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越涧

32、第32章

　　什么正版盗版？

　　宁馨心想他装得可真像，回头看见一屋的男人都不明状况地望着她，扯了扯贴在程昼手肘上的衣料说：“我们出去说。”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鄢决笑着说。

　　宁馨从小被他们看着长大的，跟他们熟，说话一股跋扈又娇嗔的调调：“才没你事儿呢。”

　　宁煜打趣：“八成是看你们这些熟脸看腻了，换张俊俏的生面孔瞧瞧，甭管她。”

　　程昼被宁馨拽出台球室的时候向卫逍抛出求助的目光，依依不舍的模样活像被盘丝洞的女妖精掳走的唐三藏。
　　而他们这伙人向来宠宁煜家这个小姑娘。
　　卫逍不以为意，回了程昼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程昼的衣领都叫宁馨扯歪了，却难得好脾气的只是耸了耸肩，伸手来回抻了抻，将领口扯正。
　　宁馨摊开嫩白的掌心：“程昼哥，你手机给我一下，我帮你下。”

　　“你要下什么？”他懒洋洋地问，语气听起来不是很情愿，却在问这句话的同时，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宁馨。

　　“你等一会儿噢，这个APP小，不怎么占内存，不到一分钟就能下好了。”

　　程昼耐着性子等。

　　“好了！”宁馨登上自己的号，“我号里还有一千多块的币，你随便用吧，不用客气。就是别订隗谷飞花这个作者的文啊。她本本抄袭我喜欢的太太，我前几天刚给她刷过负的。”

　　程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宁馨看到他的神情想起忘记跟他解释了，补充道：“那些文包的原作者都在这个平台上，其他地方的都是盗版，卖的还比正版贵，不要被他们骗呀。太太产粮很辛苦的，要尊重她们的劳动果实，知道吗？”

　　程昼第一次被小姑娘教育，很是莫名其妙。
　　为了搞懂她究竟在说什么，他在这个APP里逛了一会儿，看着满屏的“渣攻”、“沙雕”、“总裁”，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个看小说的APP，淡淡道：“我不看小说。”

　　宁馨急吼吼道：“你不要觉得男孩子看耽美羞耻呀，耽美又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有精彩的故事、宏大的世界观和格局的！再说爱看耽美的男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弯的啊。退一万步讲，断袖之好是自古就有的，弯也不丢人。”

　　程昼皱眉：“耽美是什么？弯又是什么？”

　　这下轮到宁馨疑惑了，一时分不清程昼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演的，弱弱地说：“就是两个男孩子谈恋爱啊。”

　　又是两个男孩子谈恋爱。
　　今天再度听到这些字眼，频繁到他都忍不住反省自己喜欢女生是不是才有违常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皱了皱眉。
　　可他心软，不忍拂了小姑娘的好意，于是说：“我没时间自己挑，你给我推几本吧。”

　　宁馨最喜欢他这种愿意吃自己安利的人了，她遇到爱不释手的作品除了自己一个人“啊啊啊啊”都不敢推给别人，就怕给喜欢的太太招黑，闻言立即兴高采烈地说：“收藏夹里‘没有人能阻止我尖叫’的那个分类，收的都是我爱的宝藏，你一定要看！”

　　宁馨表现得太激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有多好看？

　　程昼躲进相对僻静的厨房里，在宁馨整理好的收藏夹里随便点开了一本作品，读了起来。

　　等外面那帮十六七的孩子吃饱喝足了，一屋成年人才出来活动。

　　新鲜出炉了一批孜然肉串，宁煜转头问卫逍：“你家小孩儿呢？”

　　鄢决一把抓起肉串，放在锡纸上，简单包好：“你拿去让他先吃吧，我们再烤。”

　　卫逍当仁不让接下烤串，问把程昼从台球室叫出去的人：“宁馨，你把程昼拐到哪去了？”

　　“不知道啊。”宁馨跟程昼说完话就找同学玩去了。

　　卫逍只好自己找人。

　　人肯定是不会丢的，就在这栋别墅里，卫逍没喊没叫，两分钟后悄无声息地找到了看书看得入了迷的程昼。

　　程昼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双膝打开，小臂架在大腿上，垂首俯身盯着腿间，远远见了还以为他在研究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走近了才发现他把手机放在了那附近。

　　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东西，看得津津有味，连自己走到他身边了都没察觉。
　　卫逍也没问他在干什么，只是递过肉串和大半杯橙汁：“吃饭了。”

　　“噢。”程昼自然地接过锡纸包和杯子，着急看接下来的剧情也没忘记把肉串分卫逍一半，然后边撸串边看手机。

　　简直跟那些被动画片摄了魂，吃饭还舍不得电视的小朋友一模一样。
　　卫逍叹了口气，出去陪发小了。

　　宁馨的同学都是高中生，家里管的严，哪怕是放假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夜不归宿，何况大部分都是女孩，到了门禁的点就成群结队地回家了。
　　连宁馨也回了父母那里。

　　对于成年人来说，天黑了才是生活的开始，宁煜组织他们去三里屯蹦迪，卫逍说程昼未成年去不了那种场所，他要陪程昼。

　　宁煜不但没逼他跟着一起去，还把这么大一别墅和自己的车留给了他：“家里被那帮祖宗弄的有点乱，你俩将就住吧，这么晚挪酒店，折腾。洗漱用品在盥洗台下的抽屉里，自己拿，都是新的。明天你俩出门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叫阿姨来打扫。”

　　卫逍答应：“好。”

　　送走了其他人，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们俩，两个人轮流洗了个澡，在有六张单人床的卧室里任意挑了两张睡觉。
　　熄灯熄得特别早。

　　程昼看书快，还差半小时就能把结局看完了，于是把头蒙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偷偷看。

　　结果他看到高潮令人气愤的桥段，猛地一蹬腿，踢到床脚的木板，把刚睡着没几分钟的卫逍吵醒了。

　　卫逍借着月光看见程昼把自己裹成了一大团，以为是他睡相不好，怕他蒙着脑袋把自己憋死了，下床重新给他盖被子。
　　没想到他刚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就从里面露出手机屏幕刺眼的光。

　　程昼竟然还没睡，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眼睛不要了。

　　“凌晨三点就得起来看升旗，早点睡。”

　　程昼只是口头上答应，应得还很敷衍：“你先睡吧，再过五分钟就睡。”

　　说实话他快看完了也没在这本书里看到什么辣眼睛的场景，所谓的男孩子和男孩子谈恋爱，在他看来也是彻头彻尾的兄弟情。
　　他是陷进了环环相扣的剧情里才无法自拔，就想知道幕后BOSS到底是谁而已。
　　现在只差两章就要揭晓了。

　　此时距离凌晨三点也只有五个小时了，旅途辗转本就耗神，他还强占休息时间，第二天哪有精神玩？
　　手机什么时候都能看，睡觉却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他不能看着程昼尝到不自律的甜头。
　　这样想着，他坐上程昼的床，隔着被子拍了下程昼的屁股：“现在就睡。”

　　程昼猝不及防感受到了在小说里都感受不到的、十分微妙情绪。

　　他被卫逍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拍，一股酥麻的电流窜上来，居然可耻地硬了。
　　这下不睡也没心情看小说了。

　　—

　　第二天两个人按时去看了升旗，一人领了一面路人送的小红旗，卫逍站在程昼左边，不动声色地把同握在右手里的旗子换到了左手，牵住走在自己右侧的程昼。

　　两个人一起随着人群奔跑，奔向观礼的地点，一起等待天亮，一起唱国歌。
　　在彼此没注意到的时候，看了彼此一眼。

　　宁煜给他们写的指南有几样因为堵车临时换成了别的，总的来说还算充实，国庆五天假，他们只在北京度过了四天，最后一天用来补作业。
　　卫逍说不用程昼帮忙，程昼还是帮了忙，给他腾了一点时间去他“哥”家拜访，送了点迟到的节礼。
　　这也是他们分开前最后的近距离相处的时光了。

　　收假不久，竞赛复试成绩就出来了。

　　准确地说，是省一公布了，省二和省三之后才会陆续公布。

　　程昼以全省第一的成绩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决赛，陶游渊也挺进了前十，得省一的有二十多个，接下来就要一起代表学校去实验中学参加省里的集训了。
　　那边有空校舍专门给他们这些集训生提供住宿，程昼也就得顺理成章地从卫逍家搬出来了。

　　程昼从家里搬出去的第一天，卫逍习惯性地做好了两个人的饭，才想起程昼有实验中学食堂提供的三荤两素的午餐。
　　发给程昼的消息也没得到回应。

　　复赛成果丰硕，学校领导喜不自胜，高兴得像得了大满贯一样，把这群争气的学生印在榜上，贴在了公告橱窗里。

　　程昼和陶游渊分别是全校的第一和第二，两个人的照片挨在一起，要不是后面还有那么多人作陪衬，大红色的喜庆背景下，真就跟结婚照似的。

　　卫逍经过公告栏时，在橱窗前驻足，盯着喜报上的半身照沉默良久。

　　那天中午在京郊别墅，他其实没有完全醉倒，跟程昼对话时一直很清醒。

　　程昼问他，我该叫你什么，你希望我叫你卫遥还是卫逍？
　　他说叫哥哥吧，不管我叫什么，都是你哥。
　　程昼也说，我们这辈子都是兄弟。

　　这辈子，都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