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选择没有我》随川

3、第 3 章

　　林暖这一感冒就在家里呆了足足三天，等到她终于不流鼻涕了，也意味着她要去上幼儿园了。

　　“不想去。”林暖很拒绝，虽然生理上才6岁，但是灵魂已经24岁了啊，你要怎么和一帮小屁孩混在一起啊！

　　林之英已经习惯了女儿抗拒的态度，她毫不在意的给闺女整理着小书包。

　　一个6岁还在上大班的孩子能有多少东西？

　　很多。林之英将小书包里的东西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玩具，水瓶，铅笔，橡皮，水彩笔，各式各样的小本子，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你呀，也要整理一下书包啊。”林之英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埋怨道，“你看看，这些橡皮，诶，怎么扳成碎块了？”

　　哦，原来自己扳橡皮的习惯这么小就有了？

　　林暖乖乖的坐在一边，摆弄着小小的拼图，看着林之英给自己整理书包，这种情况可不多见，以前最多就是递给自己一个扫把或者抹布，说：“哝，去把你的狗窝理理。”

　　等林之英把小书包理好端端正正的放在沙发的时候，林暖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想睡了？”林之英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这一病，把刚刚养出点的肉又弄没了。她说：“去把小本子拿过来，今天的古诗还没背呢。”

　　这三天的时间里，林暖也算是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学习进度了，反正还是不需要自己用脑子的程度。她“登登登”的跑到房间里，拿出练字的小本子递给林之英，就开始背今天的古诗——《绝句》。

　　也不知道林之英和谁学的，非要林暖在背诗之前先抄给十来遍，说是不仅能学字还能增强记忆。

　　但是对林暖来说，背诗倒不是很痛苦，就是写字花费的功夫太多，你不能一下子行云流水，还要仿着以前的稚嫩的字迹，一步一步慢慢来。

　　“行了，去看看你爸爸澡洗好了没有。”林之英满意的放下本子，拍拍闺女的屁股，说。

　　林家辉一开浴室的门，就冒出浓浓的水雾，忙答：“好了好了。”

　　“那我们宝贝去拿衣服。我们洗好马上就睡，好不好？”林之英笑着哄道。

　　“明天我送阿暖去幼儿园吧？顺便把药给那个老师。”林家辉擦着头发说。

　　林之英仔细的看着小本子上闺女的字迹，找出有没有错别字，一边道：“不是和婷婷家的一起去么，到放学我再去一起接回来。”

　　“不对啊，我今儿碰到婷婷她爸爸了，说以后婷婷早上都要去练琴，下午才去幼儿园啊。”

　　“什么！练什么琴！在哪儿练啊！”林之英猛然拔高嗓音，瞪着林家辉追问。

　　老林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你瞎喊什么？阿暖还在呢。”

　　“婷婷那孩子能练什么琴啊我说，”林之英愤愤的将拼图放回盒子，说，“两只手撑开都看不见手指头，肉成球了。姜姐也真是，闷声不响的就报了名，也不和我说一声。”

　　“和你说什么？”林家辉奇了怪了，问道，“当初人家来找你，不是你说不想让阿暖学琴的嘛？”

　　“那是那时候！”林之英将小本子翻开指着这几天的字给老林看，说，“我姑娘写的多好看啊，早些时候那是刚刚来不习惯，你看阿暖刚刚那小诗背的多好听啊。我姑娘脑袋灵光了，当然就要想多点。”

　　林家辉嘴角含笑，躺在沙发上，举着小本子一个字一个字看，一边看还一边点头，他对着妻子说：“行啊，阿暖要是喜欢，我们也给她报个班。”

　　“我不想去。”林暖从房间里找好衣服出来，恰好听见，立马抗议。但是刚生完病，连嗓音都是柔柔弱弱的，像是掺了蜜，愤怒的拒绝都像是撒娇，甜到林之英的心坎里去了。

　　“为什么不去啊？”林之英起来，抱起闺女，哄到，“练琴可好玩了，婷婷也去呢。”

　　我根本不知道婷婷是谁好嘛！林暖搂着妈妈的脖子，闷闷的回答，“就是不想去。”

　　“小姑娘家家的，技多不压身，你看看电视里的小姐姐，哎呦，穿个小裙子，那个小指头敲得，叮叮当当，弹起来多好听啊！”林之英瞥了老林一眼，又说，“你去学，妈妈给你买好多的漂亮的小裙子啊，好不好？”

　　林家辉也站起来，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想了一个法子，说：“过几天有空，你先带她去看看，看看别的小朋友怎么练琴的，兴许就答应了。”

　　“也行。”林之英拍了拍阿暖的背，说，“那个少年宫还教别的呢，不学琴，练跳舞也成。”

　　算了吧。林暖默默的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但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命运的轨迹没有改变，一丁点的变动都不可以。

　　**
　　第二天，天空还是黑的，星星还挂着呢，林之英就把林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开始套衣服。

　　新疆的冬天很冷，冷到像是林暖这个年纪小孩子，必须要穿上三四件的衣服，先是一件保暖内衣，一件毛背心，外套一件薄羊绒衫，再加一件厚实的针织毛衣，这还是在室内，要是出去，还得来一件包到脚的羽绒服以及一条可以围住整张脸的围巾，帽子和手套更不用说。

　　等林暖被老爸抱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圆圆的毛球了。

　　“在幼儿园的时候，不要哭，听李老师的话。”林之英摸了摸闺女的脸，嘱咐道，“不要再啃指甲了，我们阿暖是个爱卫生的小姑娘，对不对？”

　　林暖困难的点点头，厚实的围巾迫使她的脑袋上扬，又遮盖住她的鼻子，从外面看，只瞧见小脑袋动了动。

　　“行了，”林家辉一把抱起毛球，说：“走了。暖暖，和妈妈说再见。”

　　“唔……妈妈再见。”

　　这个幼儿园离住的小区不是很远，走路就只要十来分钟。林暖被抱起来，整个衣服连同着围巾向上移动，她几乎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感觉自己随着老爸的步伐一颤一动。

　　林家辉停了下来，到了幼儿园门口，家长是不能进去的，小朋友要排好队伍，跟着老师走。他把闺女放下来，门后面的大班已经排好队伍了，阿暖又是最后一个。

　　算了，反正没迟到。

　　他理了理闺女的围巾，将小书包交给老师，交代一下吃药的事情，就蹲下来，看着阿暖的眼睛说：“爸爸去上班了，阿暖乖乖听李老师的话，放学了爸爸妈妈一起来接你好吧？”

　　林暖点了点头，反正我已经24岁，一群6、7岁的小屁孩能奈我何。

　　“阿暖真乖，今天都没哭呢。”李老师已经四五十岁了，戴着个老花镜，笑眯眯的，她拍了拍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表扬到。

　　“是啊，这几天病了一场，都变乖了。”林家辉叹气，说，“阿暖麻烦您了，那我先走了。”

　　“去吧。帮我和小林问好。阿暖，和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

　　“欸，乖乖的啊。”

　　林家辉毫无负担的大步走了，林暖转过身，看着小毛头们一双双瞪大的好奇的眼睛，不知所措，完全不记得同学们的名字了，怎么办？

　　李老师觉得林暖变得沉默了许多，以前虽然和父母分别的时候总要哭哭闹闹，但是哄好了，小姑娘也会笑嘻嘻的，主动和同学们打招呼问好，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许是生病了，才不喜欢讲话了。李老师怜惜的握住林暖小姑娘的手，带着她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回到大班所在的教室。

　　“luanluan，你怎么生病了啊？”旁边的小萝莉歪着头看着自己，一双杏眼黑亮黑亮的。

　　“都和你说了几遍了，是暖暖啊！暖~暖~”后座胖胖的小男孩认真的纠正发音，说，“杨可可，你羞不羞啊，连话都不会说！”

　　“我没有！”杨可可小朋友瘪起嘴，委屈巴巴的，“luanluan爸爸就是这么叫luanluan 的！”

　　“才不是嘞！”

　　“江宇小朋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哦，老师要发画纸了。”李老师抱了一叠的四开白纸走进教室，林暖才发现桌子旁边有个小小的笔筒，里面放满了红红绿绿的油画棒。

　　“luanluan，”旁边的小萝莉睫毛上还带着泪珠，她扯了扯林暖的袖子，说，“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好想你呀。”

　　林暖有种莫名的罪恶感，她不知道回答什么，愣愣的点点头。

　　杨可可小朋友没听见伙伴的回答，她也不在意，巴拉巴拉的讲着林暖不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如江宇昨天尿裤子被大家笑话了，又比如有个小朋友过生日班里买了个大蛋糕……“可好吃了，李老师还给我了一个樱桃，甜甜的。”可可说着说着就笑起来，肉肉的脸颊上还有个小酒窝。

　　林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恩，触感也很棒。

　　杨可可呆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说：“luanluan，你笑起来好漂亮啊，为什么你今天都不笑了？”

　　林暖忽的愣住了，她想说没有啊，我也很爱笑啊，可嗓子里总感觉有棉花堵着，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可可倒是没在意，她又想起一件事情，又扯了扯林暖的袖子，悄悄的说：“luanluan,我可不可以叫你木木啊？江宇太坏了，老是笑话我。”

　　小萝莉嘴巴向下瘪着，整个人像是漏气的气球。

　　“木木？”李老师发到这桌了，听到可可的话就想笑，说，“暖暖姓林啊，可可，那是一个林字。”

　　林暖一想自己原来的练字本子，可不是么，小孩子刚学写字，还不会握笔，一个字就要占上一面纸的空间，林暖这两个字，小的时候自己不知道练了多少遍都没有记住，就像是鬼画符一样，恨不得写四个字，木木日，后面完全就是抽象画了。

　　也怨不得别人。

　　李老师发完这桌就去另外一桌解决领土纠纷了，小小的教室吵得不行，好像每一秒都有突发状况。

　　“那可不可以啊？”

　　“什么？”

　　可可紧张的低下头，说：“我叫你木木，你叫我可可，好不好啊？”

　　“恩。”林暖无所谓的点点头，然后她就看见小萝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自己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4岁的灵魂发自内心的喜悦。

　　奇怪，她想，我应该记得这个女孩的，她这么可爱，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

　　放学的时候家长们三三两两的过来接孩子了。

　　这个幼儿园是民办的，收费高一点，但家长们也不是很在意。他们基本上都是因为西部大开发的优惠政策从全国各地来到新疆想要捞第一桶金，又或者是当做优秀人才从发达的沿海城市引进的。

　　前者就如同林家辉夫妇，后者就像杨可可的爸爸妈妈。

　　在林暖的无意询问和小萝莉艰难的描述中，才知道她的爸爸是一名工程师，“爸爸画画，建房纸，妈妈教小哥哥小姐姐算算术。”

　　其他倒是没什么了，幼儿园的第一天并不是很困难。一天就两节课，早上画画，下午学拼音，但是根据杨可可小朋友的说法，每天的课都是不一样的，主要还是看老师。

　　中午是统一吃的饭，胡萝卜炖羊肉另加一个花卷，还有一小碟子青菜。

　　杨可可小朋友不喜欢青菜，偷偷的将菜巴拉到林暖的盘子里。然后作为还礼，林暖将胡萝卜挑出来送到小萝莉的碗里。

　　大家都很满意。

　　午饭过后就是讲故事睡午觉了。

　　但是太吵了根本睡不着。林暖还要给杨可可拍背，就像是林之英哄自己睡觉那样。只要自己的手一停，可可就会眨巴着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说：“木木以前都给可可拍拍的。”

　　那还能怎么办！如何让我对着这双眼睛说拒绝？

　　当然是继续拍啊！

　　林暖觉得自己就是来当老妈子的。

　　下午的课程不比上午有趣多少，林暖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好不容易晃到放学，还要被扣下来——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没有来接你，即使你的家离着这里很近，老师也不会放你走的。

　　一楼靠近门口有个大教室，就是为了这些父母来的晚的小朋友准备的。里面有个大电视，轮换放着蜡笔小新和大头儿子，你可以乖乖的看动画片，也可以玩积木，或者画画，随便什么都可以，你也可以让老师讲故事——这里一般会有两个老师看着。

　　相比于别的地方，林暖在这里的记忆更多，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总是来得最晚，每当幼儿园快要关门了，林家辉或者林之英才会匆匆赶来。

　　今天也不例外，当林家辉过来的时候，整间教室就只剩下林暖一个人了。

　　林家辉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小小的一个团子默默的玩积木的背影，有些沉默。他也想来的早一点，可是店里太忙了，英子总是想再更晚一点关门，再赚更多一点钱。

　　他理解妻子，没钱的滋味谁都不想再尝第二遍。他们实在是穷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