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可梦」离歌》Nigeteori

22、故人

　　待阿萝艾、上杉银池和修把宝可梦送去宝可梦中心治疗，几人受邀前往仓库咖啡馆喝下午茶。

　　发起人自然是亚堤，他说自己的助手已经订好了餐位，务请几位赏脸。

　　“会不会太破费了？”上杉银池小声询问阿萝艾。

　　仓库咖啡馆在合众也算老品牌了，《合众旅游指南》上必定会推荐初到七宝市的游客来这里消费，在手风琴的和鸣中享受用餐时光。所谓的旅游指南大多都是坑人货，无论哪个地区都一样，比如合众这本只介绍该咖啡馆氛围高雅、服务一流、餐点精致，是预约制的餐厅，但并未提及它名声做响后随之上涨的价格，加上老板执意不扩张店面，导致预约难度一再升级。

　　“问题不大，”阿萝艾摆摆手，“对亚堤来说也就一幅画的零头。”

　　上杉银池和修不约而同沉默了，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大姐，其实道馆馆主才是你们的副业吧。”高德幽幽开口。

　　叶藤蛇略一回忆，高德总结得还真不是没有道理，合众这些馆主都是自己所属行业的翘楚人物，且重心逐渐偏移。聆心第一次去挑战帆巴道馆，还因为亚坤外出洽谈生意而吃了一周的闭门羹。

　　“我成为博物馆馆长确实比成为道馆首领要早。”阿萝艾笑道，“当时是想，哎呀反正道馆在博物馆内，与其分给两个人做不如都合并给我管理算了，就向联盟提交了任职申请书，考核一通过就正式上任了。”

　　亚堤微笑，“我靠画廊做出的名气在飞云市立足，过了两年市长问我愿不愿意做道馆馆主，上报审批后就这么成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做梦一样的经历。”

　　“难怪你的画作都是挂在飞云道馆展出。”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仓库咖啡馆门外。大门十字型的骨架中央固定了颗钉子，垂一块木牌，上书“营业中”。亚堤自顾自把木牌翻面变成“暂停营业”，拧下门把推开，嵌在门框上的铜铃叮铃作响。

　　室内只有一个着燕尾服的服务员在擦拭木桌，听闻声响只是抬头瞥了眼这个头发卷得很有艺术感的男子，又兴致缺缺把目光收回去继续擦桌子，漫不经心应付了句“欢迎光临”。

　　走在队伍前列的阿萝艾、亚堤和高德都罕见地静默下来，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服务员装扮的年轻人。队伍末端的上杉银池和修被堵在门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哎呀呀，看来是这两天带新人乱窜，给我累出幻觉了。”高德率先挂上笑脸打招呼，“蔚然这是在体验生活？”

　　天崎蔚然垮着张脸，五官轻微扭曲，“我做兼职很奇怪？”

　　“奇怪程度堪比亚坤大叔下乡种地。”某人丝毫不给面子，答得飞快。

　　“我可以把他扔出去吗？”天崎蔚然问等着欣赏好戏的亚堤，青年笑道，“很遗憾他今天也是我的客人，天崎你想动手的话等他走出咖啡馆大门再打吧。”

　　哦，又见到认识的人了。修逐渐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好像从出来旅行开始他遇到的人都是其他遇到的人的熟人，唯一巧合的是，联结起这些人的桥梁都叫做牧野聆心，但根据著名的六度分离理论，这好像又是极为正常的事。

　　哦，又见到认识的人了。叶藤蛇快免疫这样的场面了，好像从出来旅行开始她就不停遇到聆心的各路劲敌和友人。要说世界宽广，倾尽一辈子去探索都嫌时间太短，时而却小得打紧，走到哪里都有故人的踪迹，不过在咖啡馆碰见打工的天崎蔚然确实有违她对少年的印象。

　　那厢天崎蔚然慢腾腾擦完桌子，摆放好餐具，比划手势示意他们坐这桌，随即退开两步，曲起手指敲打传菜窗口边缘。

　　他这般站直了，修才得以看清他的样貌，第一眼只道是生得蛮俊俏一小伙子，就是没什么表情，再看上两眼，越发觉得他这冷峻的面容似乎和记忆里的一张脸渐渐重合了起来。

　　好像……有那么一点和在唐草镇的华丽大赛会场遇到的人相像？这样说起来，银池的名字最早也是在他那里听说的。两人有什么渊源吗？

　　“银池喜欢华丽大赛吗？”他压低嗓音问身边的少年。

　　上杉银池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只喜欢看算喜欢吗？我爸爸是神奥华丽大赛的主办负责人，耳濡目染就产生了一点兴趣。”

　　修朝天崎蔚然努嘴，“你认识他吗？”

　　上杉银池摇头，“是生面孔。”

　　天崎蔚然端来一盘子饮品，劲爽汽水依序分给上杉银池、修和高德，红茶和咖啡分别放到阿萝艾和亚堤跟前，又取了一盒方糖跟一小罐奶精过来。

　　阿萝艾张望一圈，“蔚然，就你一个人？”

　　“今天亚堤先生包场，只有我和糕点师傅在，招待完你们我们就可以下班了。” 天崎蔚然语调不善，反倒像客人欠了他几百万。

　　修很没出息地呛了水，不住咳嗽。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亚堤接过咖啡，手法娴熟地扔了几块方糖进去，搅动小勺拌匀了，轻轻吹开面上的奶泡，这才把嘴唇贴上杯沿小饮。“虽说飞云市的休憩旋律咖啡馆也不错，但果然仓库咖啡馆更有旧时光的质感。”

　　“旧时光的质感？”修一时没能意会如此抽象的说法。

　　“七宝市是亚堤的故乡，他没出名时一直住这里。”阿萝艾笑答。

　　“所以就是回忆滤镜加成。”天崎蔚然的吐槽显得很没有文艺细胞。

　　“全靠大姐的救济，我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亚堤放下杯子，“仓库咖啡馆原本是一间废旧仓库，后来改建，大姐向老板推荐我来这里打工。白天做服务员，晚上找灵感画画，差不多这样过了五年吧？如果不是亚当先生提携，我应该还要再晚个几年成名。”

　　天崎蔚然放置好点心架，亚堤挥手招呼下工的男生一起来享用下午茶，天崎蔚然也不客气，瞅着修旁边有空位就坐了下来，伸手拣了块马卡龙塞进嘴里，边嚼边上下打量修怀里的叶藤蛇，看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高德晃悠着手里的小勺，似笑非笑，“睹宝可梦思人呐？”

　　天崎蔚然脸蛋忽的滚烫起来，咬牙切齿，“瞎说什么！”

　　“欸，那是我一直以来理解错了？”高德无不遗憾地叹气，拖长语调，“可惜，本来牧野聆心还跟我说过‘我很喜欢蔚然’来着……”

　　闻言，修再次呛了水，叶藤蛇一口蛋糕哽在喉间提不上气。上杉银池把自己一口未动的汽水推到叶藤蛇跟前，还好心插了根吸管，示意她缓缓。

　　天崎蔚然的段位要高出不少，对他的垃圾话抗性拉满，“你这家伙说的话半个字都信不得。”

　　“但牧野聆心真的说过哦。”高德笑眯眯地看着他。

　　阿萝艾笑道：“称霸对战地铁多人车厢的双打拍档，互有好感也不稀奇。”

　　“谈不上称霸，还有超级列车没挑战，但聆心后来失踪我就没有再去挑战的想法了。”提及和牧野聆心的搭档经历，天崎蔚然的脸色霎时多云转阴，“而且，如果不是她硬拽着我去刷竞速榜记录，谁想连续打21场不停歇的对战啊？”

　　亚堤道：“也别这么说，你们创下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很厉害不是嘛。况且称霸单人车厢和双打车厢的地铁女王不就是普通列车和超级列车共计打了140场对战吗？”

　　“亚堤先生，我给你讲个热知识，对战地铁完成一轮挑战是可、以、下、车、休、息、的！”

　　好热闹。修自觉自己没法参与进这样欢快的讨论氛围，只是安静地吃着面前的布朗尼蛋糕，目光时不时转向天崎蔚然。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得知，他不仅是一个实力强劲的训练家，还和牧野聆心相熟，听阿萝艾方才的说法，像是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了。

　　“铛。”

　　只是一个走神，勺子不小心用力过猛，穿透了巧克力层在盘底敲击出清脆的不和谐音。

　　“但是啊，蔚然你这观察力肯定讨不到好。”高德笑称，“来，给你介绍一下新朋友，那边那位是来自神奥的训练家上杉银池，”被点名的少年抬手算打了个招呼，于是高德一把扳过修的肩头，迫使这个还叼着勺子发怔的人正对天崎蔚然，“这位是来自唐草镇的修，初始御三家是叶藤蛇哦。括弧，女孩子，实力很强，野外收服的。”

　　在牧野聆心踢爆联盟赛事大火的年头，很多初踏上旅途的少年少女被问及要选择的御三家，都会不假思索回答叶藤蛇。同年有媒体爆出地铁女王九江舞弦的初始宝可梦也是叶藤蛇，更是掀起了一股人人都想要练只草主的风潮，最后还是当事人接受采访时直言盲目不可取，依据自身实际情况选择搭档为最佳，再者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御三家作战了。这才有人去深扒九江舞弦近年使用的队伍，的确没有叶藤蛇一族的出场记录。

　　因此——这有什么稀罕的？天崎蔚然本想这么说，只当修也是跟风大军里的一员，却不想那叶藤蛇怨念地瞪了高德一眼，摆明了“指点这蠢货干嘛”的嫌弃态度，完了还不算，竟是又朝自己丢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如此犀利的性情他倒是只在牧野聆心的叶藤蛇那里见过，算起来印象里会如此明晃晃给他甩脸色的叶藤蛇也只有……

　　“卧槽？！”结合完所有线索，天崎蔚然没压制住情绪，求证的目光在高德和阿萝艾身上来回扫荡，前者装看不见吹起口哨，后者极为淡定地点了个头。

　　“年轻人，还差得远呐。”身为过来人的阿萝艾又是一阵打趣。

　　“等一下，这都不是重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天崎蔚然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聆心的叶藤蛇，为什么会被他收服了？”

　　叶藤蛇心虚挪开目光，这宛如黑历史的乌龙她绝对要带进坟墓。

　　“呃……意外？”修也不清楚要如何解释自己只是看到有两只宝可梦摔下山崖就丢了个球保护她们结果一路相处到现在这一事实，看对方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如实回答只怕他会更炸裂。

　　收都收了，叶藤蛇也没丢下他单飞，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单凭外貌看不出名堂，天崎蔚然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单刀直入，“你有几个道馆徽章？”

　　“两个……？”

　　“宝可梦有几只？”

　　高德适时出声提醒：“叶藤蛇要还给聆心的。”

　　修：“是的。”

　　高德再补充：“一小时前在道馆门口捡了只黏黏宝是准备送去保护区的。”

　　修耳廓红得宛如能滴出血来，“嗯……”

　　高德终极补刀：“算上这俩迟早要离队的，手上总共三只宝可梦。”

　　修已经觉得人生灰暗得不能再灰暗了，还是摆烂自在，“目前是这样没错……”

　　天崎蔚然沉默了，总觉得这小子的表现作为新人也太过随性了些，故转向高德发问：“他是出来观光旅游而不是旅行历练的吧？”

　　扎心了。

　　高德很自然地认可了他的说法，“就现状而言，的确如此。”

　　“喂喂，你们嘴巴这么毒，打击了新人的积极性真的好吗？”

　　天崎蔚然不屑，“我这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高德附和，“就是就是，我这算什么毒舌？我认识一个嘴巴更毒的人呢。”

　　“哦？能有多毒？”亚堤表示很有兴趣。

　　“比如跟他喜欢的对象说打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喜欢她。”

　　“这样的人能找到对象才是老天瞎了眼。”天崎蔚然无语，这是什么极品的毒舌和傲娇的结合体，两个问题属性拆开都是一等一的头疼，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更是欠打。

　　“咳。”上杉银池清了清嗓子，顺势带走了话题，“天崎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沿途打点零工赚路费，随便在合众走走吧——如果能遇到聆心那自然更好。”天崎蔚然自己说着不觉得，其余几人却在思考他寒酸的钱包是不是跟他的战绩表现有点不相符。按理说九江舞弦能靠地铁女王的名号赚点广告收入，天崎蔚然又未尝不可？基于上述因素，高德更是痛心疾首地嚷嚷出来：“你怎么落魄成这样了？”

　　落魄……

　　天崎蔚然喉头一哽，相比以前衣食无忧的日子，他现在的处境的确可以称得上普通，而且过了新人保护期，宝可梦中心也不会像过往那样，刷训练家卡片登个记就可以享受免费食宿，如此开销下来，一个未成年的钱包是挺吃紧的，但也不至于就“落魄”了吧？

　　“既然这样，天崎君何不妨跟修同行？”上杉银池建议，“一来他是新手上路，有你的指点和帮助，旅途定会比独行要轻松不少。其次，作为交换，他可以借助新人保护期的特权包揽你的饮食和住宿。再者，修在寻找牧野小姐，或许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众人纷纷侧目，成为焦点的上杉银池顿时茫然：“呃，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不，恰恰相反。”天崎蔚然意料之外的好说话，不过半分钟就接受了他的提议，“是个好点子。”

　　另一当事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略局促地瞄了眼天崎蔚然，也点头应和下来。

　　叶藤蛇瞪向修的眼神里带着那么点不满，但她也只是默默咽下最后一口酥饼，没有表态。

　　薪酬现金结算，到天崎蔚然手上就只是薄薄一个信封，他吹开封口大致目测了一下钞票厚度，满意地收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去宝可梦中心领回接受治疗的宝可梦，两位道馆馆主的出现自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一些胆大的要么掏出笔记本求签名，要么掏出相机求合影，也有少数人认出了天崎蔚然，但没有发展到签名合影的程度。被晾在一旁的高德、上杉银池和修默契地退远了些，生怕自己成为踩踏事故受害人。

　　“做名人真辛苦啊。”上杉银池感慨，他小时候在公园的冰淇淋摊位边偶遇过竹兰，冠军的出现引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强势围观，还数次有人向这位冠军发起挑战，她也友好地照单全收，但在年幼的上杉银池看来，光是应付完这些挑战者就足够令人头皮发麻了。

　　作为曾经的名人曾经的宝可梦，叶藤蛇倒是没什么牧野聆心被骚扰的记忆，实在是因为她空有人气和赞誉，过目即忘的脸很难让其他人留有印象，就像一幅刚用铅笔画好的草图，转眼就被橡皮擦成张白纸。很多人大概得拿照片比对本人，才能发觉自己错过了和牧野聆心攀谈的机会。

　　——但这之中有一个例外，天崎蔚然。他第一次重逢远远叫出牧野聆心的名字时，叶藤蛇明显感到怀抱自己的胳膊收紧了，她的训练家被人认出来，第一反应竟是困惑和戒备。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叶藤蛇却是解释不出来，可能当惯了只有名字的透明人，心理素质强大如聆心也紧张了。

　　紧张……说实在的，这个词几乎没有说服力，牧野聆心仿佛天生不知紧张为何物，就连偶遇四天王炼武来挑战自己，牧野聆心内心依旧风平浪静。不过她的对手可一点也不不平静，少女在看过天王的手持宝可梦后，很诚恳地建议他换个阵容再来，因为自己的王牌是沙奈朵。

　　以炼武的脾性，结果可想而知，一场宝可梦对战险些演变成真人快打。事实上，他的投摔鬼确实摸都没摸到沙奈朵就被击败了，反倒是被硬拽来做裁判的阿戴克对牧野聆心产生了兴趣。阿戴克说他十分重视训练家和宝可梦的感情纽带，他坚信情谊与牵绊中能诞生出强大的力量，而他在牧野聆心身上看到了这一点，半调侃性质的询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弟子，给炼武郁闷得对少女意见更大了。

　　还是会怀念呢。本以为这些记忆经过三年的洗刷，细节什么的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未曾料到闲暇之余想起，她竟还能清晰记起一切。纽带的一头是训练家，另一头是宝可梦，自感情中诞生的强大力量的源头，它的名字叫一同创造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