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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破浮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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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慢点,急什么急,喝不了悠着喝行不行。”
旁边的方执看不下眼,气愤又尽责地帮管临捋背安抚,心里直骂这厮也太沉不住气,才听见个什么了,就大惊小怪的,连杯花酒都喝不利索!
隔壁桌的起哄欢客也觉被戏耍了,笑骂道:“文三娘这张嘴啊,就不能指望吐出个真章象牙来。”
文三娘风姿绰约挥去一帕:“我这用来吐莲花的嘴,没事吐什么象牙啊?”
“那个,文,哎文……”方执想喊人却抢不上话,眼睁睁看着文三娘被隔桌拉去了,只得暂时作罢,转回头向袁广才叹道:“我倒想会会这个宁红姑娘。”
袁广才沉浸在神往中理解有偏差,深表赞同:“我也想!”
管临那口呛酒直冲鼻嗓还没缓过来,听旁边俩人这鸡同鸭讲,不知怎么就是止不住想笑。
旁边陪着的翠衫姑娘见他突变愉悦,一改先前一副生人莫近的冷淡模样,也敢伸帕上去帮擦溅酒,娇声套近乎问:“公子是初来咱们兴城?怎的之前没缘见过呀。”
管临向后一靠躲开香帕,也照着方执先前立的葫芦画瓢:“任上不允,等下议好事就去了。”
翠衫眨巴下眼,透出一缕探究:“公子当真是城防署的?”
管临放稳酒杯,面不改色看了回去:“不接待吗?”
“那倒不是,”翠衫立即挤出媚笑,生怕得罪了贵客,“是我有个好姐姐,一直想问城防署打探个老熟人。”
方执一个转头警觉盯来,管临却只是慢悠缓和,半天才回道:“是么,巧了,署里兄弟也托我顺道来打听个人。”
“那你等等,”翠衫一听竟毫不掩兴奋,起身就要去喊人,冲出去两步,瞄到正谈笑在客人堆里的文三娘,似慑于鸨母管束,又回身来招手道:“公子,要么与我这边来吧。”
厅中众客酒欢正酣,对这头有人拉拉扯扯要下席也不以为奇,方执见管临被唤出去,跟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生生离座紧追上他二人。
翠衫一路见人就嚷着问“墨玉姐姐”,被指引着转绕到楼下厅堂,直在屏风后寻出一个盛装持琴,正要上台歌舞的女子。
“姐姐,我可帮寻到你那情郎的朋友了,怎么谢我?”
这名叫墨玉的容色艳丽,年纪比翠衫稍长,性格看着也稳重些,听了翠衫一番简述立时怨道:“烂舌根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边骂却边拿余光打量着两张生脸。
方执见这女子明显藏事儿,却一派防备回避,忍不得线索就此中断,率先开口探道:“姑娘想找城防署的人?”
被这迎头一问,墨玉却也不慌不躲,放下手中四弦,千娇百媚向二位客人万了个福,才细声细气道:“倒也不是要找署里的人。”
方执听她话里有话,脱口问:“那是?”
墨玉抬头,挂着一脸毫无感情的熟练笑容:“只想找个知晓城防署规矩的问问。”
方执鼻子轻哼一声,知道不用追问了,对方自己实打实就有话要说。
“请问二位爷,在署里当差的,是当真不允闲下来咱们院里吗?”
方执表情一滞,脑中迅速分析起这句问话可能的来由和用意:后院跳墙的那位大概就是拿这个当借口开溜的吧?这女子亲眼所见?对此是疑?是怨?有何隐情?不管什么情绪,要紧是引她先说出是谁……
“没这个规矩,”管临先一步答道,全然推翻了先前伪装说辞,语声不高却斩钉截铁,“来这里要狼狈躲着人的,怕不是家有严规,就是朝廷重犯。”
后四个字被他说得分外加重,墨玉听来掩不住的一个轻微激灵。
方执顿时觉得管临莽撞了,袁广才刚说得明明白白,勾栏跟恩客站一头是人家江湖规矩,怎么可能对你个疑似官府来的揭发嫌犯?这是直接暴露不装了吗,顺着藤白爬半天,瓜刚摸着个梗就给你吓裂了。
不想墨玉沉默半晌,一双秋水明眸再抬来时,妩媚笑意已被全然抽干,自将朱唇重重一咬,豁出去似的道:“去年遇到个客人,自称是署里的,半夜被查岗,衣服都没穿齐整一个猴蹿就逃出去了。是不是重犯么,小女子倒不敢乱猜。”
方执忙问:“何人?”
墨玉黛眉一挑,反问道:“去年秋末的事,你们城防署的还用来问我吗?”
方执一着急冒问被生生噎住,求助似地瞟了一眼管临。
管临无辜心说,是你什么准备都没做就闯来瞎打探,去年咱这拨都各自千里之外着,秋末某晚这兴城勒燕楼发生过什么事,我又不是行走的案宗册,上哪给你张口就来?
墨玉看出这二位爷活脱脱一出空手套白狼,眼底似现失望,面上却不露痕迹过渡回巧言敷衍的状态,你来我往废话一堆,却一个有用字也未再多吐露。直到那边紧催上台,更正当脱身,施了个礼就要告退。
管临目光锲而不舍追去,凭直觉最后抢出尽职尽责、垂死挣扎的一问:“有冤情?”
墨玉抱琴欲去,闻问回头看来一眼,满腔纷乱的犹疑恐惧纠结,竟是一瞬赌给对这张澄澈面孔的莫名信任,转身间,淡淡留下一句:“孙家冤。”
一天的误打误撞,到底不算一无所获。
只这孙家且是哪位?
二人回去连夜调阅城衙卷宗,很快就翻到对应:去年九月,城中富户姜员外报宅中一对价值不菲的随珠失窃,城防署派人调查数日,后在元盛街勒燕楼抓捕到窃贼孙丰,人赃俱获,依法结案。
案宗寥寥数笔相当简略,所幸这旁边就正有个亲历始末的经手人——
没至于用上连哄带吓唬的步骤,徐善第二日一来,只被方景由一提,立刻就倒豆似的道:“方将军,这宗案件多有蹊跷,属下一直想跟您汇报汇报,只是最近乱事接连不断,没倒出空来不是。”
徐善左手背敲着右手心,反客为主显得无奈又无辜,干张嘴半天却不接着说,别别扭扭咳嗽了一声。
方景由见状,将方执管临以外杂人屏退,不耐烦道:“说。”
“此事吧,说小还真不小,跟岁币有点关系。众所周知,每年朝廷向北运送岁币打咱兴城过,炎京都有御派官使和亲兵一路押送,湭鄞也会专派兵马前来接应。由于他们那北边忒乱,马贼横行,这些年来的惯例,都是让一队湭鄞使兵报备进城来,到专用库房清点交接,只要画押拉出北门去,咱这边就算交待清了,后续概不归责。”
方家父子和管临仔细听着,这流程倒不假,每年大炎向北纳赠的金银绸锻数量巨大,价值诱人,运送过程颇费人力财力。巴巴给人送钱还要防着马贼,也真他妈贱格屈辱。
“此事项涉及巨额财物,专兵专管,咱们本地城防署只负责协助清理官道,防范外围贼寇什么的,按说对专车押送的财物本身是无权过问查点的。但去年——”
说到此处徐善一顿,明显声量又压低了些:“一辆运送丝绢的马车过城门时撞散了架,咱们署兵就上去帮着拾掇散落货物,无意间发现,那车中除了丝绢,竟还夹着许多铁器。”
见三人闻此顿时都神色严肃起来,徐善自己也显得有点害怕,缩缩脖子继续道:“大炎律法,铁器焰硝不得私运出境,这可就是咱们边城监管的职责了。但此物与岁币货物交缠在一起,署兵无权不敢擅查,就先暗记报了上来。”
“去年御派兼管的押送官是谁?”方执突然问。
“黄,黄大人。”
户部员外郎黄成蔚,听到这位的名号,三人各自心情一沉,此人贪名在外,夹携铁器出境一事若真与他有关联,以徐善这么个地方芝麻官,怕还真难翻查上去。
方景由皱皱眉,似对方执上来就追问向自家官员不满,秉承疑罪从无,引开思路道:“湭鄞自派兵队进城来押货,就有时机漏洞可钻,外族贼人夹带铁器出境,这事你城防署当然要查要管,怎么能装没看见?”
“是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徐善连声应答,低头拭汗,“兴城之内如出这等事绝对是城防署失责,属下断然不敢大意,接下来货物陆续运送数日间,属下便派人一路盯守,并彻夜设暗岗在库房外,欲先查清是否有人在城内对货品动过手脚。”
管临暗暗点了点头,这徐善看着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其实脑筋相当清楚,见了疑点没有马上声张,而是就着有限的权责,先去暗查是否夹带出在兴城之内,一则明确后可撇清责任,二则自查疑点出在哪头,别闹个告状正告在黑判官头上——想是也对黄成蔚名声早有耳闻。
方执翻着手上卷宗,猜续道:“结果你就查到了这个姓孙的?神匠铁炉孙,是他家造的铁器,送来给胡人夹带出城?”
“回少将军,正是。”
“审出什么了,为何最后案上记的却是盗窃罪名?这铁炉孙家听说是个艺传百年的老铁坊,家中光工匠就养着十几号,孙丰正经算是个衣食无忧的少东家,怎么会没事去偷人家东西?”
徐善知道方执明知故问,想听的是案据之外的真正内情:“孙丰暗与外夷买卖运送铁器,罪证是当场劫获,其罪甚笃。但属下知晓此案重大,摸排出背后的联络人和买家才能一网打尽。于是当日下令默允他们按原计划送货,只秘密拘捕了孙丰一人严加拷问,孙丰供认称,是一名神秘人士自前年起向他订购铁器,出价丰厚,信誉极佳,每次出货后按指定时日运送到北库房外,然后就可到勒燕楼接头领钱。”
三人听到此处无不猜出个大略了,却都屏牢呼吸,静听徐善讲明关键。
“当晚属下便派人携孙丰同去勒燕楼外蹲守,等待指认接头人。但直等到子夜都没见其人现身,只怕是错漏了,时机刻不容缓,便以追查失窃随珠一案为名,进去封堵了勒燕楼,对当日所有往来杂客逐一查验。可惜到底没逮到,想是那人当晚就得了风声,并未前往。”
方执本来对这应对策略还觉认可,但听到最后一步,简直被这些城防署废物蠢哭了:“你们就没查查后墙邻居?”
“后墙?邻居?”徐善迷茫反问,宛如一个智障。
方景由也拿不准这老家伙是装的还是真的,总之是被个重大嫌犯轻松脱逃了,忍骂瞪着他问:“然后呢?扣个盗窃罪给孙丰,这事就混过去了?”
“哪里,”徐善苦涩摇摇头,“当晚勒燕楼闹出这么大阵仗,消息哪还捂得住?属下整理案情经过,打算按规程上报坝北路提点刑狱司。但黄大人来找属下说,此案与岁币押送相关,应直报炎京,御史亲审,就将案子接了过去。最后这盗窃罪名也是黄大人亲审定下的。”
方执重拳一捶桌案,眼中怒火喷发:“之后孙丰落狱没两天就突犯心绞暴毙了?死无对证,呵,光天化日之下啊!”
“所所所……所以,”徐善吓得嘴唇哆嗦,“属下才想着得空要来与方将军请示复审此案。”
到底谁找谁的?方执气得简直不知从哪句话挑刺起,重重吸一口气,还是先问关键:“铁器,铁器,证物在哪,孙家查抄过没有?”
“原本是有证物的,”徐善皱着脸不敢抬头,“次日查抄铁坊,没收过一批尚未交付的铁器,但后来黄大人接手后验审,这证……证物也不翼而飞了。”
方执绝望冷笑:“铁坊上下也再没问出个证词是吧?”
“坊中匠人称平日任务都是当家的父子俩定模后分派,他们只管烧铁打部件,只记得打的是几千个普通小铁钩子,别的一概不知。这孙家其实靠的是老头子铁炉孙手艺精湛,名声远扬,孙小子不擅打铁但很会交际,结识了一堆三教九流什么生意都接,越做越壮大。孙家就这一个儿,孙丰入狱一死,老爷子当即就疯了,铁坊里外都没了主心骨,很快树倒猢狲散,如今就只剩两个没用的小徒弟留下帮养着半截入土的铁炉孙。”
“普通铁钩子?”方景由尽力保持冷静,思索来揪问道,“证物没了,那你曾亲眼见过吗?”
“回方将军,属下见过拿在手里过,倒真是平平无奇的小铁钩,不是刀枪剑戟一类的,”徐善苦苦试图弱化利害,“若真是兵器也没那么容易夹带出去……”
“铁钩子能杀人。”方执咬牙切齿打断。
“为外敌输送武器,是来日用来残杀我汉地军民的!贪利卖国,主谋帮凶有一个算一个,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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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军中毒患蔓延,已呈止不住的趋势,两包解药究竟是杯水车薪。
孙丰旧案在连日奔走查访下,倒已大致复盘出了轮廓,连那潜逃嫌犯都有了怀疑范围,只一点尚未击破。
管临与方执重返勒燕楼,点名墨玉作陪。
“二位爷今日不怕差上突袭查岗吗?”倩影轻摇,墨玉微笑落座。
方执这回准备充足,不必与她兜弯子:“当日那位以此为借口脱逃的客人,你都曾在何时见过他?”
“以为官爷们已查个水落石出了呢,还要听我们这些没德没品的院里人说辞吗?”墨玉不屑撇撇嘴,“那晚姐妹们都说从没看到过什么夜明珠,也没见你们采信。”
方执取出随带的纸卷,展开来一幅画像,废话没有直接问:“是此人不是?”
墨玉看向画像神色动了动,缄口不语。
方执见状未并逼问,就手收整起来:“也不差你一个指认,后院那位夜神经早就认出来了。”
墨玉紧盯着那画像,似不甘心,沉默半晌终忍不住,冰冷反问道:“我不过只见过此人两次,哪里知晓他底细,他究竟是谁?”
“此人全名叫库图阿勒尔,汉话说得极好是吧?用心假扮起来,脱了衣服你大概都没认出是个胡人。”
方执用语极不客气,明言批判警告:“前回是莫鞯贼,接下来就是鞊罕兵,这帮胡巴子来你们这儿一边寻欢作乐,一边就正谋划着杀你们同胞骨肉父母!你们这些人卖着粉皮肉,挣着黑心钱,还真个个以冲在卖国前线为荣呢?”
方执本只是来求证个指认,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连日来一腔憋屈愤怒都顺势涌出,竟一句接一句将这青楼娇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墨玉竟似真被触发了羞耻心一般,才前劲劲儿的伪装逐渐卸去不见,低头甘心受骂,听到最后竟至捂眼低啜了起来。
方执才自觉有点过分了,跟这不知忧国恨的商女废话个什么劲?住了口,也不道歉,起身就走。
这一遭却是被管临扯住重坐了回来。
这墨玉不对劲,管临旁观来觉得,是她主动冒头来为孙丰喊冤,根本就没帮着阿勒尔,她羞愧哭什么?
“墨玉姑娘,此事实非你之过,莫太自责伤怀了,”管临温言劝慰开导,顺便试探道,“这狡猾的胡贼处心积虑嫁祸于孙丰,别说你们当时不知缘由,就算知道大概也难拦住他去。”
墨玉猛抬起头,泪痕斑驳也掩不住满脸悔恨愤慨:“此人,真的!不讲道义,心狠手辣!我早劝过丰哥告发他,不能与这种人打交道,那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意。”
管临一听,顺着她道:“姑娘今日告发他也不迟,为丰哥雪恨。”
“人,人都死了,”墨玉激烈颤抖起来,生是强咽了一涌眼泪回去,摇头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了。”
管临盯看着墨玉反应,颇为其深情感动,但自出仕以来这几年所历所见所感,隐约汇集出一个道理,此刻他似乎在感念的同时头回发冷意识到,深情从来亦是软肋。
“墨玉姑娘,实不相瞒,我二人奉命重查孙丰一案,就是要还无辜枉死者一个公道,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管临正色坐稳,在一旁方执不明所以的疑惑注视下,准备开始一番长篇大论:“铁炉孙家金字招牌名震坝北,原本何等风光鼎盛,少主孙丰精明强干,广识友朋,却一直未娶,铁坊上下里外都知道,少东家早就心有所属,非卿不可,不过是为了体谅老爷子思想守旧,待晚几年再正式娶进门罢了。”
墨玉静声听着,止不住心绪翻滚,甜蜜却更悲戚。
“孙丰情深如斯,年轻有为,却不幸遭恶人怂恿陷害,白白丢了性命,辱了清名。如今一日缉不到真正罪凶,便一日无法为孙家翻案正名,少东家泉下有知,定难瞑目。”
眼见墨玉听来深为触动,濒临爆发,管临揣测着发出终极一击:“姑娘手握罪凶要害把柄,只恨未及时救得丰哥性命,如今定想亲自为丰哥报仇雪恨。但以姑娘一己之力,如何与凶狠胡贼正面对抗?感念姑娘前时提醒点拨,我等愿全力协助,配合姑娘惩戒真凶,还丰哥以恩仇快意、身后清白。”
墨玉猛站起身,呆看向虚处半晌,鱼死网破之心时浮时潜,似终在此刻落下决断:“稍等片刻。”
眼见墨玉风一般向后厢奔去,方执听得目瞪口呆,虚心向管临请教:“你是知道她手上有什么把柄证据了?”
管临放下润嗓茶杯,摇头道:“我不知。”
“不知道?”方执难以置信,刮目惊叹,“不知道你真真假假说这么一大通?孙丰私售铁器运卖给境外胡敌,有没有人陷害这都是死罪,谈什么还以清白?你可真能乱诈人家!”
管临面色无澜,心下却也当真跟着自省自叹:我怎么了?我太熟练了,这是潜移默化被哪个带坏了?
没过多时,墨玉如约复返,手上多了一叠纸笺,脸上泪痕犹未干:“丰哥命我严加保管,危急时刻可拿去换救他性命。”事已至此追悔莫及,只余焚心一叹,“却被我一时犹疑,晚了一步便再也用不上了。”
管临接过纸笺,小心翻开。
任它是什么藏宝图金银票了,再值钱也不能换赎卖国贼的罪名。方执心觉不屑,凑上跟看。
一打眼却登时看傻,劈手就抢了过去:“这是……”
管临蓦然悟觉,一阵惊喜袭来,面上再压着不动声色也看出有几分激动。
二人顿时都在对方反应中确认了同一个答案——
“铁浮屠构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