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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流火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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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完全澄下来,墨黑的世界里,星点也少。一轮满月白煞煞的升至半空,夜风冷冽地吹。
阴清镇街灯一盏盏由远处点亮来,更夫的梆子清响地打起,亦是由远往近处靠。
这时笼黑的街上已无了行人,一点点清晰的梆子声在刚刚死过一个活人的客栈门口的街道甚像哀乐里的锣鼓。
我手被人一抓,本以为是死去的男人,可待我睁开眼,却看到是个绾着总角的小女孩蹲在男子尸体旁,拿手将我手腕擒住。
她那手掌冰凉,简直不像活人所有。我整个人立刻绷起身体,头皮发麻。
那小女孩肉圆脸,额前是齐刘海儿,红彤彤两个腮,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炯亮的两只大眼睛瞪瞪地盯着我。可是在这阴煞的夜里,由不得给人一种瘆人的感觉。
“你是谁?!”我忍着剧烈的恐惧,蹙眉盯着她,手掌藏在身后悄悄要画出一道符咒来防备。
那小女孩见到我盯着她,她立刻站起身来,看着我笑了一笑,过后转身便跑。
她一跳一跳向前蹦,两只小手握成拳头甩来甩去。身上是一身红袄红棉裤,就连总角上绾的总角也是拿红线缚起来的。
她一身艳红,在黑沉沉的夜里格外使人瞧着触目惊心。
我见到那小女孩跑了,联想起方才用卜前尘在死者生前经历的记忆中也看到了这个小女孩,我便立刻跟着追上去。
没蹭想那小女孩人不大,跑得倒很快。不一会儿功夫,我追上去却不见了身影。
这时候那更夫的声音却在前方,我听着梆子敲响的声音快近了,却不怎么在意。偏偏这时候那梆子声戛然而止,我立察不对劲,忙向方才梆子声处奔去。
待我跑到一个转角,一个粗布青衣,头上戴着一顶布帽的中年大叔忽然惊慌失措地从两堵墙的夹道中冲出来。我见他一只手抓着梆子,一只手袖子上挂着铜锣,便知得他是那更夫。
遂连忙拦住更夫的去路,手掌在胸口打佛掌,对他微微鞠一躬而问:“敢问施主,可有见过一个红衣小女孩?”。
那更夫一时被我拦下来就唬得不行,又听提起了红衣小女孩,顿时大惊失色,身体哆哆嗦嗦,连连向后张望,胡言乱语道:“那女人……回来了!果然回来了……”。
说完更夫一把推开我便跑走了,我见这情形顿时更断定更夫是撞见了红衣小女孩。
遂忙不迭追上去,待至了一宅府邸,果见那红衣小女孩立在门前。
她立在那里,看见我跑进这条巷子,又扭头向我笑了一笑。
一时又看着我拿一只手握着嘴笑,一时又向我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去指那大门。
我这才明白,这小女孩是故意等我,不由得我半边身体一阵麻。待我回过神,那小女孩笑着便跑向那大门里去,我立刻追过去,凭空画符打过去。偏那小女孩子先一步从门缝当中穿入了门内。
我抬头一瞧,只见府门上写着孔府二字。
翌日一个大清早,我从街角面摊的长木桌上醒过来,那面摊老板给我煮来一碗清汤面。
我向他道过谢便在桌上吃起来。风夜里度过一晚,一口热汤面下肚,方才有了几分温度。我便连连又吃了两口,忽然听见街上有嘈杂声。
抬头一望,只见好一群人往一个方向赶。从他们去的方向我便知道,定是那客栈的外头。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几个衙役也向那方向去。有几个归来的男人,路过面摊,来用早饭。
一坐下来,几个人便嘁嘁嚓嚓,你一言我一语地讲。
“听云开客栈的小二哥说,昨天忽然在街上疯炸,过后立刻暴毙……”
“可不是,怪异得很,我凑在人堆前头仔细看过,这孔公子身上没有一点伤,你说怪不怪!”
“听说……”又一个人压低声音,神秘道,“是那女人回来了……回来报仇……”
“是呀是呀,前几桩命案同样如此,死的都是孔姓的!刘大妈说在池子里看见过她两个的影子!”
“可不是……听打更的张老头说,昨夜见到那丫头了……”
“报仇来的吧?”
“……”
我一时吃罢面,去向面摊主付完钱。正要走,却从身后听见有人唤我。
待我一回头,便见到一个捕头。
我向他一笑,便走过去,行了个佛礼,道:“陈捕头这回有打算逮着贫僧审问?”。
陈朝听我如此说,笑了一笑,道:“你仍是如此风趣,”顿了一顿,他笑容一敛,脸色严肃了几分,道“阴清镇这起案件十分复杂”。
我听闻,冷笑:“复杂?我看不然”。
“噢?”他惊讶地盯着我,“你有所发现?”。
“两只小鬼弄出来了,”我看着陈朝道,“不过具体原因我却不怎么清楚,似乎是那两只鬼同孔姓的人家有仇”。
说到这里,我一面想起昨天晚上我见到那小女孩跑进孔府,可当我上前去,那府门却死死闭着。
“可……这阴清镇上的人家没有孔姓啊!”陈朝说完,脸色惨白。
“没有?!”我眉头一皱,那我昨天夜里去的那个地方是那里?
而且,方才面摊上那三个男人中不是有一个也说了“死的都是姓孔的人家吗?”。
我如此一想,立刻把头摔过去向那面摊一望,却再也没看见刚刚那三个人。
我心里一冷,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陈朝见我似乎被吓到了,立刻安慰道:“乐颉,兴许是我记错了,也许这阴清镇有姓孔的人家”。
陈朝一时说着,一面回过头去唤了远处一个在盘问路人的捕快过来。
那捕快小跑过来,笑着向陈朝问:“头儿,怎么了?”。
“三儿,这位是清尘庙的乐颉师傅”陈朝向那捕快介绍我,见捕快向我问了好,我也还了礼,陈朝又问,“三儿,阴清镇上可有孔姓人家?”。
那被唤三儿的捕快想了一想,方摇摇头,说:“我看过今年镇志,不曾登记有孔姓人家呀”。
“没有?!”我震惊道。
三儿见我如此反应,不知发生了何事,愣了一下,仍是摇摇头说:“应该是没有的!”。
听说如此,我立刻抬腿向昨夜那个宅子奔去,全然不听陈朝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一面跑我一面会想,昨天夜里,尽管夜色昏暗,可我也一定不会看错啊,是孔府!
怎么会说没有孔姓?!
当我奔进昨夜那巷子,一股阴森感立刻缠了我全身,我却不放心上,只去盯那门楣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