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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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放榜日。
梁绍早知姚清定会位列一甲，来日也在殿试之上被父皇钦点为探花郎。毫无悬念之事也没什么好期盼的，他就拉着人一道游了凤栖亭。
赏完满山秋叶梧桐后，归来时还未抵达府邸，有侍从策马来报，禀道姚公子高中会元。
姚清闻言只浅浅颔首，从广袖里取一锭银子，递出去淡然笑道:“有劳了”。
“会元？”梁绍反问道:“你可曾看清了？”
“禀殿下，小人确认无误。”
那这便与他的记忆有了出入。
他记得，隆化十四年的会元，乃是翰文苑太傅的门生。名字他记不大得了，不过那人长得矮，又在琼花宴上不慎落水惹出乌龙事，这才让他有了印象。
或许真如古人所言，世间局势环环相扣，失一环则万物化焉。
他为姚清牵桥搭线，这便是拨转了他原有命格，那这会元一事，应是随之而来的变化。
梁绍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之人，视线逐渐从他脸上移到脖颈处。
那么，这一世的姚侍郎，若就此远离官场中的蝇营狗苟，就不该有性命之虞了吧。
姚清感受着他手掌抚上脖颈的微凉触觉，看向他:“殿下怎么了？”
梁绍倾过身，亲了亲那片白皙如暖玉的肌肤。
马车在小路上晃荡着前行。他用拇指摩挲着那片颈部，忽地笑道:“若有人胆敢碰我的姚大人，梁绍就是罔仁义、乱朝纲，也绝然不会放他活得自在。”
“……殿下？”
姚清困惑地看着他。城外风拂田野山岗，将马车轩窗的遮帘吹动起来，透过时而掠过的空隙，可见天际悠悠白云与南迁鸿雁。
梁绍没再出声，抬起他的下巴，薄唇轻贴上去。唇齿相触，气息相融。此时此地，心无杂念，唯有可触及的温度熨帖着无法言喻的怅然。
重阳节皇帝于护国寺大摆琼花宴，同天下进士游欢作乐。
席间可作文赋诗、可畅谈政论，有所长者各尽其才，以此博来众人喝彩。这是在皇帝面前大放光彩的绝佳机会，也是赢得朝臣青睐的时机。
皇帝设宴，无故缺席便是大不敬。事关身家性命，就算病卧在床也得撑起身来前去赴约。
梁绍坐在凳子上以手支脸，百无聊赖地看着姚清更衣束袍。
“我忘了还有琼花宴这一事，御南山庄的小楼都已让人打扫干净，单等着今日动身呢。”
姚清回头瞟他一眼，系着玉佩道:“明日再去也无妨，不急这一天。”
“唉，姚兄啊，你是不知我心所忧……”。他叹着气，坐正了些，幽幽怨道:“琼花宴别名‘招婿宴’，京城多少待嫁之女盼着借此来觅良婿。你既于会试中拔得头筹，又生得这般身姿卓然，得有多少大人暗中惦记着啊！”
“殿下多虑了”，姚清佩好玉坠，理了理衣襟，缓步走近他，笑道:“姚清不喜女子，只近男色，殿下不是清楚得很么？”
梁绍见不得他笑，一笑便想将人扣在怀里藏起来，此刻便不由得愈发郁闷了。
护国寺位于京城南郊，近洹易河。
洹易河通岄湖，岄湖常年泊船，春看一波绿水渐暖，夏看水鸟荡入碧荷深处，临到隆冬腊月，飞雪茫茫间遗世一孤舟，别有诗兴。
梁绍与姚清隔得有些远，回廊假山阻碍了视线，伸着脖颈也看不见那道身影。
皇兄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道:“且安分些，父皇及各位大臣们都在，慬慎些为好。”
梁绍回过头，低低应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正欲饮，余光忽地瞟到一袭鹅黄色衫裙的身影。
他顿了下，待看清来人后，随即忙放下酒杯，慌然起身道:“她怎么来了？！不成，我得避一避！”
他口中说的是梁芷，比他大上半个多月的皇姐。
梁绍自认为周身并无可取之处，然而这位六公主偏爱黏着他，从小就像个跟屁虫似的甩不掉。长大后习性不改，依旧是哭着喊着要与他玩。
梁绍怕她怕得要死，一见面就要躲，生怕沾惹上了就脱不开身。
这会儿人已经近前，再躲也躲不掉了，他一转身，就被喊住:“小阿绍！你要去哪里呀？”
梁绍缓缓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敷衍奉承道:“六姐今日打扮得着实好看，月宫姮娥也不过如此了。”
梁芷却咯咯地笑:“你莫要说胡话咧，小阿绍总是会骗人。”
她的母妃乃南阳人氏，入宫几十年仍带着乡音。梁芷教养于她的膝下，也耳濡目染学了一口的吴侬软语。
“哎呀！不巧小弟正有要事，晚一步就麻烦了，来日再会，来日再会。”说着，他便欲迈步离开。
可惜这番客套话明显对她不管用。梁芷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撅起嘴嘟囔着:“上几次你便是这么说的，夫子说吃一垫长一智，本公主都吃了好几垫了，不能再让你跑啦！”
梁绍头疼，想向皇兄求助。然而梁祯连余光都没瞟过来，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
“那你想如何？让我带你去逛窑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神色淡漠，语气也带着些许不耐烦。
梁芷闻言气得跳脚，无一丝公主应有的端庄之态。“说了我不逛窑子！我怎么知道你那次是去逛窑子？！小阿绍是大坏蛋！”
“啧”，她这副气急败坏的神情莫名取愉悦了梁绍，他淡淡笑道:“那如今六姐来缠着我做什么？”
梁芷闻言这才想起来要事，她扭捏了半晌，收敛好神色后悄声对他道:“我方才看到位公子，只看一眼就觉得满心欢喜，便想请父皇下旨赐婚。只是看着眼生，不晓得是哪家的公子，小阿绍你去替我问问他的底细如何？”
她话一出，梁绍就有不太好的预感，因为从小到大，他与这位公主的喜好竟出奇地一致。而京城内除了姚清，就没有他看着顺眼的公子。
忧心忡忡跟随她绕至假山后，投去目光一看，神色瞬间变幻莫测起来。
偏偏小公主还未知未觉，独自沉浸在美梦里。娇羞地揉搓着手里的丝帕，垂眸轻语道:“……惊鸿一瞥大抵如此了，若父皇肯下旨，我便是少活二十年也甘愿。”
梁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默了良久，才出声劝道:“六姐贵为皇女，再神仙般的人物都配得。但是姚清——他不适合你。”
梁芷微微愕然，怔道:“小阿绍原是与他相识的么？”
“识得，故而来劝六姐，莫要一番折腾后白费了心思。”
梁芷轻轻“啊”了声，露出些许失望。在眸底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低下头，郁郁叹气道:“哦……那便算了吧”。
少女的爱意澄净纯粹，一眼喜欢上了便想着生死相随。说放下也不过刹那的事，忧愁也如夏蝉之翼般单薄。
梁芷无精打采地离开了，竟也不再缠着他叽叽喳喳不离左右。如此失落，想必确实是动了真情的。
梁绍越想越觉得气闷，回过头去看端坐于席间面色淡然的那个人。
姚清举杯相敬时忽地抬眼，两人便隔着人影、廊栏及满目秋景，遥遥对上了视线。
那人浅浅一笑，好似酒意入了眸，连着笑意里也带有清酿酒香。
美色误人，梁绍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莽撞。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