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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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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熠奇开车送程涣回家,车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导航的声音偶尔在车内响起。经过一个分岔口时,阮熠奇轻唤程涣的名字,没听见回应。车子停在斑马线前,前方的交通灯亮着红光,他侧头,看到程涣睡着了。
阮熠奇把导航的声音调小,几乎是听不见的,但他听力不错,费劲听了听,等绿灯亮了的时候,车子开往另外一头。
七拐八弯,总算是没开错路,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外,程涣像是有所感应,醒了过来。
阮熠奇关了音乐,密闭的车内就彻底安静,只剩下他们浅浅薄薄的呼吸声。程涣睡得有些懵,眯着眼看着前方。
一辆车从对过驶来,疝气灯强光投来,阮熠奇抬起手,绷紧的手背挡在程涣眼前,遮住了大片白光。
程涣眨了眨眼,也许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四散的光暗下,他的后背往车椅里压了压,伸手勾住阮熠奇的胳膊,手掌擦过衣服柔软的布料,微微摩擦,他小声说:“谢谢。”
阮熠奇没有收回手,而后往前探,手腕擦过程涣的耳廓,温温热热。
程涣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缩着脖子,听到“咔”,安全带解开了。
“到了。”
阮熠奇的声音和他的人,像冬日里的小雨,清清冷冷,落在程涣耳边。
程涣睫毛轻颤,睁大眼,他和阮熠奇离得太近,相视的目光几乎交汇,连呼吸也是。阮熠奇看着他,对他说:“程涣,明天见。”
程涣从车上下来,看着阮熠奇的车开远,亮红色的车尾灯一闪一闪,而后逐渐消失。
他有些恍惚,心里发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是在紧张。
往回走,空气一点点变冷。程涣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踢开脚边碎石,慢慢走回了家。
小区很旧了,路面铺装上停了好几辆车,物业也不太会管。程涣走到楼下,几步之远,看到了靠在墙壁上的人。
是李靖鸣,正在抽烟,火星子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程涣盯着那撮光,突然觉得透不过气,冷冷清清的空气钻进肺里,大半个身体都要冻僵。他站着不动,对方听见声响,抬起头。
小区路灯微薄的光线里,李靖鸣的轮廓深邃,他朝程涣走去,一步步接近,最后站定在程涣面前,低下头,英俊的面容在绵密的昏暗里变得清晰。抽了半截的烟背在身后。
程涣嗅到熟悉的烟味,很淡很淡。他看着靠近自己的影子,想要后退,肩膀却被按住。
放在他肩上的力道其实不大,可他是不能动弹。他僵硬站着,好像变成了一块风干了的枯草,由李靖鸣轻轻一碰,就都碎了。
“程涣。”李靖鸣叫他的名字,语气和以前一样,好像不把人当回事。
程涣呼吸,肺都挤在一起,胃里一抽一抽的疼。
李靖鸣抬起手,干燥的指腹碰了碰他发烫的脸,低声问:“你和奇妙是什么关系?”
程涣一愣,仰头。看到李靖鸣的脸,他日思夜想的脸,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发涩,重复着后面四个字,“什么关系?”停顿,停顿,几秒之后,他扯开笑,“能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问过我了吗?”
“他为什么送你回家?”
程涣没吭声,挣开李靖鸣的手,想要往前走。
李靖鸣转身攥住他的手腕,这次用了些力气。程涣吃痛,停下,回头看他,哽着一股气,生硬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靖鸣呆了呆,似乎没想到程涣会这么和自己说话。他不禁舔了舔嘴唇,往前一步,低着头,声音弱下来,“别和他好。”
程涣讶然,而后又觉得恼怒,眼眶里立刻蓄泪。他红着眼看着李靖鸣,沙哑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别人对我好,我就会和他在一起?”
李靖鸣沉默,也许……在他眼里,程涣就是个那么容易和人上床的人,当初和他是这样,现在和别人也会是这样。
可程涣不是,他只是喜欢李靖鸣而已。
“我……”程涣吐出一个字,没能说下去,肩膀被另外一只手扣住,而后整个人往后倒,身体栽进一片温热。脸上的眼泪蹭过柔软,他听到几声急促的呼吸,而后阮熠奇的声音,带着愠怒,说:“我们是在一起了,所以……别再来招惹他了。”
程涣呆滞,耳边是风声,是叶片嗡营,是阮熠奇的心跳,交杂在一起,像是惊雷,轰得他发不出声音。
李靖鸣皱眉,他伸手要去拉程涣,却被阮熠奇挡开。
他深吸一口气,微怒道:“程涣,你现在也学会骗人了吗?”
程涣听到他的声音,打了个哆嗦,拉开阮熠奇的手,从那怀里探出头。布满眼泪的视线里,是李靖鸣模糊的脸。这张脸,就是这张脸,出现在三年里每一个梦夜中,不敢想却忘不掉。
可人总是要有一个结束的,小学毕业,中学毕业,高中大学研究生,人和人之间一直在散场,他和李靖鸣也早就该结束的,是他自己撞在南墙不回头,不肯结束。
他想要结束了,想要从泥潭里拔出来,想要走上岸,想要再重新活一次。
于是,他依靠着阮熠奇,好像对方能给他无穷力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对李靖鸣说:“别玩了,我玩不起了,李靖鸣。”
纷纷扬扬,心里好像下了一场雨。
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只有身后的人是暖的。
李靖鸣走了,从他身前负气离开。
程涣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去挽留,腰被阮熠奇拦住,耳边发烫,阮熠奇对他说:“别去。”
他喘着气,鲜血在血管里急促流动,身体里的每根骨头都在疼。
“程涣?”
阮熠奇的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对他说:“你的手机忘在车里了,我给你送过来。”
程涣低下头,看着他手里的手机。
他一声不吭,喉咙里又酸又涩,说不出话来。
阮熠奇不放心他,刚要说话,就听他声音嘶哑道:“你都听见了吧,我们刚才说的话。”
阮熠奇抿唇,程涣说:“我是不是很贱?”
阮熠奇垂眸,他想若爱情里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就好了。
他长吁一口气,手指蹭过程涣的脸侧,光滑柔软的触感,让他不舍得离开。
他对程涣说:“很爱很爱一个人,变得卑微怯懦,是没办法的……爱不能用贱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