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者》西木小叶子

39、孤军作战

　　汪伪特工处内，储卫民让手下清理段智的办公室，另外，还派了人去段智的家里，试图寻找出线索。
　　奇虎抱了一个纸箱子进门。
　　储卫民抬头问他：“查的怎么样了？”
　　“派出了十几个兄弟去火车站和码头，还是没发现段智的踪影。”
　　“他是老地下了，如果他想跑，谁也拦不住。”储卫民叹了口气，“可惜了唐若昀，工作能力突出，没想到，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奇虎站在办公桌旁，等待储卫民的指示，他见储卫民要开保险箱，自觉的背转过身，等到储卫民关上保险箱后，让他转身，他才转了过来。
　　储卫民将手上的两条小黄鱼和五百块钱递给他：“我一早起来给关心怡打了电话，让她在家里休息几天，不要来特工处上班，你把这些送去她家里吧，就说是我和特工处的一点心意，顺便安慰安慰她。”
　　“秘书长，安慰人我可不在行啊。”
　　“装装样子就行了，要是你能安慰好，说明她对唐若昀的感情就不深了。快去吧。”

　　奇虎拿着两条小黄鱼和五百块钱去了关心怡家。
　　“咚咚咚，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楼下的房东警觉的披着外套出来看是谁，瞥见了奇虎开着特工处的车子，这才放心的回了屋子。
　　关心怡开了门，见奇虎站在门外，问道：“你怎么来了？请进。”
　　奇虎进屋后，将两条小黄鱼和五百块钱递给了关心怡：“这是秘书长和特工处的一点心意。”
　　关心怡接过，放在了茶几上：“替我谢谢秘书长。”
　　奇虎打量着关心怡的出租屋，客厅内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中间放着唐若昀笑的灿烂的黑白照片。桌子上放着那枚因车子爆|炸，而有些受损的腰带扣。关心怡眼睛哭的通红，点燃了三支香，递给了奇虎，奇虎双手举着三柱香，朝着唐若昀的照片鞠了三个躬，而后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晚上，关心怡睡在床上，眼睛望着房顶，脑海里全是和唐若昀在这间屋子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墙上的闹钟敲了九下，九点了。
　　她猛的起身，披了件衣服、穿了拖鞋，坐在桌前，将收音机音频调到自己的专属频道。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组织播报：2273、9987、0329、5671、4476、5901、8439···
　　关心怡关掉收音机，从抽屉里找出民国19年的四角号码，逐字写下。当写到“牺牲”两个字的时候，她突然颤抖着，似乎右手不听自己使唤，钢笔落在了桌上，她踉跄着起身，却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汪伪情报处截获到同样的电文，破译后，全文是：我方谍报员三少爷段智，在执行任务中，与汪伪特工处的唐若昀玉石俱焚，关于其后事，上海方面同志妥善处理。安全为上，不必强求。
　　情报员将这一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了储卫民，储卫民看完电报，更加可以确定，段智才是隐身于汪伪特工处的“三少爷”。
　　储卫民从抽屉里拿出奇虎昨天在段智家里搜到的延安报纸，气愤的拍了两下桌子：“这个段智，居然搭进去了一个谍报能力卓著的唐若昀，当初我就不该用黎耀民将他从延安救回来。”想到这儿，储卫民突然意识到，这是延安方面的一石二鸟之计。

　　那日，段智驾驶着车子，带着唐若昀到特工处受审，唐若昀用腰带缠绕住段智的脖子，而后跳下车逃生，他找到老江，老江连夜将他送出上海。随后，老江按照唐若昀告诉给他的地址，找到段智租的房子，在他床头茶几里放了几张延安的报纸。今晚的发报也是组织特地安排的，为了唐若昀逃离出上海后，真正的“三少爷”关心怡不暴露，继续隐身于特工处，获取情报。

　　汪伪特工处的人帮关心怡给唐若昀料理了后事，而且放了她十天假。

　　关心怡每日在家上上香，打扫打扫屋子，而后就是倚靠在沙发上，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脑海中想着自1939年5月回国，这三年来，所有的事情，最多的，是唐若昀带给她的快乐时光，每每想到唐若昀，她都会撇向遗照上的那张照片。
　　不行，我不能这样消沉下去，若昀在天上看着我呢，他肯定不希望我这么颓废，关心怡决定，自己留下来完成组织交给他们二人的任务。

　　全国的无线广播电台都在播报着，汪精卫和日本达成合作的消息，关心怡在家里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提前结束储卫民安排给她的十天假期，回到了特工处。
　　刚进院子，只听身后有汽车的鸣笛声，她回眸，见是次谷将军的道奇汽车。看门人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前来开门，次谷将军的司机摇下车窗，用一口流利的日语冲着特工处的看门人骂了几句，看门人麻溜的开了门，车子驶进了院子。
　　头发花白，面容有些憔悴，眼角浮肿的次谷将军，拄着拐杖坐在后座上，他从车窗看到了距离车子不远的关心怡，待车子开到了办公楼楼下，他仍侧目着后方的关心怡。司机停稳了车子，看到了次谷将军如此，计上心来。
　　过了几秒，司机咳了咳：“将军，到了。”
　　说完，司机开了后车门，次谷将军下了车。关心怡经过他车旁，和次谷将军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进了特工处大楼。
　　次谷将军的“色”，全特工处的人都知道，秋梨因胸大，被次谷将军“暗示”过几次，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花彩，秋梨并没有上钩。
　　奇虎抱着文件夹子下了楼，将次谷将军请到了储卫民的办公室。

　　这次，次谷将军带来了真正的绝密x计划，下月即将有一批精良武器、细菌药品由上海码头登陆，届时，汪伪特工处将配合日方对中国人民进行活体实验，对于攻占的城市，将采取屠戮的方式。
　　次谷将军将一切计划布置完，储卫民泡了壶好茶，而后，储卫民给奇虎打电话，让他来下办公室。
　　几秒后，奇虎敲了敲门：“咚咚咚。”
　　“进来。”奇虎进门后，储卫民安排他，“已经十二点了，你开车去千圣料理店，买些···”
　　没等他说完，次谷将军打断他：“算了，还是咱们开车出去吃吧，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中午吃完饭，下午找个清净的地方喝喝茶。”
　　储卫民点头：“也好。”然后吩咐奇虎，“还不赶紧去安排。”
　　奇虎出去后，在楼下遇到次谷将军的司机，司机告诉奇虎，带着关心怡一起。奇虎以为是次谷将军的安排，所以立即上了楼。

　　“咚咚咚···”
　　秋梨开了门，见是奇虎：“奇秘书？大中午的怎么来我们办公室了？”
　　奇虎瞧见秋梨、雨合、关心怡拿着饭盆，正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关小姐，秘书长想请您一起吃午饭。”
　　关心怡知道次谷将军在储卫民的办公室和他谈了一上午的事情，此刻他的车还在楼下，午饭时间，储卫民是要陪着次谷将军的，“请”自己吃午饭肯定是次谷将军的想法，碍于颜面，只好谎称是储卫民。
　　关心怡将饭盆放回了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和奇虎下了楼：“走吧。”
　　他们走后，秋梨小声问雨合：“雨合，秘书长该不会看上心怡了吧？”
　　雨合扑哧一声笑了：“想什么呢？秘书长夫人是什么人？人家可是汪夫人的亲妹妹，就是借给秘书长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啊，你没瞧见么？次谷将军的车还在楼下，想必是让心怡陪着次谷将军吃饭去了。”
　　秋梨担心一会儿在楼道里碰见次谷将军，又坐回座位上，找出外套穿了上，将脸上的浓妆也擦拭干净。
　　过了会儿，楼道里传来储卫民和次谷将军的声音，等他们走远了，雨合叫着秋梨去了食堂。

　　次谷将军上车后，发现关心怡坐在副驾驶，司机回头看了眼他，两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次谷将军的司机跟着他十多年了，自东京到上海，是次谷将军的心腹，次谷将军的很多情|妇都是司机给他找的，包括花彩。次谷将军上车后见到关心怡，立即明白了，这是司机为自己安排的。

　　次谷将军的车子和储卫民的车子一前一后出了特工处，一路驱车到了千圣料理店，由于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店里人很多，老板在前台处算账，几个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在招呼几桌客人。
　　老板看到次谷将军和储卫民进门，殷勤的招待：“储秘书长？次谷将军，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储卫民问他：“还有包间吗？”
　　“有有有，我这就带你们去。”说完，老板带着储卫民等一行人到了本店最大的榻榻米包间。
　　席间，储卫民看出次谷将军目不斜视的看着关心怡，装作要出去打个电话，出了来。他刚走，次谷将军坐到了关心怡身边。
　　关心怡很是镇静的倒了杯清酒，右手在杯口转了一圈儿。
　　“一直听储卫民夸你，夸你业务能力很强，速记的速度很快。”次谷将军色眯眯的看着关心怡，想将手搭在她身上。
　　关心怡装作夹菜，躲过：“都是秘书长平时指导的好，我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哎～关小姐不要谦虚嘛。”
　　关心怡将手中的清酒递给次谷将军：“听说将军海量，心怡敬您一杯。”
　　次谷将军色眯眯的看着关心怡，鬼魅的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次谷将军喝完酒，关心怡心里默数着时间：“一、二、三···”
　　过了大约十几秒，次谷将军“砰”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关心怡出门前，在右手指甲里藏了少量的清毒，刚才她用食指在杯口转了一圈，将清毒投掷在了杯子里。
　　看着他倒下，关心怡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吃了几口菜，悠然的哼唱起了歌。猛的，她想起那份绝密x计划。
　　在关心怡的套话下，中了清毒的次谷将军，将上午和储卫民商议的大计划全部和盘托出。

　　再说储卫民，从包间出来后，和奇虎在厕所处吸烟，他深知次谷将军的为人，虽然要屈意奉承他，但是唐若昀刚死不久，自己就安排关心怡陪次谷将军喝酒，总有些说不过去，想到这儿，他将嘴里的半根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了踩，然后回了包间。
　　听到脚步声，关心怡立即装作很心急的样子：“秘书长，您可算回来了。”
　　储卫民瞧见了趴着的次谷将军：“将军这是？”
　　“将军喝多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储卫民叫了几声次谷将军，次谷将军没有回应，储卫民立即找来他司机和奇虎，三人搀扶着次谷将军出了千圣料理店。

　　晚上，关心怡叫了黄包车，去了二号码头。
　　老江的渔船等候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关心怡上船后，老江警觉的起了身，发现是她，立即放松了下来：“你来了？”
　　“嗯。”关心怡瞧见老周透过船仓缝隙看着外面，安慰道：“放心吧，上船前我特地四周看了看，没有人跟踪我。”
　　“你今天来找我，有重要情况？”
　　关心怡将次谷将军和汪伪的大计划告诉给老江，而且告诉他，组织需要的终极绝密任务就在储卫民的办公室里。
　　两人当即决定，明天分头行动，关心怡负责牵制储卫民，老江负责用人|皮面具假扮储卫民，进入特工处，盗取出绝密计划。

　　第二天一早，关心怡赶在储卫民出门前到了他家，进门后，哭泣着诉说了昨天次谷将军在千圣料理店一直对自己动手动脚。
　　“原想着这些事情不该和您说的，但是我昨晚梦见若昀了，醒来后，我哭了半宿。”
　　储卫民瞧见关心怡已经哭肿的眼睛，对于昨天的事情他也是有点心里难安，让下人给关心怡泡了杯奶茶，好言好语的安慰的她半天。

　　与此同时，老江戴了人|皮面具，假扮成储卫民的样子，大大方方的进入特工处。
　　门口处，看门的两特工嘀咕：“秘书长今天怎么没坐车了？”
　　“八成是想锻炼身体吧。”
　　昨天，关心怡将汪伪特工处的一份地图交给了老江，上面详细的标记了每间办公室都是些什么人，着重告诉他，储卫民办公室的位置。
　　楼道里，老江遇见了刚从别的办公室聊完天回来的雨合，雨合和他打了个招呼：“秘书长早。”
　　“早。”老江说完，朝着储卫民的办公室走去。
　　雨合回头看了他几眼，一脸疑云的回了办公室。
　　秋梨见她这副样子，问她：“一大早的，你这是怎么了？”
　　“秘书长今天好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
　　“走路的姿势。”
　　老江虽然易容了储卫民的样子，而且声音尽量也在模仿，但是走路姿势仍然被雨合捕捉到了一丝丝的疑点。

　　老江用关心怡给他的备用钥匙进入储卫民办公室，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找到了日方和汪伪特工处合作的绝密计划，他戴着白手套，首先用镊子将绝密计划里的几根鹅毛摘下，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火柴盒般大小的照相机，将绝密计划上的实验药品登陆码头的时间、地点，以及南方城市部署等绝密情报拍下来。拍完后，他用镊子将鹅毛再次放回绝密计划里，封口处，火烤处理，一切看起来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他锁好门，准备出特工处的时候，再次在楼道里遇见了雨合，多疑的雨合装作打招呼，和他说了几个特工处的问题，老江回答的滴水不漏。
　　雨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回了办公室。
　　老江淡然的走出了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工处76号。

　　郊外，老江摘掉人|皮面具，露出真容，他将自己租的船只退掉，准备今晚和关心怡一起离开上海，回到延安。
　　后半夜，关心怡来到二号码头，和老江碰面。船舱里放着一包老江的行李。
　　老周见关心怡只身前来，问她：“你的行李呢？”
　　“今晚你先走，我再留下观察观察，等到你回到延安，确认绝密计划是真的后，我再离开上海。”
　　“不行，要走一起走，如果今天的事情暴露了，储卫民会立刻想到是你牵绊住他，有人假扮他进入特工处。”
　　“你连夜回延安，将绝密计划交给组织。”
　　老周其实是担心一旦暴露，关心怡会受刑讯而死，他哽咽着告诉关心怡，自己今天在特工处的楼道里遇见雨合两次的事情，两次谈话的内容。
　　如果她留下，按照组织纪律，一旦暴露，她应该立即除掉目击证人雨合。
　　关于唐若昀还没死的事情，老江离开前，犹豫再三，碍于组织纪律，没有告诉关心怡。

　　他拗不过关心怡，连夜带着绝密计划回到了延安，为了顺利回到延安，他将走水路到威海，然后登陆，坐火车和汽车直抵。

　　看着老江的船舶消失在江面上，关心怡裹紧了风衣回了家。
　　上海滩的夜色照着关心怡孤寂的背影，此后，她只能一个人孤军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