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越涧

30、第30章

　　寸土寸金的地段不好停车，宁煜让他们在路边等着，车一到就降下车窗，露出半张脸，对他们说：“这里不能久停，快上车，待会儿交警来了。”

　　宁煜没叫上司机，自己开车来接他们的，前排和后座都是空的，卫逍让程昼坐后面，自己则识礼地坐在了副驾上，然后扭过头对程昼说：“你坐后面也把安全带系上。”

　　系安全带程昼还是会的，只是系的时候想起卫逍在飞机上给他安全带的那一幕，像有一把火在体表灼烧，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燥热。
　　如坐针毡。

　　宁煜通过中央的后视镜看了程昼一眼，见小孩儿长得嫩，便问卫逍：“这你弟啊。只知道你有个哥，没听说你还有个弟啊？五官跟你长得真有几分像。”

　　程昼第一次听说卫逍有个哥哥。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一直都是他在对卫逍掏心掏肺，但卫逍的秘密他一概不知。
　　他对卫逍的了解，远没有卫逍对他的了解多。
　　同学们都说卫逍神秘，他听了从来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偶然得知卫逍不是独生子，他这才真切体会到卫逍的神秘。

　　“你就当是吧。”卫逍答。

　　“这么说就是不是？”宁煜对卫逍说完，又笑着对程昼说，“这位兄台，遥子轻易不带新朋友给我们认识，你是第一个。他跟我说要带个人过来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你俩要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关系不一般吧。”

　　他们熟悉的男生之间有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恶趣味。
　　年少不懂事，也不知道给人取外号是不尊重人的表现，越是亲近越是无所顾忌。
　　遥子叫起来像窑子，反而被他们叫得最多。

　　卫逍脾气好，被他们这么调侃也不生气，随他们怎么叫，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始终维持着风度，不跟他们学坏。
　　如今他迫于无奈换了名，听着这粗鄙却亲切的称呼，竟然倍觉温暖。

　　程昼则在想：
　　遥子是谁？
　　卫逍的小名吗？

　　卫逍犀利又不失温和地说：“能不能好好开车？技术不行，开得还快。你不怕废车，我还要命呢。”

　　宁煜不满：“靠，有没天理，我堂堂拼客帝国的少当家，屈尊降贵给你当司机，你还嫌弃我车技？”

　　经他这么一提醒，卫逍想起来了，探头对程昼说：“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拼客创始人，宁氏集团的长公子，宁煜。”

　　拼客创始人？
　　怪不得他第一次去卫逍家，说“拼客上的东西你也敢买”，卫逍那副态度，原来是认识的人。

　　他当时还在想，住得起豪宅的人怎么这么接地气，还会跟人拼着买东西，搞了半天出丑的竟是他自己。

　　“你好，程昼。”程昼回过神，自报家门。

　　“你好。”宁煜回敬，“我开着车呢，就不跟你握手了。你看起来挺小的，还在上高中呢吧？遥子的学弟？”

　　程昼回答道：“我跟他一个班。”

　　“哦，那也挺小的。”宁煜怕他误会，说完解释道，“我过年都二十四了。家里有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不过她上学晚，比你小一届。一会儿到了家里，你就能见到她了。”

　　程昼其实并不喜欢接触生人，尤其是女孩子。
　　倒不是因为他对女孩子存在什么偏见，而是因为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他不知道如何跟女孩子相处。
　　宁煜这么一说，他忽然就紧张了起来，一时没有做出回应。

　　宁煜看一眼就明白他的想法了，转而继续跟卫逍聊道：“你大老远飞过来，要不就在北京多呆几天？毕竟是帝都啊，好吃的好玩的要啥没有，这回换我做东，肯定把你俩伺候得不想回去。”

　　“呆两天可以，再多不行，还有作业要写，老师布置的时候就没想让我们放假。”卫逍说出自己的计划，“我答应了他要和他一起去看升旗。”

　　宁煜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我差点忘了你们还是学生。那行，两天我也给你安排妥当。看个升旗要不了多长时间，剩下的时间也能玩尽兴，就是十一期间度假的太多，好多景点都要提前预订，票还挂着身份证，不太好弄，要不就不去景点了吧？”

　　“听你的。”卫逍说了句实在话，“反正挤在景点的人多了，就不看景了，叫人点还差不多。”

　　宁煜笑：“你知道宁馨每次出去玩干什么吗？”

　　卫逍配合地接茬：“嗯？”

　　宁煜揭秘：“订家舒服的酒店睡觉，换个城市做SPA，到地儿就找肯德基。”

　　卫逍勾起唇角：“像她的风格，她最讨厌走路了。”

　　程昼被他们冷落在一旁，听他们谈论共同的熟人，插不进话，也不想说话，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微妙。

　　即便他和卫逍好到穿一条裤子了，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卫逍除了他有固定的朋友圈，而他只有卫逍。

　　卫逍察觉到他的一丝落寞，暂时撇下宁煜问他：“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不想去清华或者燕园看看？”

　　程昼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凡尔赛：“不用了，以后天天能看，没意思。”

　　本来宁煜只是看在卫逍的面子上随口跟他互动了一下，尽了东道主的义就无意再跟他聊了，结果这句超级无敌的话成功引起了宁少爷的注意：“行啊小兄弟！成绩挺好啊，敢说这话。”

　　卫逍欣慰地帮程昼作证：“他没吹。”

　　宁煜豪爽道：“那欢迎常驻北京，一起玩。”

　　以往程昼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道声谢就敷衍过去了，但当他准备像之前那样做的时候，觉得这样显得他这个人太无趣了。
　　他看了卫逍一眼，问道：“可以吗？”

　　“可以啊。”卫逍温柔道，“他家那个小姑娘恨不得全世界的帅哥都跟她是朋友，你很符合她的交友标准。”

　　宁煜在旁边笑：“我都没听过你变相夸女孩子漂亮，倒是先听你夸男孩子帅了。”

　　程昼腼腆地噤了声。

　　机场建在京郊，宁煜过节住在京郊的别墅，两地相距不远，说这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就到了。

　　今天是宁煜家公主殿下的生日，来家里给她庆生的当然不止他们这些发小，主要还是小姑娘的同学。

　　他们到的时候家里热闹极了，极简风格的房子被装饰得花里胡哨，到处是彩带和气球，一帮人聚在客厅里玩耍。
　　玩大富翁的，下五子棋的，面对面打游戏的，干什么的都有。
　　除了在KTV室里唱歌听不见这边动静的，看到他们来，都礼貌地起身欢迎。

　　“哥！”宁馨噔噔噔跑过来，看到程昼的陌生面孔，问宁煜，“这个帅气的小哥哥是谁啊。”

　　宁煜介绍道：“是你遥哥的同学。”

　　小姑娘对程昼笑，嗓音甜美：“Hello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程昼。”程昼一五一十地答。

　　“噢。”小姑娘问，“平时别人都怎么叫你啊。”

　　叫昼哥。

　　但程昼不好意思自己说出这个两个字，于是说：“你就叫我程昼吧，我们同岁。”

　　“可是你是遥哥的同学呀。”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叫你程昼哥好不好？”

　　程昼垂下头：“随便。”

　　中午的酒席摆了两桌，一桌是宁馨的同学，一桌是宁煜的兄弟。
　　小孩儿的那桌没酒，大人的这桌有酒，宁煜把程昼算小孩儿，让他去另一桌坐，宁馨挺高兴的。

　　程昼不太高兴。
　　他不想和卫逍分开坐。

　　正当他犯难的时候，卫逍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对宁煜说：“就让他坐这边吧，他的酒我替他喝就行。”

　　宁煜挑了挑眉，默许了。

　　酒过三巡，一伙人才开始动筷子，卫逍一个人和两人份的酒，已经微醺了。
　　红酒后劲大，一会儿铁定醉，卫逍另一边的人却再次把酒给卫逍满上了。

　　程昼在这张桌上说话没分量，但他又心疼卫逍，眼睛一直盯着卫逍手边的酒杯，然后趁大家都在吃菜，悄咪咪端过卫逍的酒啜了一小口，舔舔唇又闷了一大口。

　　卫逍还清醒着，抓了他个现行，伸手揪了一把他后脑勺的呆毛，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低沉的嗓音惑人悦耳：“偷酒喝？”

　　程昼的脸不知是被酒染红的还是臊红的，语气却格外理直气壮：“我尝一口。”

　　卫逍拿回自己的酒：“不行，未成年禁止饮酒。”

　　程昼不是单纯不服，他是觉得让别人代自己受过很不爽。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逍问：“不听话？”

　　程昼耷拉着脑袋：“听话。”

　　卫逍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了一声：“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