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为你做尽温柔事》十月卡农

54、第54章

　　走廊上刺耳的哭喊一声接一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明兮被吵醒了。

　　她披上外套从值班室里出来，没了门的阻隔，那声音无遮无拦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喊声撕心裂肺，听得明兮心颤。

　　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个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注射器，另外一个站着，两手正用力地按压着出血的地方。

　　视线下移，血管还有几块外翻的皮肉，直逼明兮的视线。

　　画面惨不忍睹，她惊得低呼出声，连忙转脸捂住了嘴巴，身体却抖个不停。

　　渐渐地，男人嘶喊的声音止了。

　　女人还在哭着，“医生，他会不会死啊？”

　　“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活他啊，我们才刚结婚……”

　　“医生，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活他，我给你们跪下了我给你们跪……”

　　“快起来！”

　　明兮突然听到易宸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她这才发现，刚才蹲在地上，给伤者注射药物的人竟是易宸。

　　很快，担架来了，伤者被推进了急救室后，走廊恢复平静。

　　明兮转身回值班室，手刚碰到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易霖来电。

　　接通，“姐，你和哥快来呀，爸爸醒了！”

　　明兮听得激动，她边跑着往电梯间，边说，“我现在就上去。”

　　“哥呢？他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他刚进了急救室，”明兮手指颤抖着按下电梯，也没多想，“现在正在做手术。”

　　重症监护室里，易霖和阮芳正围在病床边，阮芳拉着易祁伟的手，另一只手抹着泪，“老易你可把我们大家吓死了。”

　　易祁伟笑了下，用力呼吸，“……我这不是醒来了么。”

　　易霖也凑过去，哽着嗓子喊了一声“爸”，易祁伟缓缓抬手，然后搭在他手背上，“男子汉哭什么。”

　　易霖抿紧嘴巴，低头努力忍泪。

　　这时，易祁伟看见了对面站着的明兮，咽了咽喉咙，招呼她，“小兮……”

　　明兮走过去，“爸，我在呢。”易祁伟闭闭眼，过了大半分钟，他看向明兮，眼睛又朝四周望了一圈，“小宸呢？”

　　明兮手背抿一下眼泪，“有人挂急诊，他现在在急救室，我待会儿过去叫他。”

　　“哦……”易祁伟又合上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兮。”

　　“我在呢爸，您说。”

　　易祁伟睁开眼睛，呼吸比刚才更急促了，明兮突然有些害怕，“爸，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易祁伟忙摆手，“没有。”

　　明兮低头看他，这时易祁伟又说，“你告诉小宸，你告诉他……就说，我对不起他妈妈，也对不起，小宸。”

　　“爸，”明兮抿一下眼泪，“爸你安心养病，不要说这些话。”

　　易祁伟笑了笑。

　　从监护室出来，明兮又下楼去了。

　　在护士站，她打听了几句抢救室的情况，护士告诉她，“易医生正在给病人做手术。”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个不太清楚。”护士看她一脸着急，“你找易医生有什么事吗？”

　　值班的护士是个新来的，她还不知道明兮和易宸的关系，“要不，你先到那边等他一下吧。”

　　“我真的有急事，”明兮是真的着急了，“你能不能进去喊他一声，让他出来？”

　　“这不太好吧……”护士面有难色。

　　“拜托你了，”明兮眼眶里盈着泪，“易医生的爸爸在重症监护室，他昏迷了一天了，刚才才醒过来了，他想见易医生。”

　　护士显然也有些意外，连着嗯了两声，“我进去看看。”

　　护士转身刚离开，明兮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当她看见是易霖的电话时，心刷地跟着一沉，手指有些不听使唤的颤起来，终于接通了，易霖的哭声也传了过来，“姐……”

　　几乎是一瞬，走廊，灯光，还有过往的人影，都在眼前热烈的晃动，她拼命的呼吸，可是感觉吸进肺里的只有寥寥数点。

　　泪水从眼中扑簌簌地淌下来。

　　“你没事吧？”有人在扶自己。明兮回神，眼前的面庞渐渐清晰，还是之前的那个护士，她告诉明兮，“易医生马上就出来了。”

　　“……谢谢啊。”

　　隔了好久，她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兮，”易宸手里还拿着口罩，他一边摘着手术帽子，一边走过来，“爸醒了吗？”

　　明兮愣愣地看着他，走近了，易宸这才发现她脸上都是泪，“怎么又哭了？”

　　被问，明兮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易医生……”

　　易宸沉默了几秒，只问：

　　“是不是爸他？”

　　明兮有点儿泣不成声的，“……爸走了。”

　　泪水不断地涌出来，模糊的视线里，易宸拔腿往电梯间跑去。

　　——

　　两周后。

　　玻璃窗外，阴云密布，长廊旁边的树木在风中摇晃着，哗哗作响。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个情景喜剧，明兮记得上次她来疗养院看温勤时，电视里播的就是这部剧。刘阿姨告诉她，温勤这段时间非常迷恋这部剧，已经反复看过好些遍了。

　　明兮望一眼电视画面，笑了下。车厘子洗好了，她把果盘放在温勤手边的桌子上，温勤看得正投入，明兮拿出一颗，喂到她嘴里。

　　温勤嚼着，转脸冲她笑笑。

　　明兮拉住她的手，“妈，我是谁呀？”

　　温勤看她，想了想，“小，兮。”

　　明兮开心地笑起来。

　　“你不来的这段时间，她还念叨了你几次呢。”刘阿姨说。

　　“真的么，”明兮握着温勤的手，轻轻地搓了搓，一边笑问，“妈，你想我了是不是？”

　　温勤正看得投入，没回应她的话。

　　明兮也不在乎，低头，脸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温勤被她蹭的痒了，人就笑起来，明兮抬头，看她手哆嗦着去拿旁边的车厘子，忙说，“妈，我喂你。”

　　明兮帮她拿了一颗，送到她嘴边。

　　温勤吃到嘴里，转脸又看起了电视。

　　刘阿姨打扫完了房间，搬了椅子坐过来，“家里的事情都办妥了吧？”

　　明兮知道她指的是易祁伟的后事。点点头，“办妥了。”

　　“易医生呢，他还好吧？”

　　明兮弯弯唇角，“还行，”说到这儿，她顿了下，“前天已经去上班了。”

　　“是么，”刘阿姨微皱下眉头，“这么快就去上班了，应该在家多休息几天才是。”

　　明兮无奈一笑，“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上了班有事情做了，注意力就转移了。”

　　刘阿姨轻轻点头，“那倒是。”

　　晚上，和温勤一起吃过饭，明兮听到外面下起了雨。雨声越来越紧，她起身去关窗户，温勤以为她要走，忙站起来，嘴里嗫嚅着，“小……兮，别走。”

　　明兮关了窗，忙过来扶她，温勤的双手还在发颤，表情紧张，明兮的鼻子立即酸了，“妈，我不走，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哦。”温勤点了好几下头，随即又咧嘴笑笑，“我们，看……看电视，吧？”

　　明兮抿下眼角的湿意，“好啊。”

　　还是那部情景喜剧，明兮坐着和她一起看。

　　剧里的欢声笑语一阵接一阵，一集结束，明兮又帮她换到下一集。

　　“妈，易宸的爸爸走了，”明兮低头对她说着话，温勤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没给她任何回应，明兮吸吸鼻子，头枕在她腿上，轻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爸爸走后，易宸变得更不爱说话了……”

　　好几次，她夜里醒来，发现旁边空空的，打开灯，房间没人，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出去了。

　　他也不在客厅或者阳台待着，总是一个人钻进书房里，明兮站在外面，想喊他，可在听到他隐忍压抑的哭声时，她忍住了。

　　白天，她到书房拖地时，看见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躺着许多几乎燃尽的烟头。她知道他心里难过悔恨，临了，也没见易祁伟最后一面。

　　“如果，我早几分钟出来，也许还能和他见上一面。”一天早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时，易宸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已经一连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了，明兮拉住他的手，声音轻着，“易医生，你不要太难过了……”

　　易宸放下筷子，微微垂头，静默痛苦的样子，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过了会儿，明兮问他，“今天，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

　　易宸抬起眼，想了会儿，“我想去书房待会儿，改天再出门吧。”

　　听他拒绝，明兮也没有多失望，“好啊，那就改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一天晚上，明兮洗过澡回到床上时，易宸忽然抱住她，抱得特别紧，明兮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易医生，你太用力了。”

　　易宸松了松手，两臂仍圈着她，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会儿，他说，“小兮，我明天去上班。”

　　明兮抬起脸看他，“可是你的假期还有两天……”

　　易宸手抚抚她眉前的头发，然后他告诉她，“下午你去超市时，我去了一趟医院。”

　　“啊？”明兮很意外。

　　易宸看着她的表情，轻声笑了下，明兮看见他笑了，脸立即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啄，“易医生，你终于笑了。”说着，还有些委屈的憋憋嘴，“易医生，你每天都不说话，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易宸弯弯嘴角，手顺着滑到她脸上，说了句“傻子。”

　　言归正传，易宸又说，“有个病人需要手术，我今天下午到医院看了下检查单，各项结果都已经达到了手术的标准。”

　　“哦……”

　　易宸顿了顿，“这个病人和爸当初的情况差不多，不过，发现的还算及时，马上手术的话，胜算还是很大的。”

　　明兮低低头，既然又提到了这个话题，她想了会儿，然后开口道，“易医生，之前在监护室时，爸让我告诉你，他说他对不起你，还有你妈妈……”

　　易宸身体动了下，良久，他叹出一口气，“都过去了。”

　　—

　　第二天清早，明兮醒来时，温勤已经起床了。

　　“妈，你起的好早啊。”从被窝里坐起来，她伸了个懒腰。

　　刘阿姨端着一杯水过来了，有两样药需要空腹吃，温勤就着喝了几口水，开始吃药。

　　明兮穿衣下床，眼睛瞥见旁边置物架上的礼品盒，“阿姨，这是谁买的？”

　　刘阿姨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这个呀，”她笑了下，“这是前几天秦煜来的时候买的。”

　　温勤住进疗养院后，秦煜和明兮来过两次，刘阿姨也就认识了他，说起秦煜，刘阿姨一脸的慈母相，“他在这儿待了一上午，中午还留下吃了饭。还别说，秦煜这孩子呀，还真不错。”

　　明兮笑笑，这时，刘阿姨又问，“小兮，秦煜有女朋友吗？”

　　“这个，”明兮想了下，一时有点儿不确定，“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改天我问问吧。”说完，明兮看刘阿姨一眼，笑着问，“阿姨，你是想给秦煜介绍女朋友吗？”

　　刘阿姨笑笑，“算是吧。”

　　明兮也笑，“这是好事啊，改天我问过他了，再给你信儿。”

　　刘阿姨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