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又遇姚侍郎》十念君

13、第 13 章

　　离王、巽王将要赶赴封地，临行前邀梁绍道别。

　　历朝皆忌讳封地毗邻，两处封地中间地带必要有朝兵驻扎监察驿站。然不知皇兄是有意无意，这两位的封地，恰处于同一地界。

　　梁谨举起酒杯，笑道:“阿绍如今难请的很，今日不至月上柳梢头，我定不会放你归去！”

　　“四哥便饶了我吧”，梁绍苦笑着摇头，叹气道:“这几日知良公务繁忙，耐性已磨得快消尽了，我可不愿撞到他的气头上。”

　　他谈起姚清来毫不避讳，言语间透着满足。虽话里带着苦恼，面上可没有任何怨气。

　　梁谨笑了一笑，这话也算打破了气氛中莫名的尴尬。他往梁慎那边看去，那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随即起身，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阿绍”，梁慎低声开口，神情还是那副淡漠模样，眸底却染上了别样情绪。“……那日，多谢。”

　　“我急于进宫赊了人一匹马，几日后还了千两银子还外加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五哥就一句‘多谢’不免太让人委屈了吧！”

　　梁绍佯装不满，愤愤指责道:“人都要离京了，今日空手而来，竟连个小玩意也没送我。可怜我还整日念着哥哥们的好，到底是我一人情重了。”

　　梁谨靠着身旁人的肩臂，乐得不可开支，笑着对梁慎道:“我就说不用道谢，这小子忒会给自己加戏份，免不了要造作一番。你看，这下怎么办？要不把你那箱古籍孤本送到他府上？”

　　梁慎点点头，“嗯”了一声。

　　梁绍受之坦然，丝毫没有夺人所爱的羞愧神色，一本正经地道谢:“多谢五哥厚赠！”

　　故人将别总爱说些共同回忆。梁绍记不得的事，梁谨却记得清楚，连幼时藏在御膳房里偷吃的糗事都被扒了出来。
　　梁绍绞尽脑汁要为自己找回面子，便嗤笑道:“那四哥可还记得，你爬上那棵大榕树要翻墙出门，结果上去后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叫人来救，便让五哥在树下陪你站了一夜。我还记得回去后你还被静妃娘娘禁了半月的足，是也不是？”

　　梁谨大笑，扯着梁慎的袖子问:“阿慎可还记得这回事？娘亲还骂你死脑筋来着。”

　　梁慎微偏过头看他，淡笑道:“记得”。

　　谈及此已是酒壶将空。

　　梁谨话题陡然一转，收起玩笑神色，沉声问道:“阿绍打算何时离京？”

　　“不急”，他摆摆手，饮尽樽中余酒，低头思虑道:“皇兄应不会赶我出京，那便再得个几年吧。”末了又叹道:“姚清不肯随我南去，他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先等着再说吧。”

　　“确实。无家族庇护，无钱财所傍，拎得清的都想着外调当个土皇帝。京城的水太深，不好立身啊。”

　　“他谋略得当，也有皇兄能替我加以照看，我倒是不怕他立不了身。只忧心他看不清利害，恐将以卵击石身陷险境啊。”

　　这层忧患一直是他所不安的来源。他曾听谁说，姚清性子太过刚烈，此言非虚。看着风轻云淡儒气雅然，实则执拗得要死，无法苟同时就以沉默相对，不肯说一句软话。

　　梁谨笑了，直言道:“阿绍向来无拘无束乐得逍遥自在，如今倒是被一个姚清钳制得死死的。”

　　谁说不是呢，活了两世遇见两次，两次都忍不住上前搭话。大概真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吧。

　　暮色渐深时，几人从酒肆内走出。

　　正欲拱手行礼开口道别，梁谨忽地对他道:“你身后”。

　　梁绍疑惑，回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有人正从马车内下来。立定后站在车蓬旁，冲他们微微一点头，便算是见过礼了。

　　“——看来，阿绍也把姚大人吃得死死的啊。”梁绍揶揄，抬袖略施一礼，笑道:“那便等来日再见了”。

　　梁绍回礼，闻言得意道:“我的姚大人向来疼我”。

　　几人上了马车，各自回程。

　　梁绍带着满身酒气，自觉不靠近人，只抬手轻缓地抚了抚这人的脸颊，笑问:“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堆积的公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近日户部清闲，没有要事。”

　　“哦”，梁绍了然，随即欢喜地问道:“你怎知道我在那家酒肆里？”

　　姚大人握拳抵唇咳了咳，缓下气来笑道:“自然是问才兴而得知”。

　　梁绍见他咳嗽，又忍不住皱眉絮叨:“风寒又犯了？总是不听我的，皇兄给你发多少俸禄，我付双倍还不成么？”

　　姚清没有搭理他，转而问道:“你与胡茂生关系如何？”

　　“一起玩过几回，场面感情还凑合，私下没什么交集。”梁绍挑眉，不解道:“问他做什么？”

　　姚清揉了揉眉心，前几日为风寒所累，又接连熬夜办公，如今已是一脸倦容。

　　“我今日查看户部的记录簿，发觉运往西北战线的军粮有些缺口。胡茂生乃是负责采办转运之人，我想……”

　　梁绍忙捂住他的嘴，轻“嘘”了一声，神情严肃道:“你不想，乖，咱别管这个。”

　　“为何？”他睁着眼，困惑道:“在其位，谋其职。难道就因此举会得罪世家，便打算装聋作哑糊涂行事么？”

　　梁绍有点头疼，上一世的姚侍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懂得趋利避害虚与委蛇？要是受了哪本书的启发，他就是散尽家财也要买回来一本，逼着如今的姚大人去看。

　　两人都有些郁郁不乐，回到家后姚清就进了书房，把门一关将别人拒之于外。

　　梁绍叹气，半躺在卧椅上，双手枕于脑后。他沉默地望着窗外，半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转头问道:“姚大人的药还在喝吧？”

　　才兴弯腰回道:“正让人熬着呢，等会儿就端过去。”

　　“让人端过来，等会儿我自己去送。”

　　山不过来，他总得自己过去。好在小王爷能屈能伸，便是觍着脸去敲门又如何？

　　药才熬好，那边就有人来禀，说巽王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梁绍一下子从卧椅上直起身，高兴道:“快把书给我搬进来！”

　　他虽然不喜欢古籍，但姚清向来嗜书如命。本来是想着能博他一笑，现在说不定还能当个台阶来用。

　　一箱书足有五十来本，且都是孤本。对于读书人来说确实是不可得的珍宝，五哥当真是阔气。

　　他随手拿起两本，连着药一起带到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推即开，他进去时，姚清正立身弯着腰，执笔作画。

　　见他进来了，放下笔，卷着画轴淡淡道:“方才是我不对，下回我改。”

　　梁绍本也觉得是他不对，明明好声好气地说着话，谁也没过错不是？结果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但他这样一认错，梁绍瞬间又心疼了，暗骂自己到底瞎较个什么劲儿。

　　惹得两人都不痛快，啧，真不值得。

　　姚清喝下药，低头翻着古籍。一边听他夸张地讲述自己是如何辛苦求来的，一边看着文中句段。末了小心合上书，笑道:“千两纹银换来这些书，不亏。”

　　“我也觉得不亏”，梁绍戏谑地挑眉，笑得像偷腥得逞的猫，“姚大人笑一笑，我什么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