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114、流火劫

　　头顶分明是艳阳天，阳春三月里，可是当阳光照进这高宅的时候，一半的日光给高墙避住了，整个巷子便在白日中独有一种阴冷。
　　那夹着巷子的两堵墙，是灰青色的冷砖，高高砌起来。
　　向门楣上一盯，我整个人吓了一吓，怔住了。昨夜里的“孔府”不知是些什么缘由，如今成了“孙府”二字。
　　这时巷外传来脚步声，我扭头一看，是陈朝跟那三儿赶了上来。
　　“我昨夜来过这里，分明是孔府，”我侧头盯着陈朝，有些惊吓的神情，“如今居然成了孙府！”。
　　陈朝见我如此，立刻上前去敲门。那三儿在一旁也瞧着我神色异常，试探着问：“乐颉师傅不有事吧？”。
　　我向三儿摇了摇头，正要向陈朝走上去，忽然又想起三儿兴许知道更多，遂朝三儿问道：“施主可知这镇上有没有孔姓人家？”。
　　三儿思索一阵，仍是摇摇头，道：“真没有孔姓的……”正说着，突然煞住口，想起什么来似的，眼珠子亮了一亮，“倒是在我调来阴清镇上那一年，仿佛有孔姓的”。
　　我听说，立刻追问：“如今他们哪里去了？！”。
　　“好像是改了姓……”三儿一壁想着，一壁说。不待他说完的，我便听见“咯吱”一声响，把头掉过去一望，是有人从府中打开了门。
　　一时便听见陈朝问那开门的小厮：“这家姓甚？”。
　　小厮把陈朝一看，又见着我蹬蹬蹬奔上去，一脸谨惕：“你们做什么？”。
　　三儿这时也跟在我身后上前来，高声喝道：“干什么？！不认得爷这身衣服？！”。
　　小厮这才注意到陈朝和三儿身上的捕快服，忙道：“不知官爷来府中做什么？”。
　　“这府邸原来是姓孔不是？”我开口向小厮问。
　　那小厮将我打量一番，见我一身僧服，却束发，他半疑惑问道：“这位爷是法师？”。
　　我点一点头，那小厮脸色忽然一泄，向府里望了一眼，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半晌才转回头来向我们道：“还请法师、二位官爷同我走一趟！”。
　　我见到小厮神色异样，方猜到，这府中之人定是知道鬼魂的存在！
　　陈朝和那三儿见到这架势，加之办案的经验，也察觉出来一二，便跟着也进去了。
　　过了垂花门前的石屏风，小厮径直把我们三人向东方引。孙府中抄手游廊、曲廊、长廊挺多，廊外一处是假山或一处是绿植，府苑甚广。
　　约莫行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一个庭院内，进了月亮门方见到竟是一处祠堂。
　　那祠堂内放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垂着经幢，有黄布蒲团。
　　地面铺的黑色大理石，屋内撑着好几根黑漆大柱子。上首位，左右两边坐着一老翁一老妇，左面一排八仙椅子上有几个年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女、孩子。
　　那小厮带我们走近，快步奔进去，叫着：“老爷，老爷，门外来了个法师，我将他请了进来”。
　　上首的老翁听说来了个法师，立刻跑出来，立在那门口把我一盯。又看见我身旁还有两个官爷，老翁脸色立刻又一沉。
　　黑着脸，背着剪刀手，满是不高兴地向小厮斥骂道：“你请法师来做什么？！府中有什么？！”。
　　“老爷……不是那女子回来了……”小厮战战兢兢地辩解，老翁立马锋利地把他瞪一眼，小厮连忙闭上嘴。
　　老翁恨恨道：“就你多嘴！”。
　　片刻，小厮方过来向我不好意思道：“麻烦法师跑一趟了，府中没个甚的。”。
　　我听说，敷衍地点了一点头，可是眼睛却向祠堂内望去。那老翁脸色分明很复杂，见我盯他，故意不看我的眼神闪躲。
　　祠堂里还有两个下人分跪在地上的一个火盆两边，手缓缓递纸进火盆里烧黄色的草纸。
　　而左面的一群女人似有哭哭啼啼之状，小孩子蹲在女人脚边，我忽然见到那小孩子中竟然有那个红衣小女孩。
　　红衣小女孩见到我盯着她，她眼神一眺，把我直直盯着，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我看到那表情，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乐颉，怎么了？”陈朝见我神色不对，开口问道。
　　我看他一眼，立刻凌空画一道符咒，向那小女孩打过去。
　　那小女孩立刻要跑，却还是被符咒打上了身。
　　我见小女孩忽然消失，大着声向祠堂里的老翁道：“改孔姓为孙姓并不能解决什么”。
　　老翁脸色果然登时一白，却指着我连连道：“将他们给我轰出去！将他们给我轰出去！”。
　　我三人被赶出那孙府，走在街上时，我凝神细思：“这孙府到底再遮掩什么？他们明明是怕那鬼魂的，却又把我赶出来？到底在隐藏什么？”。
　　陈朝和三儿见我低着头深思，只跟在我身后。等我们三个走到正街上，我前面一条长大的黑狗蹿过。
　　那狗吠了几声把我的思绪也打断了，我一时盯着漆黑毛发的瘦黑狗多看了几眼。
　　我这才想起来我好几日没洗澡了，身上倒有一股酸臭。如此我便不再去想什么孙府孔府，加快脚步向客栈奔去。
　　等我在客栈柜台前要了一间房，陈朝这才在我耳边提醒：“这件案子可要认真对待！”。
　　我一时不解他为何如此说，拿眼睛去盯他，他又道：“定同舍利子有关！”。
　　我没想到陈朝一开口说的是这个，把他好盯了一番，方才想到竟然会在此地遇见他，便问：“你怎么来了阴清镇当捕头了？”。
　　“知道你要来”他笑了一笑。
　　“你知道我要来？”我看着他，倒吃了一惊。
　　陈朝点了一点头：“是啊，猜到你应该会过来取舍利子，便在这里等你了”。
　　我眉头一皱，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陈朝见我如此把他盯着，挑了一挑眉，笑道：“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陈朝为何会在这里，我清楚陈朝的为人，他不会害我，便也笑了一笑，道：“去找个肉摊，要三四根骨头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