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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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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突然就改性了。
不再终日游玩执一柄玉骨扇故作风流。
昔日交好的朋友邀他去逛古玩街,他回道:“都是些骗人的玩意,你若想要,我送些真品予你。”
曾贯行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凭着家族在朝中任个闲职。整日无所事事总喜欢带着一众人到处游玩赏乐,三教九流鲜有他不通的门路。
“那便没意思了,谁也没真想去捞真品啊,不过图个乐子呗。”
他执着来邀,摆出兴趣盎然的姿态来引他,悄然笑道:“听说泽兰画舫新来个娘子。我已问过韩松、胡茂生,都道要在今晚去一睹芳容。你当真不去?”
梁绍意兴阑珊,像是被日头晒懒了筋骨,闲闲地翻着坊间收集来的话本子,眼睑半耷拉着,无精打采道:“不去”。
“嘿”,曾贯行奇了。但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前几日玩乏了。便露出惋惜来,叹道:“那成吧,你自个待着吧,我可要走了。”
一连几天,梁绍都是独自待在寝殿里,坐在窗前走神,或者侍弄庭院里那片秋菊。
他金枝玉叶的一双手,平素端茶倒水都得人来伺候。眼下踩着泥土去挖坑,自己没累着,却让站在一边的奴才急得团团转。
“哎呦奴的爷啊,您可别伤着咯!那小锄头可锋利着呢,要不您还是放着让奴才来吧。”
梁绍也不是真的喜欢弄这个,闻言就把锄头放下了。拍了拍手,接过才兴递上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双手与脖颈,随口问道:“皇兄在忙什么?”
才兴回道:“这个时间点,太子应是在处理朝政吧。”
父皇日渐衰老,已有放权于太子的意思,朝堂大事必要与他商讨,在政务中历练他的治国之能。皇兄生来聪慧,又勤于苦学,事实证明日后登基确实不枉父皇的一番期望教诲。
他想到了母后,大兴的天下之母。
母后只有两个孩子,皇兄承载着储君的厚望,须得时时端着矜持礼数。于是这一腔慈母之情便全数倾注在他的身上。
梁绍自幼生活在她的膝前,母子二人的情谊着实深重。只不过待父皇驾鹤西去之后,她也因愁思悲伤而日渐病深,不过一年便也跟着去了。
那时梁绍不过二十四岁,一时觉得天倾地覆,然实在是天命如此,也只能劝慰自己这是人之常事。
他想去看看母后,想在阔别两年又一世后再去喊声“母后”。
宫里的路径与景致与他的记忆有些出入。
皇兄继位后,曾将宫里宫外修葺一番,那些他熟悉的景物此时还未改造出来。
池子里碧荷半枯了叶,打着焦黄的卷儿。
途中迎面碰上了四皇兄和五皇兄。
梁绍其实已经记大清其余几位皇兄与皇姐的面容与名字了。
皇兄疼他,对他友善和亲,那是因为他们一母同胞。
仁君并非软弱心善,皇宫内没有真正的中立,成王败寇,皇兄的皇位也是沾着鲜血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母后与皇兄把他保护得无忧无虑,只是在几位兄长接继离开后,后知后觉地大概明白了什么。
“阿绍”,走近来的人漾着笑意,熟络地打着招呼,“这是往哪儿去?”
梁绍笑了一下,随和道:“闲来无事,去母后那里瞧瞧。——两位皇兄这是要出宫?”
“是啊,政务在身嘛。整日里忙得要死,哪里有你这般清闲?”梁谨搭着梁慎的肩头,这两位皇子容貌有七分相似,原是静妃同胞所生。
梁绍笑了笑,谦逊道:“是臣弟不成器,担不了重任,这才落个清闲,皇兄就莫取笑我了。”
梁谨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开怀:“四哥向来不骗人,阿绍自小就聪慧,长大也必是栋梁之才!对不对阿慎?”
梁慎明显要比兄长沉默寡言了些,闻言也未置一词,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皇兄怕是要错付期望了”,梁绍摇头笑。
看着两人,忽然就想起了以前那些秘闻。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想想还是作罢。
随即施一礼道:“那么,今日便不闲聊于此了,小弟日后再邀两位兄长小聚,如何?”
“也好,那便别过了。”
待三人各自离开后,梁谨停下脚步,又回头望了一眼梁绍挺直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低声对梁慎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怪怪的?”
梁慎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廖敏正在院里绣着荷包,她年少时的绣针活在京城是一绝。如今闲着没事,便喜欢静静地坐着来回穿梭着针眼,深宫里的日子便在这线头针眼里流走了。
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梁绍走进来,忙将针线及荷包放到桌面上,露出笑意道:“绍儿来了?”
梁绍点头应“是”,一笑鼻头就酸涩起来。
他之前觉得光阴重来并没有什么意思,直到切实地见到母后的面容,才蓦然庆幸起这次的重生。
“你正好来了,母后刚才还想着让人把你叫过来呢。你前几日说要离宫搬出去住,我与你父皇商议过了,此事已经交予礼部打理,过个三五日便可办妥当。”
梁绍略微茫然,反应过来后皱着眉点点头,“哦”。
应是他以前嫌住在宫里太受限制,一心想着无拘无束逍遥快活,才要提出搬到外面以供方便。
“绍儿?”廖敏看着他一副不太顺心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无事”,梁绍拿起桌面上为完成的荷包,笑道:“母后手还是一如继往的巧”。
“不行了,老了”,廖敏捻起细小的绣花针,叹气笑道:“方才线头如何也穿不进去,只得唤缥灵来。宫里太熬人,你早搬出去也好,省得染了一身子孤怨气。”
“是孩儿草率了,一离宫,往后再回来看母后便不是那么容易了。”梁绍无奈地摇头,“是孩儿不懂事,竟一心只想着玩乐。”
廖敏微微惊讶,像是看见顽童一朝开了窍,颇为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