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为你做尽温柔事》十月卡农

2、第2章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明兮去医院看秦煜，路过一家花店时，她下车挑了一束鲜花，放进副驾驶，车里顿时弥漫一股清香。

　　温勤以前也爱花，院里，房间阳台上摆满了各种花草，明兮想起如今家里的冷清，心里一酸。

　　到了病房，秦煜正拄着拐杖练习走路，明兮放下手里的花，看着他笑道，“恢复的可以啊。”

　　秦煜也笑，又走了几个来回，气息渐渐变喘，明兮接过他手里的拐杖，“快坐下休息会儿吧。”

　　秦煜坐在床沿，“昨晚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

　　明兮笑，“昨晚回巷子住了，去时忘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

　　秦煜点点头，“阿姨最近还好吧？”

　　“嗯。”

　　明兮看到他桌上的药，“医生来过了吗？”

　　话一问出口，她就莫名地有点儿心虚，还有点儿紧张。

　　易宸是秦煜的主治医生，她知道医生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儿来查房，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是在等他么……

　　和易宸谈恋爱的时候，因为是异地，她早就习惯了一段又一段漫长的等待，那个过程很孤独，但又充满了期待。

　　从开始追他，到两人分手，明兮都是主动的那个。

　　她性子热烈开朗，易宸答应要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她开心的掉头跑开，一连几天都没再去纠缠他，弄得易宸满心郁闷。

　　后来，易宸找上她，问她为什么搞消失，明兮自己也说不上来，最后，憋了一脸红，“我害羞。”

　　易宸一怔，明兮不敢抬眼看他，这时，又见他沉默，心也慌了，“你生气了？”

　　“嗯。”

　　明兮突然就哭起来，感觉很委屈，追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追上了，想起一路走来的辛苦，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加上又实在开心，所以，心情就复复杂杂的。

　　当然，害羞也是真的。

　　以前一门心思要把他弄到手，现在到手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正哭着，易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既然追到手了，就不能再放手。知道吗？”

　　明兮受宠若惊，半晌，在他怀里猛点头。

　　——

　　“小兮，你手机响了。”

　　秦煜歪着头提醒她，明兮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看她干脆地点挂机，秦煜问她，“没事儿吧？”

　　出了趟差，这次见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明兮笑，“没事儿。”

　　这时，手机又响，还是那串陌生的号码，明兮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楼下停车场，因为医院车位紧张，她开车在里面绕了好几圈，最后，终于在医院职工的泊位区寻到了一个空位。

　　下车走了几步，她又折回去，拿笔留了自己的号码搁在挡风玻璃上，毕竟是本院职工自己的泊位，万一人家来了，车位却被她占了。

　　估计是泊位主人的电话。

　　偌大的停车场，明兮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车辆。拐弯，视线尽头，一车，一人。

　　明兮调匀了呼吸，慢慢走过去。

　　黑衣灰裤，身影笔直，背轻轻倚着车，看来，等了好一会儿了。

　　听到脚步声，他曲着的背倾了下，人站直了，转脸望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静寂。

　　“小兮……”

　　易宸先开了口。

　　好久好久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了，明兮的眼眶刷地升起一层热。

　　热意熏着眼眶，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喉咙紧绷，嗓音也干涩的走了调。

　　易宸点点头。

　　他的神色还是很寡冷，眸间匿着似有似无的忧郁。

　　明兮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麻利地替他腾了车位。

　　车窗降着，易宸站在外面，“小兮。”

　　明兮也不看他，哽着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多月了。”

　　明兮心一抖，侧头看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都不去找我？……你又认得路。”

　　易宸低头，数秒，“对不起。”

　　其实，他回棠城的第一天就去巷子找她了，只是在巷口待到天黑，临走，也没踏进去半步。

　　明兮听他说“对不起”，也没有很失望。

　　她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个主动的人。

　　引擎发动，她缓缓升起车窗，一声闷闷地告别，“易医生，你上班要迟到了。”

　　一脚油门踩下去，后视镜里，很快隐了他的影子。

　　从医院出来，明兮接到杂志社孔主任的电话，说这几天会展中心有影会，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棠艺青年影会？”

　　孔主任笑起来，“对，去捧个场吧。”

　　“棠艺青年影会”的发起者正是孔主任，已经连续办了4届。

　　明兮应下来：“好啊。”

　　在会展中心二楼，明兮见到了孔主任，一袭黑色长裙，扎着低低的马尾，气质大方得体，对方笑着走过来，嘴里啧啧：“瞧这白嫩的模样儿，在藏青线跑了几个月，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晒黑？真羡慕死人了。”

　　明兮长得白，脸庞干干净净，栗色的头发自然散下，笑起来时，长而媚的眼睛微微弯起，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她笑笑，望一眼展品区，“主任的影会可是越来越有影响力了。”刚才在楼下，她看到了棠城好几家摄影协会的招牌。孔主任笑着说，“明天还有一场学术讲座，你可要准时报到啊。”

　　“没问题。”

　　两人在展品区转了一圈，孔主任又问她这次在藏青线拍的作品，明兮摇摇头，“我觉得得奖的可能性很小。”

　　这几个月，风餐露宿很辛苦，但辛苦不代表就有收获。

　　孔主任拍拍她的肩，笑着说，“自己不要先失掉信心。”

　　明兮点点头。

　　在会展中心待到中午，孔主任过来邀请她一起下去吃饭，明兮知道这顿饭的阵仗会很大，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应酬，于是笑着推说，回家还有事儿。

　　孔主任伸手，轻敲一下她的脑门，“你-呀。”

　　明兮笑笑，她知道孔主任一片好心，想借着饭局替自己牵线搭桥，毕竟，每个行业都离不了人脉，“主任的好意，我心领了。”

　　孔主任无奈地地摇摇头，眼睛望着楼下那个活泼说笑的女孩子，“你看人家崽崽，签约时间还没你长呢。”

　　明兮也望过去，然后笑笑，“有些东西，学不来。”

　　孔主任叹口气，“论专业能力，她不如你。”

　　明兮等着对方的后半句呢，等了半天，对方恨铁不成钢地“你呀……”

　　孔主任一行人走后，明兮开车回花半里。

　　路上，秦煜给她打来电话，他的声音很兴奋，“小兮，医生说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明兮调整一下蓝牙耳机，“好事呀！”

　　秦煜笑得很开心，“你下午有时间吗？”

　　明兮想了想，“有。”

　　“那来医院陪我聊天呗，顺便帮我带一份沙茶面，老巷口的那家。”

　　明兮知道他指的是她家对面的那条巷子。

　　以前，秦煜和她放学后经常去吃，正长身体的年纪，秦煜胃口很大，每次都要吃两份。这个店家也很有个性，每天卖的份数还限量。

　　——

　　明兮刚拎着沙茶面走出电梯，脚边就滚来一个足球，她挪挪脚，一个鼻尖闪着汗珠的小女孩儿已经跑过来了。

　　她弯腰抱起足球，白净的小脸儿仰着，小奶音一字一顿地，“姨姨，这里面装的什么好吃的呀？这么香。”

　　小女孩儿说完，鼻子还用力嗅了嗅。

　　表情太萌，明兮笑起来，随后弯下腰，“你猜是什么呀？”

　　女孩儿圆圆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摇摇头，“不知道……”

　　明兮告诉她，“这里装的是沙茶面。”

　　“给病人吃的吗？”

　　明兮笑笑，“是给一个快出院的叔叔吃的。”

　　走廊人来人往，明兮见一直没大人来寻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玩，你爸爸妈妈呢？”

　　女孩儿把足球放在地上，脚一踢，球又滚远了，她也没跑去捡，“妈妈生我气了。”明兮看她垂着小脑袋，露水打蔫了花朵般，“我想让她陪我玩儿，可她还要给病人看病。”

　　明兮望一眼医生办公室，“你妈妈是医生啊？”

　　“嗯。”女孩儿点点头。这时，明兮注意到她穿的是幼儿园的园服。

　　明兮帮她把足球捡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玩不安全，快回去找你妈妈吧。“

　　“我不回去。”嘟起的小嘴儿很怨怼呢。

　　明兮又笑，伸手给她足球，她也不接，好像在赌气。明兮没怎么跟小孩子打过交道，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挠挠下巴，弯腰问她，“我带你去找你妈妈，好不好？”

　　女孩儿没应，过了几秒，她抬起头，“我想找爸爸。”

　　“那你爸爸在哪儿？”明兮问她。

　　“在这里。”

　　明兮看她手指着自己心口的地方，一时没明白。

　　等她反应过来，小女孩儿已经抱走了她手里的足球，“姨姨再见。”这个时候，明兮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隔的距离不算近，对方又带着口罩，明兮没有看清她的脸，小女孩儿越跑越远，最后被那女人抱进了办公室。

　　明兮站在原地，心情一阵复杂。

　　病房只有秦煜一人，明兮把沙茶面放在桌上，秦煜掰开一次性筷子，“谢谢小美兮。”

　　明兮笑了声，催他，“快吃吧。”

　　“你不尝尝？”秦煜把筷子递给她，“知道你嫌弃我，我一口都没尝呢。”

　　明兮笑，“我不饿。”

　　秦煜又让了她两次，明兮就没再推辞，拿过筷子低头吃了几小口，秦煜看着她，笑道，“吃东西还是那么斯文。”

　　她吃饭比较慢，嘴巴张的小小，细嚼慢咽，和她一起吃饭时，总是秦煜先吃完，然后坐着等她。

　　过了一小会儿，明兮从饭盒里抬起脸，把沙茶面推给他，拿了纸巾边擦嘴角边说，“你快吃吧，不然凉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几个医护人员推着刚下手术台的病人。明兮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易宸。视线对上，几秒，明兮又转过身，秦煜告诉她，旁边病床上的这个病友恢复的不太好，今天又做了一次手术。

　　病人还处在麻醉状态，明兮听到易宸在跟护士和家属交代注意事项，声音既沉又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易宸从病房离开时，朝明兮看了一眼，她背对着自己，正轻声和秦煜聊着什么。易宸心口一闷，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又铁又黏，这么多年了，还维持着同吃一份沙茶面的深厚友谊呢！

　　在秦煜成为他的病人之前，易宸总共也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明兮家门口的巷子里，当时他正站在明璟房间的窗前，朝楼下望时，正好明兮和秦煜一起放学回来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身上都穿着校服。明兮嘴里含着冰棍儿，两人有说有笑，后来，不知道秦煜说了一句什么，明兮停下车，伸脚踹了他一下，也没多用力，秦煜笑起来。

　　到家门口了，秦煜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试卷，明兮接过来，秦煜冲她摆了下手，脚下用力，自行车刷地骑远了。

　　第二次见秦煜，是在卖沙茶面的店前。易宸和明璟从体育场打球回来，明璟说饿了，两人就一起去吃沙茶面。

　　排队时，明璟看到了正在低头吃面的秦煜和明兮，他走过去和他俩打招呼，易宸看见明璟手搭在秦煜的肩上，三个人说笑了一阵，秦煜和明兮推着自行车离开时，明璟伸腿踹了一下秦煜，秦煜也不示弱，笑着把拳头挥过来。

　　闹够了，明璟重新过来排队，易宸目送了一会儿那两道身影，转脸问道，“他俩，一个班？”

　　明璟点头嗯了下，“还是同桌呢，”说完，他又笑，“秦煜这小子，还不错。”

　　易宸和明璟是大学同学，都是学医的，同一个专业，同一间宿舍。易宸性子冷，人也闷，明璟和他正相反，两人成为好朋友之后，每逢放暑假，明璟都会让他来自己家住一段时间。

　　关于易宸家里的情况，明璟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有个继母，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僵。

　　重组家庭的矛盾本就复杂，易宸自己不愿多讲，明璟也不多问。

　　时隔多年，当秦煜成为自己的病人时，易宸一直都没认出对方，直到再次看见明兮，他才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