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魏丛良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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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驾很快就到，骑了辆很小的可以折叠的电动车。
　　阮熠奇和程涣坐在后面，代驾发动车子，阮熠奇说了个小区，是程涣住的地方。代驾对这一代好像也不太熟，手机开了导航，扬声器里传出来了周星驰的声音。
　　程涣忍俊不禁，肩膀轻轻抖了抖。他就坐在阮熠奇身边，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阮熠奇就立刻感觉到了。阮熠奇侧头，车窗外浅浅的光洒落，一点点金辉过渡在程涣的鼻梁上。阮熠奇抬起手，指腹擦过他的鼻尖，程涣抬头，浅金色的光照进他的瞳孔里。
　　阮熠奇半侧着身体，与程涣的距离很近，他低声问：“你在笑什么？”

　　“前方路口左转，嘿，你这开的也太快了吧。”
　　周星驰的声音乍一响起，程涣“噗嗤”一声，他憋着笑，拉了一下阮熠奇的手臂，身体微微往前倾，靠得更近，几乎交叠在一起。
　　阮熠奇呼吸缓下来，程涣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很轻很轻道：“你不觉得他手机里的那个导航声音很搞笑吗？”
　　阮熠奇困惑地眨了眨眼，程涣望着他的脸，嘴唇微动，“你是不是没留意，待会听一听。”
　　阮熠奇“嗯”了一声，他想说好，就在这时，一个刹车，阮熠奇身体摇晃往后跌，程涣连忙拉住他，两个人撞在一起，狂跳的心跳交汇。
　　程涣喘着气，手紧紧抓着阮熠奇的手臂。

　　阮熠奇低头看他，“你没事吧？”
　　程涣摇头，反应过来，攥着阮熠奇的手缓缓松开。
　　代驾在前面骂了一声，回头对他们说：“抱歉啊，前面有个人闯红灯。”
　　阮熠奇反手握住程涣冰凉的手，像是给他力量，让他镇定，安抚着他。程涣还有些后怕，看着窗外跑过去的人，听到耳边阮熠奇的声音，“没关系，不出事就好。”

　　车子重新驶动，程涣后背压在阮熠奇的臂弯里，停顿了一段时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坐直身体，扭头看向阮熠奇，“我没注意，压到你了吗？”
　　阮熠奇慢腾腾抬起手，他说：“没事。”

　　车在程涣住的小区门口停下，阮熠奇拉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从车上下来，而后低头看着车内的程涣，“到我这边下吧，你那是在外道。”
　　程涣对刚才那一起险些发生的事故惊魂未定，只觉得安全最重要，点点头，身体往阮熠奇这边挪，阮熠奇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扶了他一下。
　　下车后，阮熠奇让代驾稍微等一会，而后对程涣说：“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程涣说不用，阮熠奇往四顾，若有所思问：“真的不用吗？”
　　程涣慢吞吞抬起头，他犹豫道：“李靖鸣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阮熠奇没说话，程涣不禁抿了抿嘴，轻声说：“我知道他，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我那样子对他，他……”欲言又止，最后变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阮熠奇垂眸，眼里亮起的光缓缓淡去。他看着月光里的程涣，伸手，细长的手指掠过程涣耳边，撩起一缕被风吹翘的头发。程涣动了动，阮熠奇已经收回了手，声音清清冷冷，可却让人温暖，他说：“程涣，你要开心。”

　　程涣呆住，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一下子好像被什么给揪了一下，有些疼有些胀。
　　没人关心过他开不开心。
　　异于常人的身体，总让他处处受挫，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感受过别人的善意，不管在哪里。
　　父母不喜欢他，李靖鸣不喜欢他，同事不喜欢他，没人在乎他。
　　可为什么奇妙要对他这么好，他反复咀嚼这那“开心”两字，空荡荡的心里被丢进了一个弹球，不停地跳动跳动跳动。他想到自己用小号给奇妙的留言，他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是奇妙，因为奇妙的温柔善良，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被关照。

　　就像是迷宫找到了出入，程涣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抬起眼，对阮熠奇说：“你也是。”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干，“你笑起来好看。”
　　阮熠奇眼睛微微睁大，嘴角扬起对他笑，眼里的光好像是期待。

　　那天晚上，阮熠奇还是把程涣送回了家。
　　程涣脚步慢，拖拖拉拉，阮熠奇也跟着放慢脚步，与他维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微微错开。这让程涣觉得自在，到了楼下，他停下脚步，阮熠奇也跟着站定。程涣指了指黑黢黢的楼洞，“我到了。”
　　阮熠奇抬起眼看了看，说了两个字，很轻，程涣没听清，就听阮熠奇说：“好。”
　　程涣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交缠纠结了几秒，抬起手朝阮熠奇挥了挥，在寂静的夜晚里，他的声音听着软绵绵的，“那我上去了。”
　　阮熠奇上前一步，低头，一声“晚安”落在程涣耳边与夜风一同散去。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程涣回去后，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到了家趴在床上，没有吃那种助眠的药，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第二天中午，是周末，他没定闹钟，手机挂在衣服里不停震动。程涣翻了个身，恍惚着去摸手机，拿出来眯着眼看了眼，是他们项目经理打来的。
　　低咳一声，接通电话，还未开口，经理的声音便响亮穿透而来，程涣有些懵，只听对方说：“阮熠奇要把李靖鸣踢出LJM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
　　“你知道怎么不早说，现在阮熠奇在我们公司，给你十分钟，你快过来。”
　　程涣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整颗心悬在半空。他匆匆换了件衣服，便往外跑。

　　到公司是快要中午，他过去时，一群人刚开好会，从会议室里出来。
　　人群里能看到阮熠奇，他走在前面，几个LJM的队员跟在后，李靖鸣则落在最后。程涣站在原地，喘着气，阮熠奇也看到了他，目光放在他身上，往他这边走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李靖鸣的声音，喊着奇妙两个字，而后就在刹那，李靖鸣从后面跑上来，右手掰过阮熠奇的肩膀，左拳扬起，重重挥在了阮熠奇的脸上。
　　“奇妙，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这么算计我？”
　　阮熠奇摔在地上，头低着，眉骨下深邃的眼窝擦上阴影，嘴角渗出丝丝鲜红。他扬起头，程涣看到他的神情，和昨夜的温柔截然相反，他对李靖鸣说：“朋友？谁把你当朋友。”

　　李靖鸣暴怒，又要冲过去，被人给拦住。
　　阮熠奇的手撑在地上，身体踉跄，缓缓站起来。他不再看李靖鸣。好几个人围在他身边问他有没有事，阮熠奇摇头，用手拨开，低声说没事。他挤过人群，走到站在最外侧的程涣面前。
　　程涣还愣着，阮熠奇抬手，沾了点灰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程涣看向他，眼神闪烁。
　　阮熠奇嘴角晕开了红，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程涣。”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阮熠奇微微沙哑的声音被另外一个喊声覆盖。
　　程涣掀开眼皮，李靖鸣大步走来，肩膀撞开阮熠奇，伸手抓住程涣的手臂，“跟我出来。”他这么说，直接拽着程涣往外走。

　　程涣愣了愣，接着另一只手被阮熠奇拉住，手腕传来温热，他同阮熠奇四目相对。
　　四周都是人，几十双眼睛看着他们，程涣觉得窒息。他吞咽唾沫，手腕挣动，嘴唇轻轻张开，低声道：“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阮熠奇抿唇，松开了手。

　　程涣跌跌撞撞跟在李靖鸣身后，直接被带进了电梯。
　　李靖鸣直接按了B1，是去地下车库。
　　程涣背靠在电梯墙上，李靖鸣低头看他，咬着后槽牙问：“我听说，你早就知道阮熠奇要换掉我？”
　　程涣从未见李靖鸣这么生气过，他仰头望着李靖鸣发红的眼尾，干涩道：“我也是昨天知道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能说。”
　　“你……”李靖鸣挤出一个字，长吸一口气，停顿了很久，声音里的怒气似乎在逐渐散去，只剩下一种空洞洞的落寞，他问：“你…你不喜欢我了吗？”
　　程涣张了张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他想说什么，能说什么，全都被李靖鸣那个可以把他溺死的眼神给击散了。

　　喉咙里好像有刀片扎着，很疼很疼，疼得他快要哭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
　　门外有人进来，李靖鸣拦着他的肩膀，他几乎被搂在怀里，恍恍惚惚往外走。

　　“奇妙，擦一擦吧，要碘酒吗？”
　　阮熠奇接过纸巾按在嘴角上，声音有些闷，他说：“不用了，就是个小伤口。”
　　项目经理看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抱怨了李靖鸣几句，然后对他说：“程涣和李靖鸣是同学，当初程涣做这个项目主管就是李靖鸣要求的，不过现在李靖鸣不在LJM了，我会通知程涣让他不用做了。”
　　阮熠奇看着程涣同李靖鸣离开的方向，侧头对项目经理说：“项目还是程涣做，不用特意换掉。”

　　他说完，经理还想再说什么，阮熠奇直接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他对不远处LJM的几个队员点了点头，便不再顾身边的人，往外走去。
　　他站在电梯前，电梯门打开，阮熠奇抬腿跨入。电梯里没人，他沉默着，隔了片刻，电梯微动，他才想起忘了按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