉地问道。
　　南霑看他一眼，把iPad递过去：“这是下午你上厕所去的时候，我加的群，那些爷爷奶奶都在里面。”

　　严瀼一听，估计跟这次的事件有关，赶紧拿过来放在眼前看，直接先划到了最上面。
　　南霑在群里面嘴超甜，形象简直就是一只无底线舔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见着有人搭理就攒足了劲儿夸人家。
　　夸完头像夸网名，夸完网名夸马化腾号，哄得一众老人在群里嘻嘻哈哈的，纷纷发表情包。

　　严瀼看着觉得丢人，只是想想打字的这人是自己男朋友，就觉得自己真是所托非人。
　　然后严瀼发现南霑就说了因为今天听爷爷奶奶们聊天，心生好奇，专门打听了地址，住到了当年出事的楼里。
　　还说现在这里全是酒店式公寓了，卫生环境还可以。

　　爷爷奶奶们白天里开开玩笑还行，现在已经天黑了，聊到这些，大家都有些担心害怕。
　　赶忙叫他们搬出来，让他们别找刺激找到出毛病了。
　　南霑各种卖萌，说没事，还挺好玩的，如果有问题，会第一时间分享给爷爷奶奶们。
　　然后又扯了些别的，画风逐渐走偏。

　　“你这是什么意思？”严瀼不明白：“感觉……很多此一举啊。”
　　“我们这次什么都查不到，而且我们一来，老板娘身上也什么怪事都不再发生了，我感觉有问题。”
　　“什么问题？”
　　南霑也不瞒他：“就像老板娘自导自演想加重事件真实度，我觉得，我们一来什么都没了，也是人为。”

　　严瀼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明白了，再想想似乎又没有明白。
　　“人为？”
　　“对，我想散布一些这里有怪事发生的消息，就得从这里面散出去。”南霑对他解释完，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了。”

　　严瀼在当夜又开始做梦，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左右。
　　冷着一张脸看着他：“有人说你想见我。”
　　严瀼想到过各种跟他见面的方式和场景，倒是没想到这一个。
　　他们周围全是雾气，什么都看不清，严瀼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梦中，眼前的男人其实长相普通，但蓦地就有些莫名而来的压迫力。
　　严瀼感觉很疲惫，他猜测自己这种状态，打给跟对方的身份有关。

　　“是。”严瀼想抓紧时间说清楚，“我知道南霑为了救我承诺了什么，但我不需要他救，我让闻风帮忙，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方法。”
　　那男人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严瀼闭了闭眼睛：“之前你们不是想让我在睡梦中死去吗？现在也可以。”
　　男人眼神动了动，然后又摇了摇头：“南霑态度坚决，要用自己的所有功德和经历五十世畜生道救你，功过相抵，你的这件事，已经从事件簿上划去了。”

　　“所有功德？”严瀼听于珊说的，跟他说的不太一样。
　　“是，我留在人间的一些功德，还有他这些年自己做的善事，再加上他上一世的福报。我本来早就申请了他百年之后下去帮我，不再受轮回之苦，他的这些功德很难得，申请也通过了。”
　　严瀼沉默了一会儿，听着有些难过。

　　“所以没有解决办法了吗？”严瀼诚恳问道：“既然我是当事人，我现在决定不需要南霑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不想连累他，我要自己解决，就不可以吗？”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其实还有个办法，如果你真的愿意……”
　　“什么办法？”严瀼急切地问道。
　　男人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着严瀼：“你的事明面上已经解决了，按道理来说不能再动，但是如果你愿意牺牲，也并不是一条死路。我有一块溯回表，现在在南霑手上，可以逆转时间，你只需要回到当时事发的时候，按照你的人生轨迹乖乖离开，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严瀼蹙眉思考：“溯回表？逆转时间？哦！我见过！”
　　男人表情轻松了一些：“你见过？南霑在你面前用过？”
　　“……嗯。”不知道为什么，回答起来有些心虚，严瀼含含糊糊道：“只见过一次，后来就不知道那块表放在哪儿了。”
　　男人看起来对严瀼并没有好感，表情满是排斥，却还要耐着性子跟他沟通：“一定在他家，他一般会放在父母的牌位后面，很容易找到。”

　　严瀼呼吸有些急促，后来又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梦里，其实应该不用呼吸？但好像也会憋死。
　　“但我不会用。”
　　“等你醒来就会记得口诀，逆时针扭动十下，心里想着那个时间，就会回到那个时候。”男人说道：“等你离开后，一切就都会解决。”
　　严瀼突然有些不舍：“一切都会解决的意思是……南霑不会记得我了是吗？”
　　“是。”男人回答得很干脆：“你在这之后遇到的人都不会再记得你。”

　　严瀼心里堵得厉害，没有说话，长久地沉默着。
　　“南霑不认识你，他的人生会回归正途，他的功德不会白白消逝，而且，他今生过后再也不用经历轮回了。另外，我可以私人跟你承诺，你下一世的轮回我来安排，绝对能过好日子。”
　　严瀼苦笑：“这辈子也没必要知道下辈子的事。”
　　男人看出了他的犹豫和不舍：“你愿意为南霑牺牲，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是南霑为什么愿意为你付出那么多，我还是不明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一个你和他，或者说，存在很多个世界，很多个你们。因为你这件事出了意外，导致很多个世界的秩序都出了问题，只要你归于原位，很多东西也都能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