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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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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落一走,他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后脚就回了神界。
守在玉关枢的门将跟见了鬼似的,瞪着眼珠子看着他直发愣。默印挥手越过结界,视线没有斜视,径直朝天帝神殿而去。
两位门将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待人走远了,忍不住悄声道:“他……怎么就回来了?
前阵子天帝都急疯了,派出这么些天官神将都没找到一丝音信,不都私下传说是尸骨无存吗?”
另一人摆着手“嗐”了声,“人家神界第一将,要真想躲在凡间快活,谁又能有那本事去找?得了得了,咱也别瞎唠了,也不是谁的闲话都好嗑,咱能管好这道关卡就成。”
当日藏滢峰一战离开得匆忙,掉落洗魂湖完全是意料之外,事过突然未来得及知会他人,擅自离职几个月,虽本意不愿如此,但终究仍算是疏忽职守。
他一路走来,身影惊呆了无数神官仙娥。反应快些的,还知道硬着头皮上前寒暄一句“大人回来了?”,那些胆怯的,只敢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半晌才喃喃道:“方才……是默印神将?”
默印来到天宫神殿之时,众人正商讨着政事,闻听侍卫禀报一声,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当他走进来后,众人又霎时间噤了声,皆暗暗将视线投射到他的身上。
默印浑不在意,于阶前单膝跪地,低头请罪:“臣延误战事,望天帝责罚。”
人能好好地回来就是万幸了,天帝还能降什么责罚?阶下跪着的是自己亲外甥、浮屠上神的亲儿子,又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就算真耽误了什么要事,那也是半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得的。
天帝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浮屠上神,心道果不然父子同源,这雷打不动的神态倒是如出一辙。几百年没见过面,如今父子相见竟无一丝激动之情,也算是难得了。
默印自然也看见了浮屠,若不是那日在街头一遇,经过八百多年的分隔,这份父子情谊对他来说聊胜于无,即便非是身处天宫神殿,两人对面想必也是无话可说。
待他起身归列时,诸位神官默契地腾出位置,不约而同地将他让到浮屠身旁。默印与自己的父神相视一眼,随后垂下眼睑,点头示好。虽不再对视,他仍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一注视线,这种打量让他不自在,便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随后听到细微的一声笑。当他再抬眼时,浮屠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默印想起了当日在街头碰见时的景象,那时自己谈笑自若,一点也不像如今这般拘谨,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仿佛那些温和是与生俱来的品性,那样陌生的自己到底从何而来?
天帝提到先前那场争战时,特意往这里看了一眼,见默印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往下说,“虽然妖族主动退兵了,但其觊觎之心决不会就此罢休,从今往后,各层关卡皆要要加强守备,切莫再犯此等失误!”
荇泽君向来话多,闻言道:“有玉关枢的结界在,便是妖族的能耐再翻上一番,也绝无可能踏我神界半步。”
这倒是。玉关枢的结界作为天庭的最后一道屏障,千百万年来固若金汤,牢牢坚守着底线不曾移动,也无怪乎诸位神官因此疏忽了防备。
浮屠无意激起他们的恐慌,但此时却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前几日结界出了问题,我已尽力修补,但难免会有缺漏之处,还望诸位小心为好。”
“怎么会?!”有人大惊失色,急于求证道:“结界乃上古之神所造,怎会出现问题?”话音刚落,才蓦然想起眼前这位正是真正的上古之神,他的话自然可信,如此一来,这人当即陷入了沉默。
“上神所言为真?”天帝也是惊得一愣怔,忙道:“为何会如此?”
浮屠言简意赅:“人死魂消。”当初缔造结界的上古之神已彻底消逝,其遗留的灵力之物自然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削弱功效。
天帝若有所思,随后恭敬地坐直身,试探问道:“那这结界,能否彻底恢复如初?”
浮屠捋了捋袖口,并未直言,话里尚留有余地:“不清楚,暂且一试吧。”
此事便只能谈到这里,天帝不好紧逼,闻言只郑重道谢,给足了他面子。
政事商讨完毕之后,默印被天帝留了下来。两人沿着瑶池边走边聊,除却必须回答之外,他只偶尔应上一声,倒显得天帝絮叨起来。
问过几句客套的家常后,天帝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他在凡间的经历来。
默□□头突地一跳,莫名就显得有丝慌乱,抬眼看向对方。
“这般看我做什么?”天帝感到新奇,不禁笑道:“听说你与妖王一同坠落的崖,那后来在凡间可曾遇见过?”
默印抿了抿嘴,回道:“见过。”
“你与那妖王,谁先恢复的记忆?”
“是臣。”
“这样啊,”天帝笑了一笑,仿佛漫不经心道:“那妖王此时如何了?”
不知为何,默印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谨慎道:“大概已回到妖界。”
天帝半晌没有声音,再开口却是意味深长:“你先恢复的记忆,那时妖王想必对你毫不设防,你怎么就让他回妖界了呢?”
默印后背有些发僵,动了动唇,解释道:“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呵……”天帝摇头笑了笑,轻叹一声:“你啊,就是性子倔,得改改了!”
好在此后并未就此事深究,默□□不在焉地听了半天,表面与平常无异,内心却早已思绪乱成团。他本来压着记忆特意不去回想,如今经这一提,瞬间又回想起许多画面。
天色晚了,辞别天帝后,他回到自己居住的辰宫。
阶前的长明灯晕染着朦胧夜色,明明才几个月而已,再回到这里却恍隔经年。门在开着,他隔着长长的走道望向院内的身影,那抹端正的身影让他起了一丝恍惚。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辰宫不仅是住所,也是家,本就不应该只存在他一个人。
他默不作声地走进院内,正在与自己下棋的浮屠停下动作,也没转身,边收着棋子边问:“华越跟你说了什么?”
他敢直称天帝名讳,默印却要遵循礼数,便捡着重点如实回道:“天帝询问我在凡间的情况。”
“你在凡间的情况?”浮屠微挑眉,轻哼一声,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蔑视:“他早就一清二楚,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默印抬眼看向他的背影,不知此言何意,问道:“一清二楚?”
“不然呢?”他转过身来,“自打你入了京城,踪迹便已显露出来。今日你进得神殿来,可曾看见他露出一丝惊诧?”
“……未曾注意。”
“呵,”浮屠轻笑了声,“与你说几句客套话,该不会便真同他亲近了吧?”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默印虽与谁都亲近不起来,但到底有一份血缘在,即便亲近一些也是常理。他疑惑地皱着眉,迟疑道:“父神大人与天帝……有宿仇?”
“与我结仇?他这般精明,想必倒是不敢。”
默印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那父神大人为何……?”
浮屠撑着额角看向他,眸光渐冷,“他趁我不在,将我的儿子养成一把刀,难不成还想让我感恩戴德?”
默印愕然,实在没料到父神大人的怒意竟是为自己而起。惊讶之余,一股茫然便涌入心头。他局促地解释:“并非如此,我既有能力守护神界,便该尽这责任,天帝并未强迫我什么……”
“是么?”浮屠不以为然,嘲讽道:“你自小便喜爱兵器?你天生便擅于杀戮?西海的龙鱼虽为上古凶兽,却生性懒惰并因此沉睡了数万年,于神族来说并无威胁。华越让你铲除祸患,也是为了守护神界?难道不是觊觎龙鱼头颅内的胎珠么?”
默印张了张嘴,无从辩解。
浮屠轻叹一声,怅然道:“是我失责了,也怨不得旁人。”
默印垂下眼眸,“父神大人言重了。”
“你这般疏离,倒不如那日在街头一遇。当时还曾对我笑了数次,如今连眼神都吝于相予了。”
默印淡淡笑了一下,刻板的神色终于松动些许。在放松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日在街头的场景,想到父神大人目睹了他与南落的亲昵之态,随后又蓦然紧张起来。所幸浮屠观察入微,直接跳过了这个话头,并未让他陷入局促之中。
他不曾刻意回想,可提及相关之事时,脑海中先浮现出来的,每每都是那只小金狐的身影。这算什么?当真是魔障了。