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诡戏班（6） ...
-
叶染几人一路急匆匆地赶回盛宅，院中已经忙乱成一团。
还不待他们细问，就有家丁围上前来：“二爷，您快去看看吧。水榭那边儿停的船全都给人凿穿了！眼看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宴，现在陈班主他们都堵在岸边，根本上不了台啊！”
原来叶染等人望见的那湖中戏台远离岸边，只能行船到达。现在船只被毁，两边就彻底截断了。
“真是…哪个杀千刀的！早上看不是还好好的吗？”
盛二爷惊怒交加，带着叶染等人一路来到家丁回禀的沿湖水榭，只见杯盘碗筷茶盘瓜果都已摆设停当，绣榻软枕，香炉里正袅袅往外散着檀香，湖边绿草茵茵，堰塞大湖波光粼粼，烟雨迷蒙，正衬着其中一八角戏台雕梁画栋，富丽精巧。
但谁都没有欣赏的兴趣。
水榭中，盛宅上上下下连带女眷都到了个齐全。
盛老爷肃着脸，责问着府中下人；盛三爷东摸摸西瞧瞧，插在其中打趣；一众女眷们也正团簇在旁小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对眼前的狼藉指指点点。
顺着几人的指点，叶染望见水榭旁的草地上正有一石台临湖而建，下设三级石阶入水，石阶旁停了两艘小巧的绣船——，如今船只半泡进了水里，还有大股水花正从船底往外汩汩涌出，显然不能再用。
叶染上前几步，踏下水榭，走到石台旁仔细观察。
雨天湿滑，石台上大大小小地散落着许多泥脚印，一时间难以一一分辨；往船中看去，两艘倒霉绣船都是靠近岸边的地方给人砸了个大洞，其中一个洞中还能看见菱角分明的石锁，瞧着约莫十几二十斤重，是凿船的凶器无疑。
他下意识瞧了一眼水榭中众人的脚底：
除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几人以及上蹿下跳好奇观瞧的盛三爷，水榭里面一众人的鞋底都干干净净。
这时，
陈大胡子从后头连廊上快步赶来，急得满头大汗，后面跟着他手下一众戏子，各个扛着箱子披挂，明明是隆冬时节，背后的汗却淌了满背：
“各位老爷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又没那等凌空飞渡的本事，哪怕人能下水游过去，但衣箱子又过不去。到时一应披挂戏服都湿了，还怎么上身？”
盛二爷：“府库中没有别的船吗？实在不行……干脆扎个筏子？”
下人与陈班主一齐摇头：
“实在找不到别的船了。”
“竹筏也要吃水，现扎也怕来不及啊。”
着急上火的症状顿时转到了盛二爷身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要不干脆换去堂屋开席得了，但那边儿的景致就……”
还没等他说完，
“二哥！我有个法子！”
正在外面撒欢儿的胖子在水榭外头指着远处喊：“咱们差几个人去找根长绳，再派家丁游过去往那梁柱上一绑，最后把那衣箱挂上面拉过去不就行了！”
他指指那湖中心的戏台、又指指这边儿的水榭，伸手一比划：
“这也就十数丈吧，好说好说。哦…不过陈班主你们还是的游一段了。”
“这……”
陈班主犹豫一番，咬牙道：“我看行，大不了身上的妆容油彩道那边儿再画一遍就是了！”
说着就要让身后的班底卸了身上脸上的披挂妆容，扎入冷水。
白玉堂却突然开口了：“哪儿用这么麻烦！你们自去准备了长绳来，我带你们几个凌空飞索过去还不简单？”
这白老鼠说着挽了挽袖子，又扎紧绑腿，跃跃欲试。
叶染皱眉，却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了中间的锦衣青年。
陈大胡子眼睛一亮：“此话当真？某竟不知金小兄弟轻功如此高绝！”
盛二爷也频频点头：“那便劳烦金兄弟了。”
只有叶染仍有些担心，总觉得此时显露轻功路数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半晌他叹口气无奈道：“你小心些，今日之事不太对。”
白玉堂点了头，悄声说：“我知道，所以才要去那戏台上看看。”
担忧稍缓，叶染与人对视一眼，突然笑了：“江湖都说你这白耗子任性骄矜，不好相处。现在一看，分明是胆大心细，胸有沟壑才对。”
白玉堂得意一拍胸脯：“那是，小爷我是谁！”
**
在等盛宅家丁回库房准备长绳的时候，众人终于有了空坐下来歇一歇。
丫鬟小厮重新上了热茶果品，盛二爷也挑头将昨夜没碰面的几位女眷介绍了一番。
除了盛老夫人还在休息，盛府的女眷都到齐了。
目前盛家三位老爷都已成家，可惜盛大夫人早亡，府上女眷只有盛二爷的夫人李枕月和盛三爷夫人张晴两位。
盛二爷先指向站在他身边的一位红衣女子：“这位就是在下的夫人。枕月，这便是昨夜到府中投宿的三位小兄弟，叶公子、金公子以及狄小哥。”
女子朱钗环佩、姿态颇为雍容，颇有主母风范。
闻言朝叶染三人望来，目光在看到白玉堂时亮了一下，开口便笑：“果真相貌堂堂，瞧着就是雅客，你们一早出去，想来还没吃上早食吧。快请入座，我喊她们备上一些。”
叶染连连道谢，白玉堂也凑趣说了些场面话。
“姐姐不忙，我去准备就是了。”
这时旁边一位鹅黄衣衫的娇俏少女扬了唇角，向下一福身：“我叫张晴，晴天落雨的晴。喏官人是就是那边儿那位——”
少女说着向外面一边淋雨也要继续看热闹的盛三爷招了招手，远远地得到一个手舞足蹈的傻笑，幸福之色溢于言表。
叶染失笑。
盛二爷连连摆手：“晴姑娘今年刚进门，这不还正腻歪着呢。”看向两人的目光却是长辈慈祥。
叶染也笑着摇了摇头：“果真一对壁人。那…这位是……？”
他说着看向在场最后一位姑娘。她坐在几人最下首处，一身流云衣袖，脸色有些苍白，闻言定定望来一眼，瞧着并不多话。
盛二爷闻言却叹了口气，看了盛老爷一眼才道：“兄嫂走得早，就留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惜娘胎里就带了弱，身子骨一直不好。哟，这倒提醒我了……这外面又湿又冷，别再吹风受了凉。晓兰，不然你先回屋暖暖？”
然而名唤盛晓兰的姑娘却掩袖轻咳两声，摇了摇头：
“咳咳…不用了，叔父。让我在这儿待着就好。”
盛二爷为难地看向盛老爷，目带询问。
盛老爷肃着脸、眉毛胡子全竖了起来。
他说着：“怎么？她去哪儿还会听我吩咐不成？”一边儿拂袖，吩咐下人往水阁里多备了一整圈儿炭盆。
盛二爷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他们父女一向这样，没事没事。”
这时，
“老二、你这都介绍一圈儿了，也该轮到老身了吧？”
只见众人团簇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夫人缓缓走入水榭。她一身大袖衫霞帔，绛紫色的袄袖深红色裙衫，身配吉祥如意坠，头顶珠翠团冠，抹额上还锈着寿山福海纹——，一派标准的老寿星打扮。
她一见白玉堂就招手夸赞：“噢哟多俊的孩子，快快近前来、让老身仔细瞧瞧看。”
平日骄矜的锦毛鼠碰见长辈乖觉听话起来，快走近前两步，伸手微搀住老夫人一只手，执晚辈礼道：
“晚辈金懋叔，见过盛老夫人。我见您气色颇好，刚刚一路行来，还以为是哪位夫人小姐哩。”
“还是你会说话，”
盛老夫人脸上简直笑开了花，面庞都红润了两分，从上到下打量白玉堂一番，竟从腰间褪下一只碧绿水润的玉如意，直说要塞给这白玉堂当见面礼，
“这碧玉如意我随身佩戴多年，本想给晓兰添作嫁妆、现在一看呐，你拿颇为合适。”
眼见着这热情的盛老夫人下一秒就要现场保媒。
白玉堂连连摆手摇头，吓得直往后退：
“不用不用，这哪儿好意思。”
谁知老夫人一把拉过这白老鼠的鼠爪子，竟推辞不过，就要硬塞。
这下把白玉堂吓得是毛都要扎起来了，在脂粉堆里连连向他使眼色求救。
叶染捂嘴笑了，半晌才轻咳一声打断道：“老夫人可莫要为难他哩。今日本就是您过寿，我二人受了府中恩惠、应该给您送寿礼才是，怎么好再收东西。”
他当即拱手，从袖中掏出昨日在行囊中挑出的寿礼，捧上前去：
“今奉三百年野山参一支，愿老夫人食此灵参，身康体健，岁岁无忧。”
这山参是叶染这一路翻山越岭偶然搜罗到的，参龄颇足，千金难求，他本想留作主药炼些关键时刻续命的丹丸出来，现在用来祝寿倒也正好。总归他身上还有其它救命的药材替代。
这下倒换做盛老夫人郑重其事地推辞一番，收下山参后、更是连连催劝叶染与白玉堂多留在府中两日：
“我膝下就晓兰和继勋两个小辈，这里又没什么远亲近邻，就指望着人多些热闹。你二人直接在我这府中住个把月的完全没问题，多多与老身作伴……咳咳咳……”
兴许是这番话说得太急又或是清早寒凉，老夫人连连咳喘几声，似是喉咙很是不适。
叶染和白玉堂急忙帮人顺了顺气，三位盛家老爷也一齐围上前来，一叠声地催老夫人回去休息。
这时，远远地一书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盛二爷一把揽过人来，开口数落一句：
“继勋你怎么这个点儿才来？寿星翁都比你来得早些！正好，快扶你奶奶回屋休息。”
盛继勋先向众人腼腆施了一礼，然后向盛老夫人看来：“孩儿确实起晚了，还请奶奶不要怪我。”
“哪儿的事，那就继勋你和晓兰一起扶我回去休息吧……”
盛老夫人说着，随盛晓兰和盛继勋两位小辈的搀扶缓缓向游廊外走去，边走边叹：
“唉哟，真是的，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
叶染本没太在意，直到两人侧身从他身旁经过，
不对，
盛继勋衣摆上有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诡戏班（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