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为你做尽温柔事》十月卡农

4、第4章

　　秦煜出院的那天，明兮来医院接他。办过出院手续，她和他一起下楼，秦煜问她，“待会儿想吃什么？”

　　明兮想了想，“花生汤吧，好久都没喝了。”

　　雨后的街道笼罩着一层细细的薄雾，明兮将车停在巷口，秦煜解开安全带，眯眼看一下前方，卖花生汤的店铺门口正排着长龙。

　　明兮从车上下来，“我去排队。”

　　秦煜也跟着下了车，“真把我当病人了？”

　　明兮笑，“那我不跟你争了。”

　　上学那会儿，一到夏天，每天都要喝花生汤，太阳晒得厉害，秦煜便让她到树荫下等，他自己站着排队。

　　高二暑假补课的那段日子，天格外热。秦煜站在太阳底下排队，明兮看他热得校服都汗湿了，就跑过去把自己的遮阳伞塞给他，那天，刚好秦煜喜欢的一个女生也来排队买花生汤，明兮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樱粉色遮阳伞给了那女生。

　　那女生也没跟秦煜客气，买过花生汤之后，撑着伞就回家了，边走还边笑着对他说，“明天回学校再还你。”

　　等秦煜开心地提着两份花生汤回来时，明兮也不伸手接，张嘴就跟他讨要自己的遮阳伞。

　　秦煜说明天就还你了。

　　明兮不依，小手当扇子遮在额前，“你看太阳这么毒，我怎么回家？”

　　卖花生汤的地方离巷子还有好一段路要走，明兮皮肤敏感，晒不得太阳，秦煜嫌她娇气，“就几步路而已。”

　　明兮嘴巴撅得老高，秦煜被她弄的没了脾气，最后一手拎着装花生汤的袋子，一手把自己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给你搭脑袋上吧。”

　　明兮接过来时还十分嫌弃地捏住鼻子，“都是汗味儿。”

　　回去的一路上，她头顶着秦煜的校服，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来到家里了，一进门，她看到鞋架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易宸的行李箱。

　　那个暑假，是易宸第二次来他们家住。

　　她放下书包，刚把脑袋上的校服拿下来，转脸就看见易宸正从厨房走出，手里捏着喝了大半的矿泉水瓶，两人目光相遇，明兮的脸突然红了。

　　她脑袋蒙着校服本就热，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一绺一绺的，想着自己的狼狈相，她的脸又热起来，面庞像个红番茄。

　　易宸笑了下，“放学了？”

　　明兮点点头，“呃。”

　　易宸看到她身上穿着校服，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号的同款，他立即就猜到了，这是秦煜的衣服。

　　明兮回到自己房间，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热才退掉。等她起身去厨房拿冰棍儿时，易宸已经回了明璟的房间。

　　她打开电视，调到地方卫视，最近有个选秀节目很火爆，班上的好多同学都在追。

　　她咬着冰棍儿靠在沙发里，这时，手边的电话响了，她连忙将电视调成静音，妈妈查岗查得厉害，人虽然在外地出差，但对她学习上的监督却一刻也没松懈。

　　电话通了，明兮先发制人，“妈，我正算题呢，你电话都打扰到我了。”

　　说完，还浮夸地翻了两下手边的试卷。

　　温勤信以为真，笑着说，“那赶紧挂电话吧，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明兮心头一松，“嗯。”

　　她伸手刚要点挂机，温勤又问了一句，“你哥呢？在做饭吗？”

　　明兮瞅一眼空空的厨方，随口编道：“他下楼买菜去了。”

　　买什么菜，约会还差不多！

　　温勤出差不在家时，家务活全是明璟的，不过，自从哥哥上了大学，谈了女朋友之后，他对家务活就不怎么上心了。

　　往常淘菜、洗碗的活现在都落到了明兮身上。

　　不过，明璟也没亏待她，每天写完作业允许她看半个小时的电视，另外，还可以额外给她点儿零花钱。

　　这些好处，足够她任劳任怨淘菜洗碗了。

　　明兮挂了电话，重新将电视音量调到正常，结果，还没看几分钟呢，房间突然暗下来了。她安静地坐着，眼睛往窗外望了望，才发现，原来是停电了。

　　这附近的巷子已经很有年头了，临街的阳台拉扯着晾衣绳，电线搭的也很随意，每逢台风登陆，停电便是经常。

　　她拿出手电筒照明，这时，易宸也从房间出来了，“停电了？”

　　明兮点点头，“我去找蜡烛。”

　　“别找了，房间太热，还是先去外面待会儿吧。”

　　明兮站在那儿，听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说，“好啊。”

　　巷子又窄又深，明兮拿着手电筒和他并肩走，易宸虽然是第二次来住，但对这里的路况还是陌生的很，明兮告诉他哪里可以走，哪里石板会绊脚，易宸照她说的走，快出巷子时，明兮转过身面对着他，“我们去环岛公路吧，那边海风吹着，很凉快。”

　　易宸应着“好”

　　明兮笑笑，刚要转身，易宸上前一把拉住她，“小心。”

　　她身后，几个晾衣的竹竿应声倒在了地上。

　　明兮喘着气，还有些惊魂未定，易宸低头问她，“没事儿吧？”

　　明兮摇头，这时，她看到易宸的手还没有从自己的手腕上松开，他手劲儿很大，明兮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又热又疼。

　　竹竿的主人过来道歉时，易宸松开了她。

　　从巷子出来，海水清凉的感觉迎面扑来，环岛公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路灯高高的亮着，明兮关上手电筒，两人走的很慢，过了会儿，明兮转脸问他，“哥哥又出去约会女朋友了吗？”

　　易宸看她一下，“嗯。”

　　他个头高，明兮和他对话时，总要微微的仰脸，“我也不会做饭，要不我们今晚在外面吃吧？”

　　易宸笑了声，“好啊。”

　　不时有蚊子飞过来，明兮的小腿上被叮了好几个红点儿，她停下脚，弯腰挠腿，易宸站在旁边等她。

　　树顶的蝉鸣聒噪着双耳，像在下一场大雨。易宸两手插兜，就那样看着她，她长的很白，面颊有点儿肉肉的，笑起来时，嘴角一勾，有点儿俏皮，非常灵动。

　　没见到明兮之前，在宿舍，他经常在明璟的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

　　女孩子很甜很酥的嗓音，透过手机免提传过来，软软娇娇，易宸觉得特别好听。

　　两人沿着环岛公路走了很久，大多时候都是明兮说，他听。后来，明兮也不张嘴了，易宸见她不说话，就问她，“怎么不说了？”

　　明兮看他一眼，好像有些不高兴，“这一路一直都是我在说，你总共就说了五句话。”

　　易宸见她还留心自己说话的次数，突然笑起来，“这样挺好啊，我听你说话很开心。”

　　明兮听到他说开心，也笑起来，“听我说话，很开心？”

　　易宸被她反问，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半晌，“嗯。”

　　她的声音也像她人一样，又甜又软。说起话时，声情并茂，丰润的小嘴儿一会儿笑，一会儿撅起，小表情特别丰富。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明兮还告诉他，因为最近帮哥哥淘菜洗碗，自己攒了不少零花钱。

　　易宸想了想，“随便吧。”

　　“你这么说可就难为我了，”明兮眼睛望望前方，想了会儿，“要不我们去吃大排档吧？”

　　“好。”

　　明兮站在海鲜池边点菜，易宸坐在露天座位等她。

　　风吹过来，夹着海水的凉气，易宸眼睛追着那道身影，她表情认真地看着海鲜池，挑到合适的，就指给老板。

　　鱼尾拨着水，明兮笑着躲了几下，这时，她也朝这边望过来。

　　目光隔空不期而遇，明兮先低了头，不知怎地，一颗心突然跳得厉害。

　　易宸的五官长的很端正，他不爱笑，眉眼偏冷淡，可眼睛又特别清亮，是属于带点儿忧郁气息的，低调的帅。

　　明兮点好了菜，往回走时，看见他正在接电话，他的话还是很少，感觉一直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明兮放慢脚步，等他挂了电话，才慢慢走过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易宸长指捏着手机把玩，明兮鼓了鼓勇气，“你手机号多少？”

　　易宸一愣，然后说，“你说一下你的号码，我给你打过去。”

　　明兮存了他的手机号后，心情竟说不出激动。

　　吃过大排档，她要去柜台结账，易宸说，“已经结过了。”

　　明兮想起来，刚才自己埋头喝果汁时，他起了一次身，当时她也没留意，“不是说好我请你的吗？”

　　易宸笑笑，“你的零花钱还是攒着自己花吧。”

　　——

　　秦煜和她坐在树荫下喝花生汤，明兮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眼睛笑着微眯一下，“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秦煜笑，“花生汤的味道没变，这巷子里的霉味儿也没变。”

　　明兮哈哈笑起来，“对，没变。”尤其是到了梅雨季，空气里总有一丝淡淡的霉潮味儿。

　　她抬眼望过去，巷子的二楼仍胡乱的拉扯着晾衣绳，电线也是歪歪扭扭，还有房檐下的鸟窝。

　　多少年了，景一点儿都没变。

　　倒是人，来来去去，都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

　　她又舀了一勺，勺柄捏在手里，静默了会儿，突然问了一句，“秦煜，医生有没有说让你过段时间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啊？”

　　秦煜放下勺子，他已经喝完了，“医生没说，应该不用。”

　　明兮微点点头。

　　今天去医院接秦煜，明兮没有见到易宸，秦煜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说了句，“易医生今晚上夜班。”

　　说到易医生，秦煜问她，“我总看着易医生眼熟的很，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他略皱皱眉，转脸问明兮，“你看着他眼熟吗？”

　　明兮：“……”

　　岂止眼熟。

　　熟的都烂心里了。

　　秦煜又想了会儿，也没想起来什么。

　　两人站起来往回走，没几步，秦煜用手肘轻戳她肩头，声音压低，“小兮，我看见你妈了。”

　　“哪儿？”明兮眼睛望了一圈，还没找到人。

　　这边，秦煜已经远远地喊了一声“阿姨”

　　温勤手里拎着购物袋，正在巷口和几个邻居聊天。这时，她也看到他们了，走近后，温勤笑着问，“你俩怎么在这儿？”

　　明兮：“来喝花生汤了。”

　　温勤把秦煜拉到自己跟前，上下打量两眼，“听小兮说你住院了，没大碍吧？”

　　秦煜腼腆一笑，“没事儿。阿姨您费心。”

　　温勤笑，然后邀请他，“上家里吃饭吧？”

　　秦煜挠挠眉毛，笑着说，“不用了。”

　　“走吧，阿姨买的菜够量。”

　　秦煜看一眼明兮，然后笑了句，“好吧。”

　　家里冷清惯了，明兮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听到厨房里温勤的笑声，一时有点儿晃神。说起来，秦煜的性格和明璟还是很像的，都是大大咧咧，爱说也爱笑的那种男孩子。

　　以前，秦煜也经常上她家里来，除了和她一起写写作业，更多的时候，是和明璟一起待在房间打游戏，明璟比他大几岁，男孩子一般都会本能地去崇拜年龄比自己稍大一点儿的男生，也乐得跟对方玩儿。

　　秦煜对明璟，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明璟去世后，秦煜上家里来的次数就减少了，加上当时也已经去外地上了大学，即便是放了假回来，来找明兮时，两人也只是站在巷子里聊一会儿。

　　明璟的事儿，大家心里都难过，既然难过，那就尽量不要去触碰能引起回忆的东西。

　　秦煜端着一盘烧茄子从厨房里走出，“小美兮来吃饭咯！”

　　明兮笑笑，收起手机，人从藤椅里起来。

　　菜都被端上桌了，明兮拉开椅子，眼睛扫了几下，很丰盛的一桌，她感觉得到，妈妈今天很高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秦煜起身告别，温勤看一眼明兮，“去送送秦煜。”

　　“哦”

　　临出门时，明兮从鞋柜上抽出一把伞，刚才吃饭时，她听到外面有雨声。

　　送秦煜下了楼，她把伞递给他，“今天谢谢你。”

　　秦煜接过伞，笑着说，“这话该我说才对吧？今天可是你接我出院的，还跑上跑下的帮我办出院手续。”

　　明兮也笑，眼睛无意识地看一下巷口，“今天妈妈很开心，”她挠挠眉毛，“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秦煜笑：“那我以后得空了就多来串门。”

　　明兮伸脚佯装去踹他，秦煜反应快，笑着躲开了，两人又说笑了一阵，秦煜就撑着伞离开了。

　　明兮站在原地，眼睛目送他走出了巷口，雨哗哗地下着，路灯昏黄的光氤氲在雨里。

　　正要转身回家时，她瞥见巷口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鼓鼓勇气，她往前走了一段路。

　　离巷口还有几米的距离，白色轿车发动了，只一晃，车已经从巷口驶出了。

　　雨大灯光暗，明兮到底也没看清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